绿灯行 红灯止----宇宁

齐言坐在原地，觉得真他妈够乐的。人都成他老婆了，为什么他还要时不时挖苦她一下。她是妓女，但他已经娶了，这样的挖苦其实只会令自己难堪。齐言跟在顾小鄢身后追了出去，伸手去抓顾小鄢带着纯白手套的手的时候，顾小鄢还挣扎了一下，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才你拉着我我拉着你，重新走出场，站在衣香鬓影的一群客人面前。

老太太说今天会赶来参加齐言婚礼，虽然家人没有一个不反对这场婚事的，但事已成定论，任再多的人说也没用了。老太太为顾全大局，也为了齐家人脸上好看，特意赶过来，为了填补齐家没有一个人参加婚礼的尴尬。
齐言给老太太拨了个电话。老太太还在路上，说："这就快要到了，已经到酒店门口了。"
齐言这才挂了电话。大厅好像比刚才更吵，仿佛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要发生一样，人群突然变得兴奋起来。齐言看了眼四周，依然是那个酒肉欢场，可不知为什么，他感到一阵心慌，没有来头的，无任何征兆的，在他转身之际，好像看到一个什么东西从大厅硕大的玻璃窗外掉了下去，他有些茫然，等其他人纷纷凑近向窗外看去的时候，他呆在原地，几分钟后，他看到顾小鄢拿着电话，表情严肃地一路小跑向他奔过来。她把电话递到他手上，说了一句："齐言，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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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聚拢的人群，还有远处叫嚣而来的救护车和警车声，让现场很快就混乱了起来。这是今天这个地段第二场事故，只不同的是，第一次是一场交通事故，而这一次是一个男人的自杀。
齐言拨开纷乱的人群冲进去的时候，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差点让他立刻晕过去。老太太就倒在不远处的地上，人们围着他们，站成一个圈，没有人敢走近，也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他们全部被这一场景吓傻了，顾小鄢跟着嚎叫着的齐言冲过去扶起老太太时，一个男人走近了他们。
"刚才就是你们接的电话吧，刚才有人跳楼，把老人家吓坏了，你们还是快送她去医院吧。"
还没等他说完，齐言抱着老太太已经冲出人群，坐上出租车，疾驰而去了。
齐言一直无法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幕是真的，地上躺着的尸体，老太太面如死灰的脸。他知道，虽然仅仅一瞬 ，他已经看清楚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路安。那个曾经和他闹过吵过装疯过想杀死他过的孩子，他一片模糊地躺在那，头骨都裂了，血就那样浸满了他全身。
他想过路安可能会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但他没猜到他竟会自杀，还选用这个方式，在他结婚的这天，在他举办婚宴的大楼顶上。什么都没有了，死一个人就像掐死一只猫一样简单，它们显得无助，地球却还是在转。
齐言站在医院监护室的外面，顾小鄢从现场也已经赶过来。她疾步向这边走过来的同时，还一直皱着眉头，她拉了他一把，说："知道跳楼的那个是谁吗？"
齐言一下子把她推到了墙上："不要再跟我说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小鄢好像也火了："你跟我发什么火，人是你害死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齐言掐住她的脖子："你再说一次。"
顾小鄢的脸渐渐失去血色。路过的医生发现后，才连忙把齐言从顾小鄢身上扯了下来。
齐言还是手足舞蹈地发狂，又来了几个医生把他拖进另外一间病房，打了镇定剂，才让他安静下来。
齐言在醒过来之前做了个梦，梦见什么已经忘记了，但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医生告诉他："你母亲也已经醒过来了，你自己平静些，安慰一下老人吧。"
齐言什么也说，走进病房的时候，看见顾小鄢正坐在老太太的床侧，轻轻地在跟她说话。听见齐言进来，她回过了头，老太太却还是目光呆滞着看着天花板。
齐言走过去，叫了一声："妈？"
依然没有反应，房间安静的竟像个停尸房，齐言忍不住又落泪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哭，他抱着老太太的身子："妈，你好歹看我一眼吧，路安他已经。。。你是不是想我们一家子都这样没了。"
老太太终于也滴了几滴泪，然后缓缓闭上眼："我们一家人都是被人诅了咒的。我早晚都要死。你就让我这么去吧。我已经没什么念头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齐言又哭起来。悲痛正一阵一阵席卷着他。他从来没觉得这么难过，像有人用匕首一刀一刀在挖他的心，生离死别，原来任何人都不能避免。得知齐艳死的时候他还没这么悲伤，而现在。。。他想可能那一片血肉模糊给他的震撼太大，像盘旋在半空的老鹰的巨翅投射下来的黑影，他从今以后再也走不出来。

路安死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整整两个月。顾小鄢像服侍自己的妈一样服侍着这位婆婆，因为她毕竟要靠他们吃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磨难中的他们总在不断地寻思着可以活下去的方法。齐言行尸走肉般一直苟活着，和顾小鄢，因为他没有自杀的勇气，就是用刀轻轻划一下他都不敢。看多了死亡的人，对死总有一种莫明的害怕，他们形如鬼魅，纠缠你直到神经崩溃。
一年后，他和顾小鄢就有了一子，一个男孩，齐言为他取名叫齐路安。
顾小鄢讽刺他说："就算这样也于事无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叫路安的人了。"
齐言笑笑，说："我知道，我也没把他当成什么人，他只是我儿子。"
四年后的一次清明节，齐言带着齐路安去扫墓的时候，天真的齐路安指着墓碑上那个有着非常秀气的一张脸并且永远也不会苍老的照片说："这个人是谁，爸爸？"
齐言蹲下身子，摸了一下墓碑后，指给齐路安看："他是你叔叔，也是你爸爸用一生的时间去还也还不清的一个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