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接过孔琳琳递过去的餐盒,笑着说:“时间紧,没有功夫给你磨合和准备就直接上,就算让孙导来演,恐怕也不能比你更好了,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放轻松点。”
“哎。”樊快雪笑着点点头,后退两步,坐在一个装道具的箱子上面,揭开了手里的盒饭盖子。
一时,整个片场都充盈着饭菜的香味,孔琳琳一回头,见桌子上还剩着几盒,再一看,女一号还没吃上呢,她端了两份跑去一侧窗户边,亲自送给女神和女神的助理:“迟姐,吃东西了,给你们拿的是鳗鱼饭,你要是吃不惯,那边还有炒牛河,我再给你换,今天拍摄辛苦了。”
迟蕊看她一眼,声音很轻地说:“没关系,放着吧。”说话时整个人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情绪。
即便是女神,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的态度,孔琳琳也没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脸上却堆着笑说:“那你们慢慢吃,我过去了。”
迟蕊的助理却笑着叫住她说:“诶,那个,小孔,迟姐吃不多,你们那边够吗,不够你拿一份回去,我们两个有一盒就够了。”
孔琳琳不觉又朝迟蕊身上瞥了一眼,记得百度百科说她只有80斤,心想难怪人家能这么瘦,因为人家能管住嘴。
“够,樊哥买的有多的,你们赶紧趁热吃吧。”孔琳琳笑眯眯地挥挥手,奔向桌子上最后那几个食盒。
她也给自己挑了一份鳗鱼饭,走过去,见樊快雪在吃炒牛河。
“五星级酒店的外卖就是不一样啊,”孔琳琳把一块鳗鱼塞进嘴里,满足得眯起了眼睛,“太鲜美了。”
樊快雪嘴里嚼着一块牛肉,又朝手机上看了一眼,刚才发过去的信息戚白还没有回复。
“他没说有什么事吗?”
孔琳琳一脸陶醉的表情,摇头说:“没有,他就说让你吃好饭,呜呜呜,虽然我觉得我受到了暴击,但是看在这么好吃的饭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你们计较了。”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樊快雪点开,是戚白的回复,他刚问他吃饭没有,戚白现在回复他,正在吃。
樊快雪把手机塞进兜里,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份炒牛河,用附赠的湿巾擦干净嘴角和手指,一口气喝完一份花胶乳鸽清汤,指了指外面说:“车钥匙给我,我去打个电话。”
孔琳琳塞了满嘴食物,从包里摸出钥匙递过去,话都顾不上说。
樊快雪出了片场,一步三梯下了楼,打开剧组接送他那辆车,坐进去,摸出了电话。
“吃完了?”戚白在电话里笑着问。
“嗯,有心了,”樊快雪说,“家里怎么样?”
戚白接到电话就出了房间,此刻站在院子里,天已经黑了,空气里充斥着烟火的气味,是隔壁邻居家烟囱里冒出来的大团白色烟雾。
“就那样,”戚白说,“放心吧,能解决。你怎么样,累不累?”
吴芳把收的彩礼给了儿子,试图让儿子拿钱买回儿媳妇的心,戚峰跑去买了金项链和耳环,今天拿着去了媳妇儿家,原本打算把人哄回来,结果人家看不上他的东西,说婚离定了,他搬一座金山过去都没用。戚峰中午就从老丈人家里出来了,下午在外面网吧里玩了半天,刚才吃饭的时候才进门,这会儿吴芳和戚青松一个给儿子出主意怎么哄媳妇,一个在训斥儿子,因为老两口意见相左,吵得不可开交。
“还好,”樊快雪从兜里摸出烟,“下午一开始不太顺,后来慢慢就好了。”
戚白:“还有多少没拍?跟那个女演员的。”
樊快雪笑了笑:“孔琳琳都跟你说了?”
戚白:“嗯。”
樊快雪:“应该不至于通宵,可能要到下半夜吧。”
戚白:“那明天呢?明天有时间休息吗?”
樊快雪把烟含进嘴里,点着了火,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含糊了几分:“应该没有,过来补拍的演员档期都挺满的,时间在这里,只能拍完再休息了。”
戚白沉默了片刻,问了个跨度有点大的问题:“你喜欢拍戏吗?”
樊快雪静了片刻,吐出一个烟圈,笑着说:“都已经选择走这条路了,谈不上喜不喜欢的,有戏就拍,有钱就赚。”
戚白:“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不喜欢就别做了,休息一段时间,做点喜欢做的事情。”
樊快雪反问道:“你养我?”
戚白愣了一下,笑了:“也不是不可以啊,我赚的钱足够养你,就算是有十个你这样的,我也养得起。”
虽然跟周笙华吃饭回来那晚,樊快雪就下定决心要把一些东西挑明,但现在两个人没在一块,他觉得不适合说这些,真要聊,也是面对面,当面去聊。所以他没把话说太深,半开玩笑说:“行啊,我回头跟你学投资吧。”
戚白再次愣了一下,扬声笑了笑:“可以啊,我手把手教你,包教包会。”
“滚蛋,”樊快雪低笑着骂了一句,顿了顿,又说,“你刚才说十个,我跟你讲,开后宫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你没有最好,有的话,趁早给我断了,你小心我收拾你。”
戚白这次是真的扬起嘴角笑了:“开玩笑呢,你听不出来啊,就是我的钱没问题,肾也吃不消啊,不是找罪受嘛。”
樊快雪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等我回去给你炖点汤补补。”
戚白听到屋子里似乎是摔了碗,一声脆响,他回头看了一眼,低笑着对樊快雪说:“行,我等着你回来给我炖汤,先不说了,里面好像要打起来了,我进去看看。”
“去吧,”樊快雪又吸了口烟,叮嘱他说,“真要打起来你能拉了就拉,拉不住就躲远点,别受伤了。”
“知道。”戚白笑了一声,挂了电话,转身往屋子门口走去。
碗是戚青松砸的,此刻吴芳正在跟他撕扯,戚丽丽在拉架,戚峰抱着头蹲在沙发和冰箱之间的空地上在发脾气:“你们就会吵,烦死了,能不能别吵了,让人好好吃顿饭行吗?”
吴芳被戚丽丽抱着腰,却还要拼了命朝戚青松脸上抓,听见儿子叫嚷,她转过脸‘呸’了一声,骂道:“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连个媳妇也降服不了,弄得那不要脸的婊子要跟你离婚,你不嫌丢人啊?你们要真离了,我也不活了,我喝药死了算了,老娘是真丢不起这个人啊!”她说着在大腿上锤了一把,朝下面一坠,戚丽丽没搂住,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嚎啕起来。
戚青松朝撒泼耍赖的吴芳看了一眼,跺了跺脚,抓着棉袄就想走,谁知一抬头,正好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戚白的视线。
戚白脸上没一丝表情,灯光照射下,只见他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衣襟松松拢着,里面只穿了件衬衣,他的脸被冷风吹得一片雪白,头发和眼珠是黑的,两相辉映,更显得冷。
戚青松眯着眼,朝戚白脸上使劲瞅了好几眼,才扭过头不看他,用手背朝外挥了挥,示意他让开路,嘴里嘟囔着,发着牢骚说:“连一顿安生饭都吃不了,不吃了,不吃了。”
戚白丝毫没有让开路的意思:“你去哪儿?”
戚青松一下子哑火了,顿了顿才急赤白脸说:“我不去棋牌室,我去睡觉还不成吗?”
戚白从口袋里抽出手,修长劲瘦的手指指了指一侧的沙发:“先别睡,正事儿还没解决呢。”
戚青松哑口无言了片刻,一脸不耐烦说:“丽丽的事情,你妈你们跟媒人解决了不就行了,亲事又不是跟我说的,媒人我都不认识,钱也没经我手。”
戚白还没开口,吴芳先从地上爬了起来,跑过来一把扯住戚青松的胳膊:“你别走,你就想当甩手掌柜,啥都不想管,丽丽不是你闺女?小峰不是你儿子啊?钱是我收的,可是我也没花啊,我还不是给你儿子了,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戚青松甩了甩胳膊,想把吴芳甩开,结果吴芳拉得紧,他没能甩开,把自己身上的棉袄甩掉在了地上。戚丽丽从旁边走过来,弯腰拾起来,拉着他的胳膊:“爸,你别忙着去睡觉,坐这儿,人马上就来了,你也听听,万一男方胡搅蛮缠不肯退,有几个男人在,也能镇得住场面。”
戚青松重重叹了口气,一扭头,越过地上的碎碗,坐在了沙发一角,从兜里摸出了烟。
戚丽丽弯腰去收拾地上的碎瓷和撒在地砖上面的稀饭,吴芳也不骂了,走过去把戚峰从地上一把拉起来:“你拿个手电筒,去后面把你陈婶子叫过来,我再给十八里庄儿的媒人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
戚峰这次没犟,摸了摸衣兜,掏出手机就朝外走,到了门口,也不敢看戚白,低着头,叫了声‘哥’,戚白侧身让开,朝戚丽丽丢了个眼色。
戚丽丽点点头,把抹布放在桌子一角,直起身,从兜里摸出了笔和写好的收据。
吴芳也看见了戚丽丽的动作:“这是什么?”
戚白道:“收据,拿钱可以,先把字签了。”
吴芳一下子直起了腰,不乐意了:“怎么了?还让我还你钱啊,你不想想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让你给家里点钱怎么了?”
戚白没理会她的恶声恶气,语气依然很平静:“不用你还,只是为了证明这件事发生过,以后如果你再指着给丽丽说亲,私自做主,乱收人彩礼,我就拿着这个去起诉你。”
吴芳吃瘪,又怕如果她真的不签字,戚白不肯掏钱,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把名字写了上去,又摁了手指头印,摁完一把把那张纸塞给戚丽丽:“现在这样行了吧?你就会跟外人合起伙来欺负你妈,吃里扒外的东西。”
戚丽丽看了戚白一眼,把收据仔细折了折,气呼呼辩白道:“谁是外人了?外人才不会给你钱呢。”
吴芳还要再说什么,那边的戚青松在腿上猛拍一下,高声呵斥道:“好了,都少说两句。”
戚白的心往上提了一下。
戚丽丽和吴芳没有见过李艳,还可以想当然地以为他长得像李艳,但戚青松绝不会不记得李艳的长相,看到他的时候会疑惑吗?从坐下吃饭到现在,‘外人’这个话题总共被提起了两次,都被戚青松粗暴地打断了。
想到这里,戚白朝戚青松看了一眼,戚青松夹着烟,低头抽一口立即喷吐出来,眼底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皆隐藏在烟雾后面,他没办法看清楚。
戚白压下心头的疑虑,接过戚丽丽递来的纸,终于从门口走进来,在屋子正中站住:“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第48章
平时打游戏看小说刷剧不觉得十二点钟算熬夜,现在守在片场,虽然也有手机玩,孔琳琳还是呵欠连天,生理性泪水把视线都糊了。
其实片场里还是白天那些人,灯火通明,在干活的都干劲十足,像孔琳琳这样困得东倒西歪的人并不多。
手机铃声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在这一片角落显得尤其刺耳,孔琳琳的瞌睡被轰跑大半,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手忙脚乱摁下接听:“喂。”
“收工没有?”戚白问。
“哦哦,”孔琳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又看了一眼,“啊,是你,没有啊,还没收工呢,不过现在拍得顺多了,应该不用通宵了哈哈哈。”
“我给大家叫了夜宵和饮料,过几分钟就到了,还是下午那家店,他们会送到楼上,你帮忙分一下。”戚白说。
听见又有吃的,孔琳琳脑子里的瞌睡彻底没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晚上叫的那个鳗鱼饭很好吃的,大家都喜欢,就是这么让你破费,太不好意思了嘿嘿嘿。”
“你们喜欢吃就好,”戚白坐在小床的床沿上,伸手从风衣兜里摸出烟,“我给你樊哥叫的汤外面贴有标签,你到时候看一下。”
孔琳琳心想果然他樊哥的待遇还是不一样的,忙不迭说:“哦哦,哎,好像有电话进来,应该是外卖到了,那我先挂了哈。”
“好的。”戚白点上烟,把手机放在了床上。
这张床是临时给他铺的,以前应该是戚峰在睡,戚峰结婚的时候买了新床,这张单人钢管床就空下来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比他小时候在这个家里睡的板凳上面搭几块板子的床好多了,至少它是一张真正的床。
一支烟快燃到尽头的时候,手机在旁边‘哼哧哼哧’地震动起来,戚白把烟头掐了,接起电话。
“喂。”
樊快雪夹了个虾饺塞进嘴巴里,从早晨拍到现在,虽然一停下来就会喝两口水润润嗓子,喉咙还是哑了。
“你还没睡啊?”
“没,”戚白笑笑,手伸向一旁的取暖器,“等着你吃完反馈呢。”
“好吃,饺子好吃,汤好喝,”樊快雪吹了吹戚白特意点给他的汤,喝了一口才又问,“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
戚白:“嗯,不过戚青松现在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异。”
樊快雪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哦,那他没说什么吧?”
戚白组织了一下措辞,不过最终说出来的时候,他摒弃了那些措辞,还是用直接的方式,他想看一下樊快雪对李艳的态度。
“没有,他暂时应该不会想到是抱错,他应该在想问题是不是出在李艳身上,我其实是李艳跟别人的,兴许李艳知道,故意赖给他的,兴许连李艳也不知道。毕竟李艳以前陪酒嘛,接触的人比较多也比较杂。”
樊快雪听他说完,有好长时间都没说话。
深夜的农村自建房里异常安静,透过听筒,戚白不光能听见樊快雪喝汤的声音,连他那边其他人聊天的声音都隐约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