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大时候啊?”
程翊接过相框,顺便打听。
“六岁那会儿吧,刚念小学。”顾母回忆道。
她穿着驼色风衣配白纱上衣和西裤,及肩的黄色头发在头顶挽成了小巧的丸子。
程翊仔细盯着顾诣辰小时候的照片,越看越感觉不像是一个人,照片里的小顾诣辰赤裸着上半身,太阳很好,身后是游泳池,他手里拿着大水枪,面对镜头开心地笑着。
程翊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觉得眼神不太一样,虽然他不大确定是不是错觉。
毕竟小时候眼神清澈纯粹很正常,长大之后经历太多,眼神变了也挺正常。
只是,现在的顾诣辰偶尔会让他感觉眼神阴冷,即便那阴冷比错觉还缥缈。
而且只有一两次,通常情况顾诣辰看他的眼神都是浪漫热烈且深情的。
他的视线从顾诣辰的脸上移动到腰上,那里好像有东西。
顾母看他眼神奇怪,笑呵呵地解释道:“你是在看诣辰的腰吧?小孩子可没有腰,他那儿啊有一颗大黑痣,是出生就有的胎记。”
“啊?是吗?”
程翊收回眼神,尴尬地笑了笑。
他恍惚想起在马尔代夫时,差点看见顾诣辰的腰,但没看仔细……此后顾诣辰就没在他面前露过腰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多年警察的敏锐,他直觉里面有蹊跷,但每当他对顾诣辰产生丁点「怀疑」的情绪时,他总会强迫自己压下这种怀疑,并且反思是职业毛病作祟。
顾诣辰是他男朋友,他爱他,他愿意相信他。
?
程翊从顾诣辰的房间走出,顾母抬腕看了眼手表笑道:“诣辰现在应该在他奶奶房间。”
他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
顾母挑了个佣人给程翊带路,程翊听顾母说起过顾诣辰的奶奶,奶奶好像是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虽然记不得人了,但经常念叨孙子的名字,表示很想孙子。
程翊跟着仆人穿过走廊走向顾诣辰奶奶的房间,老远就听见奶奶的哭喊声:“呜呜呜,你是谁?你不是我孙子,你走开,你这个骗子……”
顾父忙劝道:“妈,他就是诣辰啊,你不是天天想见他吗?现在他回来了,你怎么还闹脾气呢?”
“不是,他不是我孙子,我认识我孙子,他不是他不是……”奶奶哭喊的声音更大了。
顾父又劝:“妈,他就是你孙子……诣辰,你别傻站着,你倒是说句话啊。”
“哦……”苏子裕显然很不在状态,赶鸭子上架般舔了舔唇瓣,“奶奶,我是诣辰啊。”
“你不是。”奶奶否定得斩钉截铁,捶着胸口哭得又急又厉害。
“呃……”苏子裕撇嘴耸肩摊手,“爸,你看,我说话了啊,她还是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奶奶傻了,她听不懂的,我走了。”
顾父:“……”
苏子裕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见程翊,乌云密布的脸一下子就阳光灿烂了:“阿翊,你来了。”
程翊微微笑着,目光先落在他脸上,随后又落在奶奶脸上,根据方才他听到的对话,顾诣辰明显和奶奶不怎么亲密,他奶奶怎么好像还挺喜欢他,但喜欢他却又认不得他……
“诣辰,孙子,你总算回来看奶奶了。”
程翊正纳闷着,奶奶就盯着他两眼发光,欲从轮椅上站起走向他。
佣人见状,忙推着轮椅将奶奶送到了程翊面前。
程翊:“……”
奶奶期待地仰望着他,枯瘦的手牵着他的手道:“诣辰啊,奶奶好想你啊,你想奶奶吗?”
程翊更懵了:“……”
身旁的苏子裕则一手搭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肚子,靠在他的肩头无声地笑着。
?
顾诣辰家的这栋别墅距离市区比较远,位于山顶,这里空气清新山水环绕,风水极佳,听说封辞的父母也在这一带有别墅。
这座山上的别墅区是燕海市有名的富人区,去年某豪门争夺家产最后演变成刑事案件时,程翊来过一次,除了那次外,这是他第二次踏入这片区域。
因为回家的路途太远,而时间也比较晚了,两人自然而然地留下来过夜,这是苏子裕精心计划的夜晚。
沐浴过后,程翊穿着苏子裕给他的浴袍,和他一起并肩站在了房间外的宽敞露台。
城市光污染严重,山上不仅凉爽,而且抬头可以看见数不清的星星,它们在绫罗般的夜幕上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
“案子有新进展了吗?”
苏子裕笑着递给他一杯红酒。
“你好像很关心嘛?”
程翊接过酒杯浅尝时睨向他,轻笑着开玩笑。
“当然了,我男朋友在乎案子比在乎我多多了,等案子破了,我才放心嘛。”
苏子裕端着酒杯靠他更近了一些,薄唇无意间吐出的馥郁酒气熏了程翊一脸。
程翊迎上他炙热的眼神,与他碰了碰杯,转身背靠阑干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工作,但案子在我手上总不能不办吧?让你吃工作的醋,我也挺内疚。”
“没事,你今晚可以补偿我一下。”
苏子裕柔声说着,轻轻的吻飞快地落在他的唇角,含着红酒的香气。
他蜻蜓点水后没有得寸进尺,一双清澈纯粹的杏眸定定地与程翊对视,程翊动容地勾唇微笑。
“所以……”苏子裕面向他,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将他堵在了怀中,“你的案子什么时候能破?”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与其说是询问案情进展,不如说是在勾引程翊。
“快了……”程翊看着他毫无防备地笑着,他的眼神如星空温柔,“我们找到了目击证人。”
苏子裕的心跳霎时漏掉一拍。
第101章 腰上的痣呢
“目击证人?”
他若无其事地端杯抿了口酒,尽力克制声线里的颤音,看向程翊的眼神深情真挚得不带任何其他窥探的味道。
红酒、美人、美景、浪漫氛围……种种因素都在抑制麻醉程翊本来活跃的直觉,他轻笑地看着苏子裕,越看越喜欢,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瓣,笑着点点头:“嗯,目击证人,昨天刚找到的,在他的帮忙下,我们让侧写师勾画了苏子裕的画像……”
“苏子裕?”苏子裕愣了愣,挑眉不解,“你手里的案子不是郊外那个面目全非案吗?”
程翊轻轻笑了笑,他突然觉得和顾诣辰聊一聊工作案子也挺不错,可以缓解一下下压力。
“这个目击证人,是三年前苏子裕犯案时的人证……”程翊慢条斯理道,清澈凤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三年前他不敢出面,现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来警局说明情况。”
“哦?”苏子裕后背有些发凉,端杯又喝了口酒,唇角勾着微末笑意,仍旧镇定道,“他见过苏子裕?”
“不算见过……”程翊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当时他路过案发现场时,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从楼道离开,他记得那人的眼睛,让他现在都害怕得每晚做梦。”
苏子裕故作轻松地笑笑:“哦,这样啊,难怪良心发现了。”
他记性不错,脑海里很快就回想起三年前那个男人,早知道那人这么碍事,三年前就应该顺带宰了他才是。
苏子裕现在懊悔莫及。
“还有,郊区惨死的那具尸体,我们也怀疑是苏子裕下的手。”程翊转身凭栏俯瞰城市夜景。
“呃……”苏子裕又懵又气,明明郊区之前的案子不是他干的,警方说是他,现在郊区的案子是他干的,警方也说是他,凭什么?
“为什么?因为……作、作案手法吗?”苏子裕不解,侧身面向程翊,疑惑地细抿着杯中酒。
“因为有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好巧不巧拍到了嫌疑人……”程翊偏头对他道,“虽然身影模糊,再加上大雨滂沱看不清脸,但身高身材和那位目击证人的描述差不多。”
苏子裕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旋即又问道:“现在目击证人回家了吗?”
“嗯……”程翊边喝酒边道,“他说如果见到苏子裕,他一定能认出,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子裕抿唇轻轻笑着,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们警方应该会派人保护他吧?”
程翊肯定道:“这是当然。”
苏子裕满意点了点头。
?
今晚的月色很美,微风轻拂着落地窗的白色纱帘,幽蓝静谧的氛围里涌动着炽热的情y。
“说好的补偿我,你不会言而无信吧。”
苏子裕将程翊扑倒在床上,两人的呼吸急促而燥热,在安谧的环境里更加清晰可闻。
“我是那样的人吗?”
程翊被他逗笑,双手紧紧揪着他的浴袍衣领。
苏子裕满意地勾唇,眼神缠绵悱恻,下一秒他就俯身再次吻上了程翊的唇,疯狂热烈,他强大的占有欲淋漓尽致地表现在放肆的亲吻和手上。
程翊剥开他的浴袍,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顾诣辰小时候的那张照片,以及顾母说过的话,他的左手也顺着脑子里的想法无意识地摸到苏子裕腰上那应该有大黑痣的地方。
苏子裕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右手也条件反射地攥住了程翊的手腕,两人的亲密行为戛然而止。
“你干什么?”
苏子裕轻轻喘道,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程翊的眼睛。
程翊抱歉地笑道:“没事,今下午听说你腰上有大黑痣胎记,我想看看,但我刚刚好像摸到感觉不像是痣。”
“哦……”苏子裕握着他的手腕,让他的手心贴在他腰上那位置,嗓音克制温存,“以前的确有痣,但在国外时喝酒闹事受了伤,那颗痣没了,留下了刀疤。”
尽管夜色深沉,苏子裕依旧能看清程翊眸中的心疼,他倾身吻了下他的上眼睑:“没事,又不疼,而且腰上那颗痣怪不好看,没了正好,刀疤才是男人的勋章。”
“呵呵……”
程翊被他逗笑,沉醉在欢愉中很快忘记一些些在脑海里闪过的念头,连念头的尾巴都没有抓住。
他很专心,反而是准备最充分的苏子裕稍微有点心不在焉,他微微蹙眉,在这浪漫温情的时刻想的却是程翊不是真心爱他,与他发生关系仅仅是因为想看他腰上的那颗痣。
他认为程翊的目的不单纯,苏子裕越这么想眼圈越红,喘息和小小的哽咽混杂在一起,心中的怒气让他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幸亏程翊是警察,忍耐力强,他也并没有注意到苏子裕些微反常的状态,两人还是更多地在享受他们的fist blood。
?
酒店房间……
“哥,你要的慕斯和咖啡。”
叶莉莉小心翼翼地将一盏咖啡和一小碟慕斯蛋糕放在茶几上。
封辞又躺在了沙发,睁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Lily,我记得你说过,吃甜食心情会变好,是吧?”
叶莉莉睁大眼睛使劲回忆了一下,点点头道:“好像是的。”
封辞无力地叹了口气,坐起身先喝了口咖啡,然后才用银匙舀了小口蛋糕放进嘴里。
叶莉莉坐在茶几旁的方皮凳上,忧心忡忡道:“网上舆论还在发酵呢,公关团队也在使劲删帖,但大家都在等你的回复,网友粉丝等你给他们一个交代,黄姐和公关那家伙等你的指示,你就这么放任网上不明真相的人胡说八道吗?”
封辞神色疲惫地又喝了口咖啡,对叶莉莉的话置若罔闻。
他眼角无意中睨了下茶几面上的金丝边眼镜,昨天他生气摔眼镜时,把镜片磕坏了,左镜片上有了小小的蛛网裂痕和碎渣。
跟了他两年的眼镜居然在这个时候坏了,他联想到和萧侑的对立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叶莉莉见他神色有一丝悲怆,舔了舔唇瓣又试探道:“哥,有件事我还没给你说,萧哥他……昨天就走了。”
第102章 Lily的功劳
封辞舀蛋糕的银匙顿了顿,连咀嚼的动作都变慢了很多,他抿了抿唇:“怎么?他和你道别了?”
“嗯。”
叶莉莉重重地点了点头。
封辞顿时觉得嘴里的蛋糕更加不香了,甚至觉得苦涩。
萧侑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居然也没和他说一声,微信电话一个都没有……
但萧侑却和叶莉莉还在联系。
封辞心中郁闷,轻轻吐出口浊气,将银匙插在蛋糕上,转身从沙发上找到手机,不死心地打开,发现萧侑果然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这不是他的错觉。
他又检查了一下,再三确认没有把萧侑拉入黑名单,人家就是和他一刀两断不搭理而已。
这两天他把沈夜、黄可还有爸妈的手机号都拉黑了,也不见他们任何人,能与他面对面聊上几句的目前也只有叶莉莉。
叶莉莉抿了抿唇:“哥,你蛋糕还没吃完呢,你别伤心,萧哥肯定会回来的。”
“他和你说的会回来吗?”
封辞抬眼看向他脱口问道,晶莹的桃花眸中流露出期许。
叶莉莉尴尬地抿了会儿唇,眨眨眼道:“我猜的……”
封辞的眼神蓦地黯淡,垂眸继续索然无味地吃他的蛋糕,喝他的咖啡。
蛋糕是甜的,但他的味蕾好像失去了品尝甜的能力,咖啡是苦的,但他的味蕾早就习惯了咖啡的香气,这下他却感到苦得受不了。
?
萧侑颓丧地坐在沙发上,他回家后就没有出过门,日常不是在沙发就是在床上,一日三餐都靠外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封辞的事情落到这般精神恍惚、丧头丧脑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