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翊害怕错过了引路的人,只好减速慢行,边走边张望。
突然在他的左前方出现了两声车喇叭,紧接着发出声音的小车打开了车灯,程翊和封辞都认出那是顾诣辰的保时捷。
保时捷转弯在前引路,程翊赶紧跟上。
过了一会儿,树林里的黑暗很快被朝阳驱散,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苏子裕好像是故意和程翊兜圈子,带着他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高高的悬崖上,悬崖下面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激烈的海浪不断拍打着悬崖峭壁。
苏子裕站在悬崖转身看向程翊和封辞,他的白色衬衫被海风轻松撩起,头顶和身后全是一片接天的蔚蓝。
程翊下车走向他,封辞也下了车,但他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向苏子裕的保时捷,打开却发现萧侑根本不在里面……
“萧侑呢?”
封辞大喊质问苏子裕。
苏子裕耸了耸肩:“你猜……”
封辞见他双手没有武器,正要掏出手枪时,程翊却先他一步掏枪指向苏子裕,他将车钥匙扔给封辞,并对他道:“刚刚我们不是路过了一间矮房吗?萧侑很可能在里面,你把车开走去找他,这里交给我。”
苏子裕不是个容易说实话的人,封辞也认为与其和他掰扯浪费时间不如自己去找。
他拿走程翊的车钥匙,开车迅速掉头离开了悬崖,他继续给萧侑打电话,但萧侑的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封辞的神经从昨晚一直紧绷到现在,要是再找不到萧侑,他真的快崩溃了。
终于,他的车停在了程翊说的那间平顶矮房前。
封辞匆忙下车冲进屋子,偏头第一眼就看见了晕倒在地上的萧侑,他赶紧跑过去单膝跪地将萧侑扶坐起来。
他除了额头上的伤口渗出了些许血丝外,其他地方貌似无恙,封辞终于放下心轻轻唤他:“萧侑、萧侑,你醒醒,你快醒醒……”
萧侑迷蒙地睁开眼,没想到天已经大亮了。
“你来了……”
萧侑看到封辞的瞬间也安全感爆棚,微弱地勾了勾唇角。
“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封辞掀开了苏子裕搭在萧侑身上的风衣,欲扶他站起来。
萧侑试图动了动双腿,疼得他唇角抽搐:“腿疼……”
封辞脸色微变,立刻扒开萧侑单薄的西裤查看,萧侑的双腿满是紫黑色的淤青,封辞的眼眶因此更红了。
“没事儿……”萧侑唇色泛白,勉强笑道:“苏子裕说了,他下手知道轻重,不会残废。”
“一个疯子的话你都信?你是不是傻?”封辞咬牙恨道,语气异常焦灼,“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医院。”
他打横抱起萧侑,把他放进副驾驶并系上安全带。
萧侑突然问道:“如果我这腿残废了,下半辈子得坐轮椅怎么办?”
“别胡说。”封辞坐进驾驶座,「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萧侑认真看向他:“我是说「如果」。”
“大不了我给你推一辈子的轮椅。”封辞不暇思索地笃定道。
萧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小车发动后,他看向窗外又担忧道:“你要不休息一会儿再下山吧?你从昨晚到现在肯定没休息。”
“不确定你的伤势,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其实我还好,最难受的是表哥……”
封辞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来的时候他还胡思乱想,如果换位思考,是他和萧侑面临和程翊苏子裕同样的选择,他会不会和萧侑走?
结果就是,他这人没什么三观,肯定宁愿跟着对方亡命天涯也不愿意独孤终身。
但程翊不一样,程翊天生的正义感和身为警察的职责,凌驾于一切私情之上,哪怕他心里痛得要死。
萧侑想到表哥心里更难过了:“这是表哥的车,一会儿他……”
“放心吧,他说一定会把苏子裕逮捕归案,苏子裕的车还在。”
封辞边开车边安抚他道。
?
“阿翊,坦白身份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不用这么剑拔弩张吧?”苏子裕摊了摊手,嬉笑着看向他。
“我是个警察,你是个罪犯,你说呢?”程翊的短发被风撩得乱七八糟,枪口稳定地指着苏子裕的心脏。
“我们还是情侣,你一点情分都不念吗?”苏子裕的眼神愈加深情款款。
程翊强制压下心痛,冷冷道:“你犯了罪,就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而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回警局。”
苏子裕好像并不怕死,或者是他并不怕死在程翊的枪下,他悠闲地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他的直升机就要来了。
“阿翊,你跟我走好不好?”苏子裕的声调多了丝丝恳求的语气。
程翊几不可查地咽下悲伤:“苏子裕,应该是你跟我走。”
“呵呵……”苏子裕顿感尴尬地抬手蹭了蹭鼻尖,自嘲地笑了两声,“程翊,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吧?”
“你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我没心情和你在悬崖上谈情说爱。”程翊目光坚定,脸皮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感动,对吗?”苏子裕红着眼圈自顾自地问道,“你和我发生关系是因为想看我腰上是不是有顾诣辰的胎记,对吗?你早就察觉到我不对劲,然后你一直在骗我对吗?”
程翊的情绪被他整得快要抑制不住,眼睛鼻子泛酸,眼白被更多的红血丝缠绕,他既疲惫又痛苦。
“苏子裕,你别胡说八道甩锅给我,我从来都相信你,是你在用假身份欺骗我……”程翊咽了咽唾沫,努力让声音不出现哭腔,“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千真万确,但这不足以让我对你犯下的罪行视而不见,我说过,我是个警察。”
他最后八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你真的爱过我吗?”苏子裕忽然自我怀疑,眼神飘忽不自信。
“不是「爱过」,我现在也爱你……”程翊情不自禁道明肺腑之言,但很快又转移情绪强硬道,“我爱你不代表我会放过你,苏子裕,跟我回去接受审判,别逼我开枪。”
苏子裕许是从他那句告白中听出了真心,他的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澄澈,唇角也露出了明媚笑容:“阿翊,你是不会和我走了,对吧?罪恶不是一天滋生的,如果我们小时候认识就好了……”
他舔了舔后槽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程翊见他右手揣进了裤兜,他握枪的手手心冒汗,害怕苏子裕会掏枪:“你右手在干什么?”
“别紧张……”苏子裕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将右手拿的车钥匙展示给他看,“车钥匙而已。”
程翊不懂他这时候拿钥匙干什么。
突然,苏子裕将车钥匙扔到了他脚边:“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那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也不会跟你走,我不想坐牢……”
程翊微微敛眸,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有他在,他不可能眼睁睁看苏子裕坐直升飞机离开,所以……
“我只想你,永远记住我。”
苏子裕笑着留下这句话,便仰面往后倒了下去。
程翊瞳孔放大,悲怆刹那间将胸腔填满,他飞速跑过去欲拉住苏子裕的手腕,最后却连一点衣角都没有碰到……
“诣辰!”
他看见苏子裕面带微笑直直地堕进海里,很快被海浪卷走。
“苏子裕……”
程翊终于放声痛哭,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心痛到灵魂颤抖,苏子裕的死似乎也带走了他的所有生气。
不一会儿,直升机抵达,无语地在上空盘旋,飞行员却只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跪坐在悬崖顶上。
第156章 番外(后记)
过了三年。
封辞和萧侑官宣晒结婚证后并没有举办粉丝们翘首以盼的梦幻婚礼,而是直接蜜月旅行。
结婚这事容易传染,在他们出发旅行前,好不容易拖着沈夜谈了三年恋爱的秦淮也想要结婚,但沈夜目前没这个打算,他也就只好憋着。
又过了半年,封辞和萧侑蜜月旅行回来后,秦淮还憋着,幸亏他是个自由职业者,只要身边有电脑和数位板数位笔就行。
所以能随时随地跟着沈夜辗转各个剧组,随时随地陪在沈夜身边。
这样也给他的《夜泊秦淮近酒家》创造了无限灵感,男主们的很多新pose都是他俩在实践操作中解锁出来的。
苏子裕生死不明,但大概率死亡,关于他的案子已经作结案处理,程翊彻底成了工作狂,他的日常除了办案就是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了私生活,也再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心里。
不仅如此,他还惧怕私生活,一个人停下来总会忍不住去想那个人,明明知道那个人十恶不赦,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但心里就是情不自禁。
越想他就会越寂寞越孤独,所以他才会寄情于工作。
他也最怕逢年过节,害怕所有的假期,他喜欢替同事加班,就怕自己闲下来,怕心空下来,会胡思乱想。
萧侑和封辞结婚之后就搬出了他们租住的屋子,程翊更孤单了。
虽然以程翊的性格不可能会抑郁甚至自杀,但萧侑还是有些不放心,程翊将精力过渡透支在工作上迟早会出事。
于是,萧侑提议带他一起出去旅游,反正程翊积累的年假已经够多了,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电灯泡,封辞还破例带上了叶莉莉。
叶莉莉非常高兴,刚好最近和男朋友闹分手想要出去旅游散心,而秦淮听说后也想要加入,他希望距离产生美,让沈夜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体会到他的重要,从而答应领证。
萧侑原本计划的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行,但人多也挺好,他不希望让程翊感到落单。
?
旅行地点和机票酒店等等都被叶莉莉一手包办,而她选择的位置恰好就是——马尔代夫。
苏子裕不在后,他每每听到这个地方、看到这个地方,以及和这个地方相关的东西。
他都会觉得心痛,但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很平静,只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住进和苏子裕住过的酒店,踏上曾经和苏子裕走过的沙滩,望着同样深蓝的大海,还有在还上冲浪的热情洋溢的游客,他的心还是不太对劲。
不能说是空,就是觉得风景相比过去黯然失色。
“程哥,我刚和男朋友分手了,你要不要接手我呀?”叶莉莉穿着清凉的草绿色泳衣,身上披着鹅黄色的浴巾,递给他一杯冰镇西瓜汁儿时顺便勾引地抛了个媚眼。
程翊喝了口西瓜汁儿轻轻笑了:“我倒是想,可是我对女生没感觉啊。”
“唉,真可惜……”叶莉莉坐在了与他相隔一张小茶几的另一张躺椅上,她放下头上的粉色太阳镜,动情地唱道,“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他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程翊浅笑着边听她五音不全的歌,边看向在海上练习冲浪的封辞和萧侑,属于他和那个人的回忆再再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虽然他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尖却在泛着酸楚。
“程sir,我三点钟的时候给阿夜发了消息过去,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居然没回复我,你说他算不算渣男啊?他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啊?”
秦淮和沈夜谈恋爱以来,安全感极度匮乏,他太在乎沈夜了,沈夜也太优秀了,弄得他特别自卑,特别没有安全感。
程翊拿过秦淮的手机,看了眼他们的聊天记录,发现秦淮真的太唠叨了。
秦淮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和沈夜聊天,什么鸡毛蒜皮都能和沈夜聊……
程翊光是看他俩的聊天记录就已经觉得窒息了,能聊得起来固然是好,但聊不起来就尴尬了。
程翊能看出沈夜已经足够配合他,可他就是容易想太多,如果两人不是恋人关系,秦淮能妥妥构成骚扰。
“可能是移情别恋了,说不定现在正在潜规则某个小鲜肉,没工夫搭理你呢,要不你自觉点,主动提分手吧?这样至少保住了你的尊严。”程翊半开玩笑地将手机还给了他。
“哼,程sir,你就是故意的,我家阿夜才不是那种人。”
秦淮抱着手机撇了撇嘴,一低头便见沈夜的回复,开心得差点蹦起来,“我就说阿夜是个好男人嘛,这不,他回我了。”
秦淮就地盘坐在沙滩上,认真琢磨怎么回复。
程翊瞥了眼旁边的他,偏头拿西瓜汁儿时又看了下叶莉莉,叶莉莉也抱着手机笑靥如花地聊天。
他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嘴里吸着西瓜汁儿的吸管,他心里很清楚。
无论是叶莉莉和她男友,还是秦淮和沈夜,他们都离不开彼此,偶尔的发脾气也不过是漫长日子里的撒娇罢了。
叶莉莉的男朋友是个进娱乐圈玩票的富三代花花公子,长相帅气模样花心,顺便签在了封辞的工作室。
据说花花公子对叶莉莉是一见钟情,随即便展开了疯狂追求,因为身份的原因才不得已地下恋。
但最近他俩的关系被狗仔扒了出来,有人说是叶莉莉攀高枝想嫁豪门,也有人说是对方想搭叶莉莉这条线抢封辞的资源。
这些新闻让叶莉莉很不高兴,所以她才提出了分手,但男方一直在苦苦哀求挽回……
对程翊而言,马尔代夫的意义特别重大,他不禁回忆起苏子裕表白的那晚,那晚烟火满天,而苏子裕则在他耳边承诺道:“你要是喜欢浪漫,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