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舅舅前,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许言道。
林峋彻底没有了动作。
而许言看着林峋的样子,不管他现在是恶心他还是厌恶他,他必须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但是事情有好多,得从哪儿讲起呢。许言想了想,从他父母去世的时候讲了起来。
许言父母去世的事情,他很少会提,在他父母去世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他们两个了,许言尽量不去提,也尽量不去想,他想就在这个世界上抓住一根绳子,沿着那根绳子往前走。
林峋就是那根绳子。
这也怨不得许言,他的身世太特殊了。他父亲原本就是私生子,他在许家的生活基本上也是以父母为主,和他的其他亲戚几乎没什么感情往来。在父亲死后,他和许家就脱了节,他有血缘亲人,但却没有血缘亲情。他的感情唯一的抓口,就是林峋。
许言和林峋做了十几年的朋友,他们之间的相处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如果他父母不去世,可能他们两人一辈子的相处模式都不会变。但是许言父母去世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感情失衡了,那么他需要释放和吸收更多的感情来平衡,他只能从林峋身上获得。就这样,感情在一次次的量变中变质了。
许言唾弃过自己,他不应该因为林峋对他的帮助和喜欢转而把他的感情转变成一种令林峋厌恶恶心的情感。但是他控制不住,感情像是水流,只有往前没有往后。他也就在这种唾弃和痛苦中,一直和林峋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而在和林峋做了这么多朋友的这些年里,许言从没有想过告知林峋自己心意的想法。因为他不想让林峋陷入恐慌纠结,也不想断了他们的感情联系。他就像是在钢索上走着,战战兢兢,又执拗地往前走着。
但是他和索彧在一起了。他既然和索彧在一起,林峋这边他势必是要告知他的,因为他不可能让索彧跟他一辈子见不得人,这是他对索彧的责任。同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告知林峋,因为这对于林峋而言是一种背叛。或许他是同性恋,他喜欢别的男人他都能接受,但是他不能把感情伸到他舅舅身上。
虽然现在,林峋不必因为他还喜欢他而恐慌纠结,但却一定因为他和索彧在一起而厌恶恨透了他。
这是一个事实。不管他用什么理由,用什么好听的话来去包装,等林峋捏碎了外面的外壳,还是能看到这个事实。
许言看着林峋,他应该会彻底失去他了。
房间里开着灯,明亮的灯光照着站在房间里的两个少年,房间里暖气十足,显示屏上还亮着游戏画面,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许言叙述整件事情的声音。
他说的很简练,先是从他父母去世,说到他对他的陪伴,说到他对他的情感变化。后来他没怎么说他是如何隐忍他的爱意,只是一步跨到了他和舅舅协议的时候。
一开始许言和舅舅的协议是非常单纯的,就是肉体和精神的互相止渴。他爱了他那么多年,他需要找个口子发泄,和舅舅协议是最好的方式。而在和舅舅协议后,他确实缓解了对他压制不住的情感,变得平稳了起来。
后来,他和舅舅之间的感情在日日的相处中发生了变化,再后来他说了和舅舅在仁川的事情。他讲着那些事情,林峋关于以前觉得许言奇怪的地方都一一被解释通了,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林峋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部小说,看了一部电视剧。当他的意识随着许言的叙述,沉浸在情节中,随着情节的展开,一幕幕的场景像是沿着他的脑海延展,就那样拓印进了他的脑海。
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这一切变得真实了。
他真实地感知到了许言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真实地感知到了他不知道的许言对他的喜欢,真实地感知到了许言和舅舅在一起了,真实感知到了现在许言在和他说着他和舅舅的事情。
林峋僵直的身体在那么一瞬间像是机械一样,微微动一下仿佛都能发出“咔咔”的机械声,他无神而又空洞的目光,在许言说着的时候,里面交叠错乱的情绪伴随着许言的话在不停的变化。
他变化着情绪眼神,望着站在他面前的许言。少年依旧是漂亮干净的,他站在那里,眼神中带着小心和谨慎,带着些事情过去释然以及一些甚至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可能的希冀。在他看着他的时候,许言也在看着他,伴随着他讲述的事情的结束,他眼中的气定神闲也逐渐有了些瓦解崩塌之势。
许言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或许在客厅门口的时候,他想好了该如何跟林峋说清楚,在和林峋说清楚后,两人未来的关系将归于何处。他想过,林峋会因为他和索彧在一起而跟他断绝关系,他想过林峋会一辈子不原谅不搭理他……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他觉得他能够接受,能够坚持,但是伴随着他话即将说完,这种和林峋关系即将断裂的清晰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像是刀口割据着他的灵魂,许言甚至有了种在湖边寒风中站立着的感觉。
刀总是要落到脖子上的,话也总有说完的时候,许言将他的声音控制平稳,最后和林峋说明白了他和索彧的关系。说完这些后,许言就没再说什么了。他不会去要求林峋什么,也不会说出他希望林峋如何,他没什么资格,他只希望给林峋的伤害降低到最低。
“就是这样。”许言说完,他胸腔内的最后一口氧气像是也随之呼出,他一时间生出了些窒息感。氧气的缺失让他的胸口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一样酸胀难忍,许言看着林峋,轻轻地吸了口气,压下了这种酸胀感。
林峋没说话。
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林峋依然是望着他。他眼睛里的情绪依然像是万花筒里的色彩一样,不停的流转变化。因为太过复杂,许言看不透。
不过不管是什么情绪,最后的结果是不会变的。想到这里,许言的心脏像是被人攥着,扯进了冰层下的海里。
他低下头,不想再去看林峋眼里的情绪。
林峋沉默了很久。
甚至在许言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的五分钟里,林峋都是沉默的。在林峋沉默的时候,许言就低头站在那里,时间像是拉在铡刀上的绳索,随着一分一秒的过去,绳索在一点点被拉紧,许言有了种等待宣判的窒息感。
他感受着这种铡刀高悬的窒息,感受着它的收紧,在他觉得林峋差不多情绪稳定下来时,许言抬起了头来。
林峋的情绪确实稳定了下来,他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就那样看着他。在他说完话几分钟后,林峋开了口。
“言言。”林峋叫了一声许言的名字。
“你是为什么喜欢我的?”林峋问。
林峋说完,这下换许言眼中的情绪复杂了起来。他看着许言漂亮的桃花眼里情绪杂乱无章地表露着,林峋问:“是因为我在你父母去世后陪伴你吗?”
林峋想起了那个时候。许言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和许言才只有十五岁,十五岁的时候知道什么啊,但是许言最亲的两位亲人就这样走了。这不是出国旅游,不是生病住院,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是世界上再没有这两个人了。林峋并不是感情细腻的人,可是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想到如果这个时候是他的父母去世了,那他肯定觉得天都塌了。
许言比他还严重。如果他父母去世了,他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而许言什么都没有了。要说关心爱他的人,有且仅有他一个。
那段时间,林峋像是呵护刚破壳的小鸟一样呵护着许言。
他知道许言远比小鸟还脆弱,他不光外面脆弱,他的心都碎的,他小心翼翼的陪伴着他,逗他开心,陪伴着他玩儿,让他觉得就算天塌了还有他替他撑着。而许言好像在他对他的耐心中,一点点振作了起来,他的眼睛有了些光彩,他比以前更粘着他了,甚至他们那段时间天天睡在一起,不然许言睡不着。
那段时间林峋感知着许言的变化,他内心由衷地觉得开心和高兴。他被许言需要,他对许言的友谊得到了他的回应,他觉得他会这样一直支撑着许言走下去。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当时他那样做竟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林峋望着许言,在问完许言第二个问题后,他的眼睛像是被浸入了刺骨的冰水里,冻得他眼角都要裂开了。
他确实不知道该以什么情绪面对许言,他望着面前的许言,这么漂亮,干净,聪明,讲义气,这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他竟然喜欢他。
林峋觉得这带给他的痛苦比他看到许言和索彧在一起更要大。
在那么一瞬间,在看着许言眼中痛苦的光芒时,林峋的心像是碎成了粉末。他看着许言,他的唇因为他接下来的话都有些颤抖。
“言言。如果你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对你不是那么好,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而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舅舅了?”
林峋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因为哭腔一梗,但是他却更急切地把
“那你是不是就会和以前一样,还是跟我讨论可爱的女孩子,跟我一样,还是喜欢女生,然后过完正常平坦的一生?”
许言的眼眶一下变得通红。
第64章 索彧说完林峋的喉头就是…
林峋在问完许言那番话后,就离开房间,离开了别墅。在那之后的两天,林峋都没有再找过许言。
他和许言陷入了单方面的冷战之中,而在他和许言冷战的这两天,许言没有再主动联系林峋。
得知信息量这么大的事情,林峋需要一段时间去理解。在林峋没来找他的这两天,许言一直待在别墅里,哪儿也没去。
那天晚上,林峋离开的时候,和索彧在客厅里碰了一不同的,索彧是长辈,又是他的血亲,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和索彧断绝关系。但是在离开房间看到客厅的索彧时,林峋看着索彧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林峋那天走的时候,房间里的游戏没关,许言索性也没离开他的房间。在林峋不联系他的这两天,许言就待在林峋的房间里打游戏。初三初四两天,许言除了吃饭,都待在林峋的房间。
这还是许言父母去世后,许言和林峋的第一次冷战。
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里,两人并不是完全没有矛盾。小时候两人吵架打架,到了初中,稍微大一点,两人就冷战。但是冷战也基本上不超过十分钟,没几分钟林峋就没脸没皮地过来道歉跟许言和好。而到了高中以后,两人连冷战都很少有了。再到了许言父母去世,林峋更是把许言捧在了手心,以许言的心情为基准,连许言冷脸的机会都不给他,更别提冷战。
两人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朋友,几乎每天都会联系,这样乍冷战两天,许言感觉自己的世界都缺了一块。
而这两天里,索彧也并没有再来找过许言。他是个成熟的男人,知道现在的问题是许言和林峋之间的,也知道许言想自己处理,想有自己的空间,所以他给了他们两个人空间和时间。
大年初三和初四,有家庭的人生活依旧忙碌,这两天也是走亲访友的高发期。和初一初二的短距离拜年不同,初三初四有可能会去远距离的亲戚家,一年就见那么几回,重逢都只念着好,所以尤为喜悦,三次元就在这种时候重要性高于二次元。
而对于许言这种孤家寡人来说,不管初几都差不多,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初三初四附近的餐饮店都陆陆续续开了门,他点外卖的选择性也多了。
许言这两天都是吃的外卖,虽然在和林峋冷战,但是他一日三餐吃的都很好,因为外卖都是索彧给他点的。
索彧虽然没有来打扰他,但是会照顾着他的生活。两人每天都会通话,会闲聊他今天做了什么,他想吃什么,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有营养的事情了。
上午十一点,许言正打着游戏,又接到了索彧的电话。他手里的游戏手柄并没有放下,拿了手机按了接听,叫了一声。
“舅舅。”
电话里是游戏里发出的厮杀声。
索彧听到游戏的厮杀声,应了一声后,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索彧会给他订餐,但是也会询问一下许言的口味。而索彧这么一问,许言看了一眼时间,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
早餐好像才吃了没多久,许言也不是很饿。他看着显示屏里的画面,道:“汉堡吧。”
许言这两天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这种简餐。他又要吃汉堡,索彧也没什么意见,应了一声后,问道:“牛肉可以么?”
“可以。”许言道。
“可乐喝不喝?”
“要多加冰。”
“其他的呢?薯条,薯饼,或者其他小食?”
“我想吃鸡翅。”
“嗯。”
两人三言两语,确定了许言中午的午餐,索彧问完后,像是拿着手机给他下单去了。在索彧沉默下单的时候,许言手上游戏手柄的按键依旧“啪啪”作响。
“还在玩儿游戏?”索彧问。
这两天许言的游戏一直没停。
“嗯。”许言应了一声,“还挺好玩儿的。”
“下次我也试试。”索彧道。
索彧说完,许言笑了一声,道:“你会吗?”
“会一点。”索彧道。
索彧是个全能的男人,他说的会一点,基本上这款游戏能打个中游以上的水平。许言听完索彧的话,笑起来道:“那我们可以打双排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