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出突然,我白天接到消息下午就走了,因此我完全忘了一件原本也并不太重要的事——通知秦烬一声。
上飞机后我就没了信号,晚上十点三十五分,我在W市落地,一开手机,上面显示着三个每隔二十分钟拨来一次的未接电话,最后一通未接来电终止于一个多小时以前,还有最顶上秦烬一句简短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望着充满来自同一人消息提示的屏幕,我稍许惊讶了片刻,心想他这次居然主动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太阳莫非从西边出来了。
他这个人,也会有因为我而坐不住的一天?
我不由有些愉悦地弯起了嘴角,却并未立即给他回复。
着急吗?那让他急着吧。
虽然我明知他可能也并不在意我人哪里、今晚究竟回不回家,主动给我打电话也只是出于例行公事,但间歇性脑子里蹦出来的一些想象画面仍然会让我在心理上离奇地产生不小的快感——
我不在,他会在屋里走来走去,焦躁地团团转吗?
他会做好饭,坐在餐桌前孤零零地等我,一直等到饭菜都凉了吗?
他会抱着手机,每隔几分钟就习惯性地看一次微信,来回地点开我的头像,不停地刷新,拿起又放下吗?
他会因为我不回消息,整宿地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吗?
尽管清醒的理智告诉我答案一定是“不会”,秦烬从来不是会被他人左右影响的人,但这也并不妨碍我的思想偶尔自由畅想一番。
这趟差出了三天。
第二日我亲自跑了一趟工厂,焦头烂额,忙完时已经是深夜,我这才想起来我已经晾了秦烬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还多。
他后来就没再联系过我,屏幕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那句话上。
我有些纠结要不要和他解释一下。
【我在外面,你自己……】
刚打了几个字,我又删掉了。
但也没什么可说的,老板出差难道要向员工报备吗?
他不过就是我的家庭煮夫罢了。
我把自己扔在酒店的大床上,连身上的西装都没脱,只感觉整个人疲惫地快散架了。
我举起手机随便刷了一会儿,心里还在想着这事,结果没过多久,手机砸在脸上,我的眼皮像胶水一样黏住,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不知是不是累得太狠了,意识朦朦胧胧之间,我好似梦到了些光怪陆离的场面。
一个高大的男人将我压在我此时身处的这张大床上,凶恶地吻着我,尖利的犬齿激起了一丝痛觉,却愈发令大脑兴奋,麻痒的感觉窜至全身,我下意识地伸出手,主动迎合上去,一手搂着他的后背,一手拽住对方的衣襟,勒住他的脖颈。
我知道那是谁,即使在梦里。
会那样吻我的,只会有一个人。
这样强势、不容拒绝的力道,只属于秦烬。
口腔柔软的部位激烈地交缠着,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嘴角淌出,又被他舔走,他咬我的唇,还来亲我的脸。
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滚烫如一汪沸水,耳根和被他触碰的地方都几乎要烧起来。
我仿佛一块被他叼在嘴下的肉,任由他揉捏搓扁,最后无可抵抗地被吞食殆尽。
我闭着眼,彩色的眩光从漆黑的视野里炸开,他死死地堵着我的嘴,肆意掠夺,霸道的动作将我弄得几乎窒息,我想推他,手却没什么力气,一边拉扯,一边毫无作用地试图挣扎。
“秦烬……”
我模模糊糊地喊他,可换来的却是他将我摁得更紧更死。
我难受地哼了一声,隐晦地同他求饶。
“……你放开……”
他这才大发慈悲的松开我些,我得了喘息的空当,如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张大嘴,猛烈饥渴地汲取着氧气。
我尚且急促地喘着,他却残酷到留再多一点点休息的时间都不肯施舍给我,再次堵住了我的口。
脑袋里愈发混乱。
一时间,我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完全沉浸在唇齿纠葛的鲜明触感之中。
即使那个人并不曾出现,但带来的猛烈悸动却是真的。
就好像时间回到我们分手之前,身体记忆被重新唤醒,亦或它其实从未沉眠。
我晓得他会如何吻我、如何摸我,我会本能地给予他最恰当、他最中意的反应,我们的身体比我们破碎的情感更加契合彼此。
不可否认,最初我总是在不自主地讨好他,但后来,即使刻意的讨好也会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对亲密接触的冲动是人类刻在基因里最火热、最真挚的强大冲动。
所以每次他非常想要我的样子、凶猛到几乎将我吞吃入腹的动作,都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他真的很爱我。
而我?我喜欢沉浸在虚妄的美好中,情愿自欺欺人。
……身体热地快要爆炸了。
到最后,我已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整晚,我都在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个被他亲吻的梦,来回往复、从始至终。
我睁开眼时,天光已然大亮。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刚睡醒那种迷茫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意识中仍清晰地残留着昨晚与那个人唇齿交融的触感,真实到令我的心脏猛地失序了一拍。
我晃了晃自己,企图将脑袋里的水倒出去。
我甚至怀疑是我在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否则口腔里怎么会留下微弱的疼痛感。
果然是做梦吧。
我还在W市出差,秦烬正呆在家里,这里明明是周怡替我订的酒店,秦烬又怎么可能突然千里迢迢出现在此处?
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昨晚睡前还想着秦烬,以及身体太久没有正常地、好好纾解一番,才导致我连在梦里这该死的家伙都阴魂不散,梦见的还是这么暧昧、旖旎的情景,除了没进展到最后一步,简直同彻彻底底的春梦也差不太多了。
我花了往常两倍的时间把自己收拾到能够见人的状态,顺便让周怡来给我送早饭的时候给我带一包一次性内裤。
她把东西带来的时候用一种她自以为克制,实则相当难以言喻的神情偷偷瞟了我好几眼。
她就差没把“八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尴尬情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让一个女性秘书做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我是个弯的,我找个男助理来替我买内裤,岂不是更奇怪?
我咳了一声,颇有些欲盖弥彰地说:“不小心把水翻在身上了。”
周怡一脸“相当理解”地点点头:“没事的陆总,我都懂。”
我:“……”
算了,越抹越黑。
第17章 围裙
这天傍晚前,我终于和供应商那边的负责人敲定了发货时间和补偿条件,事情搞定后,我让周怡定最早回程的机票。
周怡把订票页面给我看,询问我的意思,上面显示着回C城最早的航班在一个小时后起飞,而下一班则要等到晚上十一点半。
现在是五点半,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开车去机场差不多就要半个小时左右,若是想起飞之前吃顿晚饭,肯定就来不及了,而飞机上不提供餐食,意味着我们得饿着肚子挨上两三个小时。
但再等下一班,回去都深夜了,也不太方便。
最终我们在机场买了个三明治草草了事。
上飞机之前我终于想起给秦烬发短信,我把航班号和落地时间发给他,让他来接我。
过了一会儿,他简短回复了一个【好】字。
我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
晚上十点,我到达C市。
从机场出口通道走出来时我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我的黑色风衣,身材挺拔、鹤立鸡群的秦烬。
给周怡叫了车,让她把报销清单本周内发到我邮箱,我跟秦烬并肩走去地底的停车库。
到家时,我静静地注视着他蹲在地上给我从鞋柜里拿拖鞋,我微抬起腿,等着他伺候,从我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见他垂落修长的浓密睫毛、高挺的眉骨和立体的鼻梁。
我忽然心间一动。
这件事当然是我逼迫他做的,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在他的工作合同里。
「甲方回家时,乙方须替甲方挂衣服、拿拖鞋,服务过程中全程保持微笑……」
只是不知是不是昨天那个荒诞激烈的梦余韵犹在,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把他按在地上,就着这个姿势与他在地板上滚作一团的冲动……
脸猛地就热了起来,身体也开始蠢蠢欲动。
……停。
悬崖勒马,我险险在心底告诫自己。
别再想了。
早已当过一回炮友,一晌贪欢的感觉诚然不错,但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个人没有心的,他就算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你,陆伊橙,你在他身上栽过的跟头吃过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重蹈覆辙?
我冷静了下来。
是啊,我和秦烬的关系早已有了结局,路的终点是死胡同,既然明知永远得不到,还不如一开始我就一点点都不要。
人活在世上的确都会犯错,但同样的错误一犯再犯,那就是自找苦吃的傻子、蠢蛋。
我自认不是那一类人,我不做明知会让自己将来不愉快的事。
我分析自己最近对他的莫名冲动究竟从何而起,不外乎是他现在一时弱势,让我觉得看起来很好控制,也许可以永久地纳入囊中,这才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警惕。
如此思考明白后,我心里也觉得好受多了。
不过如此而已,我从未打算与他旧情复燃。
我没再理他,穿上鞋就进了屋子。
秦烬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路过餐厅,我惊觉我平时常坐的位置前方,桌上正摆着一碗紫菜乌冬面,尚且冒着热气,一旁的小碟子里摆着几根色泽金黄面衣包裹的炸虾、还有一些圆圆方方的东西,大概是炸茄子、炸南瓜、蔬菜这一类,配着一旁雪白的面条和色泽柔和的汤汁,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好看和谐。
食物的香气飘飘荡荡钻进鼻尖,我立刻感觉到饥饿许久的胃向我发出了强烈抗议。
勺子和筷子左右整齐对称地摆在边上,很显然是秦烬提前给我准备好的。
我蓦地想,他怎么会知道我没吃晚饭?
上飞机前我可从来没通知过他。
我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秦烬。
秦烬没什么表情地道:“我已经提前吃过了,陪你?”
我愣了半天,才点点头。
不知怎么,我现在脑子好像有点犯晕。
乌冬面温暖的汤汁带着淡淡的鲜香,炸虾一口咬下去是脆脆的,咔嚓一声,唇齿留香,这一回,秦烬总算记得没放太多盐,味道正好,宽型的乌冬面柔软劲道,虾肉嫩嫩的不老,处理干净后也无甚腥味,只是稍微油多了些,有点腻人。
下面不难,面条属于最容易料理的食材之一,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稍微努力一下,哪怕照着傻瓜食谱也能做得不难吃,何况这汤料应该是用调料包泡的,那就更加没什么技术难度了;油炸食品不健康,吃多了可能会得脂肪肝,需要运动很久才可以消耗掉这些能量……
但我不得不承认,在忙了多天出差回家后,这顿热腾腾油腻腻的晚饭还算让我满意。
秦烬就坐在我对面默默地看着我,不动也不出声,像极了我一个人去吃海底捞时服务人员会热情送上的玩偶大熊——纯粹是个装饰品。
我盯着他的脸,他这张脸实在是无可挑剔,我心说这家伙还真是老天爷的宠儿,即使他现在左边的额头到眉骨留了一点疤痕,却丝毫不损俊美,反而平添些别样的、野性的惑人气质。
我吃口面,抬起头看他一眼,秀色可餐这四个字相当符合此情此景,我觉得我胃口都好了不少。
将一碗面风卷残云地解决干净后,我想起一件事。
于是我对秦烬说:“开车,再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我推了他一把:“就门口,很快的。”
他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疑惑的表情。
我家的正大门在大马路边,那儿设有二十四小时专人值守的保安亭,照理说外人和车辆都会被拦截下来,我至今都没搞懂先前秦烬是怎么不打招呼就跑进来的。
我们把车停在门口,我从保安那儿接过一个纸盒。
保安道:“您怎么这么晚了还特意出来一趟,我们正打算明天给您送过来……”
我说:“急用,正好没事,不麻烦你们多跑一趟了。”
上车,秦烬看了看那个破破烂烂的纸盒:“快递?”
“嗯。”我神秘地微微笑了笑,秦烬的表情有些奇怪,大概是不理解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特意大张旗鼓地开车跑出来拿。
到家,我兴冲冲地把纸盒拆开,廉价的透明塑料袋里是一团黑突突的东西。
“秦烬。”我朝秦烬招招手,“你过来。”
秦烬背着手立在我身后。
我把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抖开——
是一件黑色的围裙。
正中央印着四行白花花的正楷大字——
“熟了
就行
啥TM
好不好吃”
第18章 单纯的口腔溃疡
虽然这围裙的布料相当粗糙,毕竟我也不过就是在淘宝上随便点了个销量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