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一半,看清了办公室的景象,话音瞬间顿住。
周怡露出了一个和“囧”字一模一样的表情,看起来整个人就像脸上刷了一层白油漆一样。
随后她用一种仿佛灵魂出窍的声音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好以闲暇地看了看秦烬。
秦烬抬起眼,神情木然,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如同一种欲盖弥彰的解释:“没干,什么。”
周怡一天之间连番受到暴击,看起来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她把一块小蛋糕搁在我桌子上,然后迅速转身一溜烟地跑了,一边口中喃喃有词地道:“打扰了,您继续,继续。”
“还有,记得锁门啊!”
“咣”地一声,她把门重重地甩上。
我说:“你吓到咱们小秘书了。”
秦烬:“……”
小蛋糕来得及时,我正无事可做,便拿起叉子叉了一口尝了尝。
这是个提拉米苏蛋糕,入口冰冰凉凉的,带着奶油香醇的甜和咖啡微微的苦,两种风味混合地恰到好处。
我又叉了一块,还没塞进嘴里,秦烬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
我从他的眼神判断出他此刻的意思,将手伸到他面前。
秦烬温驯地低下头,眼睫垂落,他张嘴,含住我的叉子,还满意地舔了舔唇边沾到的奶油。
我的手不自觉地一抖:“……”
舔什么舔,谁让你舔了!
我赶紧抽回手:“干你的活儿去。”
秦烬轻笑了一声:“不是你先来影响我的么?”
呵,敢情在这儿堵我呢。
过了会儿,秦烬问我:“你们往年的订货单有么?”
“哦,那些,原始材料应该都存在移动硬盘里,你翻翻,我的硬盘在抽屉第二格……”
等等……
我骤然止住了话音,然而尚未来得及阻止,秦烬已经拉开了手边我所说的那个抽屉,里面放着的东西已然全部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他眼前。
整整齐齐收拾归整在一起的文件夹上,搁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曲别针、鸭嘴夹、数据线,用布袋子装着的硬盘旁边却还摆了个黑色的,印着银色暗纹、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我的硬盘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这个盒子我却格外不想让秦烬发现。
然而它太明显了,太不像是会出现在一群杂物里的东西,秦烬一眼就瞧见,把它拿了出来。
我立刻伸手想从他手里抢,秦烬却发现我的图谋似的,抢先我一步打开了它。
……盒子里面,从大到小依次搁着三个铂金质地的银环。
最大的直径与幼儿拳头差不多,带活扣,其次是一只戒指,最小的则只有指盖那么大,是个耳骨环。
三个环,每个内圈都刻着我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秦烬沉默了许久,表情相当复杂,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趁他还愣着赶紧把那个盒子抢回来。
秦烬却立刻不乐意了,理直气壮地问道:“不是给我的吗?”
我将盒子塞回怀里,瘪瘪嘴:“才不给你。”
秦烬露出不开心的表情。
“不给我,这种东西……”他用十分暧昧,略带阴沉的口吻道,“你还想给谁?”
我噎了一下,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想了想,为了不破坏家庭和谐,便又打开盒盖,将里面最大的那只带活扣的环放进他手心。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说,“现在你只配得到这个,剩下的得你自己争取。”
秦烬幽暗的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我知道他已然猜到接下来我要怎么玩儿他了。
我冲他怪笑了一下,指着他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接着干吧。”
第73章 永远也不要放过我
银色向来很衬秦烬。
我欣赏了好一会儿,越发觉得他戴上这首饰后简直漂亮优雅极了,随后我凑过去,不触碰,故伎重演地开始朝他的脖子处吹气。
小秦立刻涨红了脸,抬起头。
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闹。”
我含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这么便宜就让你进我家的门吧。”
“秦总……”我放轻了声音,“现在几点来着?这个下午还长着呢,你要不考虑现在投降,我还能放你一马。”
他那边沉默了半天,被一张桌子挡着,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随后他叹了声:“来吧,你最好永远也不要放过我。”
我挑了挑眉。
既然他都这么表示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小秦总。”我点点他精神焕发的脑门,笑说,“要好好干活,这么多工作,到天黑都做不完的话,就得加班了。”
当然,加班的步骤还是要循序渐进为好,为了防止真的再有人闯进来,我还是先去锁了一下门。
过了会儿,我跪得膝盖都有点酸,秦烬却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我揉着发麻的腿站起来,打算歇歇再继续。
刚站起来,酸麻的下肢软了一下,我不小心晃了晃,秦烬迅速用手扶住我,我原本只是顺势撑着他来保持平衡,转念一想,干脆直接坐了坐。
一下子,我确定自己有被硌到。
秦烬放大的脸在我面前,我看到他的睫毛不自主地猛烈颤了颤。
我一时冲动,倾过身去亲了亲他的眼皮。
那被硌到的感觉愈发明显了,我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
我心中得意起来,却有种很神奇的愉悦。
我开心了,可惜小秦就遭殃了。
他一下午都不得不被迫工作,多次想直接走人,却因为我不让而不能提前下班,累得气喘吁吁,气得胀起青筋,脑门上不停地冒着热汗。
键盘打字的脆响声不过一会儿就停了,我并不太为自己的胜利感到意外,毕竟他又不是活神仙。
秦烬攥着我的衣领,眼神看起来极为凶狠,我凑过去越发过分地舔了舔他紧闭的齿缝。
毫不意外地被咬了。
虽然被咬,其实不过是稍微刺痛了一下下,他没有在很用力地咬我,吻旖旎多情,好像一种默认的纵容和宠溺,若要我来评判他到底是否有狂热地爱着我,那一定是现在。
反复在临界点徘徊,这种完全操纵对方的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秦烬依旧话不多,只实在忍不住了,才绷着脸偶尔说句:“宝宝,你再这样,是机器都要坏的,以后就没人帮你干活了。”
显然,自我逐渐掌握了修理秦烬的办法,他这回又输了个彻彻底底。
七点钟的时候整个办公桌尚且一片狼藉,谁都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还没完成的工作。
我反将了秦烬一军,心情十分好,尽管我其实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罢了。
又过了几天,我碰上好几个应酬,扎堆似的,大概是因为今年过年早,各路老板们都提前出动了。
几乎每天都得上桌喝酒,不在这个饭店就在那个酒店,经常还碰上中途换场,我感觉自己胃都快麻了。
中途秦烬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在哪儿,他最近管我管得严,我整个人晕乎乎的,在意识里给他回了个定位消息。
大半夜出来的时候外头正好下起了大雨,这两天突然降温,大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顿时冻得我一个哆嗦。
各路喝得七荤八素的高管们纷纷坐上代驾的车子回去了。我裹着外套在大马路牙子边的屋檐下等秦烬,一边却奇怪他怎么还没到。
冷死了。
然后我点开手机一看,才想起来,我在“意识中”给他发了消息,但实际上并没有。
“……”
好吧,大概真是喝得有点晕了,整个人颠三倒四的。
然而这是我自己的锅,还能怎么办呢。
我想着要不还是叫个车回去吧,现在我再让他来,估计我自己得先冻成个冰棍。
就在此时,劈开水雾,远处开来一辆全黑的中型轿车。
轿车在我面前急刹停下,随即车上下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对方直直地走向我,上来假意有礼地朝我做了个手势。
“陆总。”为首的大汉直截了当地叫出了我,粗声说,“叨扰了,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我一惊,酒顿时醒了,瞬间后背也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
话音未落,鼻腔迎面冲进来一股极具刺激性的气味,随后我两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大概是第二天醒的。
具体时间不清楚,总之我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陋厕所的陌生房间时,我自然明白我大概是被什么人盯上,被绑了。
我实打实地傻了一秒。
……不是,现在都几几年了,这种违法乱纪的事,还真有人做啊?
然而看着似是“绑”,却绑得十分业余且不走心,连根麻绳也欠奉,我检查了一下自身,没缺胳膊少腿,皮也没多破一丝儿,完全可以自由活动,身上的钱财银行卡等等都没少,唯独手机不见了,大概是趁我昏迷被什么人收走了。
我搞不懂“绑匪”的套路,心中多少有点忐忑。
既不图财,也不害命,这搞得什么呢?
没过一会儿,那扇紧锁的房门就开了。
我盯着那门一动不动,下意识屏住呼吸,接着,只见秦航川顶着他那张标志性的欠揍脸走了进来,一脸阳光灿烂,还高兴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
本来还挺紧张的,毕竟从小到大来没碰上过这种场面,这下内心只剩下巨大的无语。
这人干嘛来着?
秦航川笑眯眯地进来,说:“嫂子,你醒啦,怎么样,睡得还行不?”
我一听就觉得这人不怀好意,冷道:“秦航川,你把我绑来的?打什么算盘呢,闹够了没有,我懒得跟你扯淡。”
秦航川闻言非常夸张地捂住胸口,露出十分难过的表情:“哎呀呀,嫂子,我怎么会做这种坏事呢,绑你的是我那群叔伯啦。我可是好不容易……历经艰难险阻,躲过了重重监视,特地来救你,你不仅不领情还怀疑我,我的心都要碎啦。”
我:“……?”
什么东西。
我无动于衷道:“那你倒是把我放了啊。”
废话这么多,嫌死得不够快?
秦航川赶忙摆摆手,一脸意味深长:“好好好,我知道嫂子您日理万机,归心似箭,我就是来送个惊喜。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我意识到他似乎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叠什么白色的东西,大概是纸张一类,遮遮掩掩的。
我皱了皱眉。
秦航川似乎在话语中不经意透露了些许十分关键的信息,比如绑架我的人的身份似乎是秦家的长辈,我心底震动,将信将疑,却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信任任何人为好。
我面上不动声色,秦航川察觉到我探究的目光,嘻嘻一笑。
“让我想想,先从哪里讲起呢。”
他托着腮,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边,以随意的口吻道:“比如,三年前……我哥那场车祸?”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却仿若在我强自镇定的心湖中砸下一颗重磅炸弹,顿时水花四溅。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饵。
他上来便直接将最关键的东西扔出来,但我却不得不去咬钩,因为这场车祸的事我没法不去在意,哪怕我猜测秦航川可能这故意挖坑给我跳。
我动了动唇,死死地盯着他,缓缓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那场车祸,是不是你们秦家人自己……”
秦航川笑道:“嫂子你不是挺能查的吗。我家那群老东西当年干了什么,你一点没猜到?”
我顿了一顿,明白他这是肯定的意思,以陈述口吻道:“所以秦烬出事并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秦航川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我目光闪了闪,想要装作不在意,身侧的手却已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我哥当年年轻的时候可真是够刚,不仅不服管教,要大刀阔斧给家族企业改革换血,砍了他们一半的红利。从前躺着就能赚钱的老家伙们捞不到好处了,自然气急了眼,结果我哥非但软硬不吃,连屡次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都毫不客气地退了个干净,这下好了,一口气把我家那些老顽固得罪了个精光。”
“他这个人,既是长房长孙,又是唯一一个我爸在正经婚姻中生下的儿子,我爹对他的培养模式一向是极其严厉,对我却是放养,想来他也没料到,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反倒成了最叛逆的那一个吧。”
“大家关系最焦灼的那段时间,他们多次想暗算我哥,甚至打算给他安个什么逃税漏税的罪名把他送到局子里去磨磨脾性,然而都一一被我哥识破,给挡了回去。”
“最后你猜怎么着?”
“那会儿我本来还在国外,正自由自在开心地混日子呢,我爹突然派了几个人来硬是把我强行带回了国,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结果没过多久,我哥就猝不及防地出事了。”
秦航川咧出一口森森白牙:“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事还是我这亲爹拍的板,说干脆一了百了,反正这年头,他要扶持个别的傀儡还不容易么……”
我瞬间听得顿时起了一身白毛汗,脑壳都在发抽,一下一下钻心地疼着。
虎毒尚不食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爹,这种家人……他们真的还能算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