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嘘”声:
“老刘,你这不行啊?人家美女看不上你。”
“我们刘总现在不吃香了,小姑娘不喜欢你这种~”
“你们不懂,这是要加码,不信的话老刘你把你那手表摘下来放上去!”
……
送酒的“刘总”有些不快活了,脸上泛起一层油红,也不知道是酒上头了还是怎么着,冲着站在一旁的酒吧经理撒起了火:“孟子,我也不是第一天来你这玩了,本来今天看见没见过的乐队唱得还不错,挺开心的,咱们请人喝个酒,表达一下喜欢,不过分吧?这点面子都不给?”
经理连连赔笑:“做乐队的就是这样,个性轴,不识趣我们也不用搭理,咱们还是喝酒,喝酒,我待会让人再给您送一扎啤酒。”
“刘总”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意思啊?看不起人是吧?我买不起酒吗?”
他“唰”地站起身,端着刚刚送回来的酒重新回到舞台上,抢走了贺见川手中地麦克风,大声说道:
“今天,大家的酒,我请了!”没等酒吧的客人爆发出欢呼声,“刘总”又摇摇手,指了指后面的孙灵,说道,“——只要咱们美女,把我手中这杯酒喝了!”
大厅里安静了几秒,随后断断续续响起了“喝酒”“喝酒”的起哄声。眼看声音越来越大,台上贺见川他们几个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刘总”笑嘻嘻地把酒杯往孙灵面前递了递:“美女,今晚大家能不能喝好,就看你了。”
台下的起哄声眼看已经刹不住了,孙灵白着一张脸不说话,贺见川却是忍不住了:“刘总,我们不喝酒。”
“刘总”瞟了他一眼:“问你了吗?”
贺见川火气有些上来了:“这个乐队是我的,我说不喝就不喝。”
“刘总”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贺见川,刚要发作,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道清澈的声音:
“既然大家这么开心,不如我也来加码助兴吧。”
说话的人正是林回。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脸上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明明是凛冽的冬天,转到他这,仿佛春暖花开,这看上去和酒吧氛围有些不太相符,却又奇妙地让人觉得这里所有的灯光都是为他而准备的。
林回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贺见川和“刘总”的中间。
“刘总”面色不善:“你谁啊?”
林回并没有理睬他,反而看向了站在场边一脸凝重的酒吧经理,他可能是怕起冲突,已经把门口保安给喊过来了。林回开口问道:“你们酒吧最贵的酒是什么?”
经理愣了一下,说了一个名字。
“给每桌的客人都送一份,喝到大家尽兴为止,3号包厢结账。”林回学着“刘总”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只要大家喊着乐队的名字,请他们继续唱歌就好。”
老实说,酒吧全场买单不算少见,但是如此豪爽地请全场喝最贵的酒,还能喝到尽兴是真的没有见过。酒吧里的人已经开始兴奋地叫了起来,他们一遍遍地齐声喊着“草垛诗人”四个字,为了即将到来的美酒欢呼雀跃。
贺见川被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搞得心脏砰砰直跳,他已经完全呆掉了,直愣愣地看着林回:“哥……”
林回笑着眨眨眼睛,小声说道:“你哥付钱。”
酒吧喝酒,喝的就是个气势,气势输了,接下来便不可能再讨着好。“刘总”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他看面前的人年纪虽轻,但谈吐不俗,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稳稳压他一头,便也知道碰上不好惹的了,这杯酒注定是喝不成了。他撇了撇嘴,把酒随手放在一旁,摊了摊手:“既然这样,大家就——开心喝呗。”然后便面色不虞地回到自己的卡座上去了。
林回冲着贺见川点点头,带走了“刘总”留下的那杯酒,整个倒进了垃圾桶里。一旁的酒吧经理则紧紧地跟着他,小心试探道:“关于您点的那个,我们现场的库存可能没有那么的——”
林回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孟经理,今天能赚多少钱,就看你们能拿出多少东西了。”
酒吧经理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服务生:“快快快,动起来赶紧打电话,调酒!”
林回回到了包厢。
贺见山正在低头看手机,听见开门声,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样,好玩吗?”
林回喝了口水,发表了感想:“挺刺激的,别说那些喝了酒的人了,我这没喝酒的,都觉得肾上腺素直飚。”
“下次还玩吗?”
“那还是算了,一次就够了,太多了我怕上瘾。”
贺见山笑着抬起头:“怕什么,3号包厢给你撑腰。”
过了一会儿,贺见川的演出结束了。他下了舞台跟队友说了一声,就赶紧来到贺见山和林回的包厢。进门的时候两人正在坐在一起看着手机上的什么东西,那氛围让贺见川觉得自己十分多余。看见他进来,林回笑道:“结束了?”
贺见川看向贺见山,紧张地搓了下手:“哥,林回哥,你们怎么没喝酒啊?”
贺见川提前给他们点好了酒,结果两人一瓶没开,倒是把矿泉水都喝光了。
“今天主要来听你唱歌的,不喝了。”
贺见川想起之前发生的小插曲,看着贺见山开口道:“哥,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破费了。那个,孙灵让我谢谢你们。”
贺见山看了他一眼:“这里环境还是差了点。”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想去‘续’唱吗?”
贺见川一下激动起来,两眼放光:“我们可以吗?”
作为京华最出名最火的酒吧之一,“续”对驻唱乐队的要求十分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挑剔。能在“续”唱歌的乐队,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连现在电视上正红的那个“红桃皇后”乐队,当初也在‘续’唱过歌。贺见山这么说,是代表他们有这样的实力了吗?
贺见山奇怪地看他一眼:“可以,我是股东。”
贺见川:“……噢。”
“噢,对了,”贺见川又想起什么,赶紧说道,“今天林回哥在下面帮我的时候,我看见有人拿手机在拍来着,要不要紧啊?”
林回一愣:“应该没事吧,我就一个普通的消费者而已。”
林回这话说得还是有些早了,临走的时候,还真有人认出他来了。
他和贺见山回去的时候,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门外走,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林回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嗨,好巧,是你!”
说话的人是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穿了一件精致的灰色大衣,林回停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你是?”
“我们在‘续’见过,你还记得吗?”
“‘续’?你是薛老板的朋友吗?”
年轻人笑笑算是默认:“我叫李致辉,你可以喊我Stephen。”
本来贺见山以为林回遇见朋友,站在一旁安静地等他聊完。结果听到李致辉说到Stephen的时候,一下子看了过来:
Stephen李,那个一直在酒吧蹲守林回的海归。
因为假期的缘故,酒吧的人比平时要多。贺见山本身比较惹眼,存在感强烈,林回看见已经有不少女孩子举起手机对着他们的方向在拍,他心中有些不安,赶紧说道:“抱歉,我现在要走了,下次再说。”说着,两人便快步走出了门口。
“哎——”李致辉赶紧追了过去,却看见林回已经向着停车场方向走去。他边走边冲着身边高大的男人说了什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而身旁的男人,替他把帽子戴好,随后又握住了他的手。
等到两人回到家,林回问道:“今天玩得开心吗,贺总?”
林回最近特别爱在私下喊贺见山“贺总”,本来是喊了好几年的普通称呼,渐渐地也带上了一些特别的意味。要不说很多公司都禁止办公室恋爱呢,林回想,确实上头。
“走的时候喊住你的那个人我认识。”贺见山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说起了别的。
林回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你认识?什么人啊?不是薛老板的朋友吗?”
贺见山笑了起来:“海归精英Stephen李,薛沛跟我八卦说他对你念念不忘,在‘续’等了你好久。”
林回赶紧撇清关系:“我可不认识他。再说了,念念不忘又算什么,我以前还天天梦见你呢。”
贺见山提起了兴趣:“梦见什么?”
林回警觉了起来,狐疑地看了一眼贺见山,可是贺见山却是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是真的很想知道梦中的林回和贺见山的故事。
林回含含糊糊:“就……做一些事情……”
贺见山面露不解:“什么事?”
林回斟酌了一下:“这样说吧,如果把梦里做的事情写成小说发在写文的网站,估计可能会被咔嚓掉,就是这样的梦。”
贺见山表情平静:“噢。”
林回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贺见山转头亲了一下林回的脸庞:“这样的梦吗?”
林回已经忍不住要嘴角弯起,摇摇头不说话。
贺见山笑了起来,顺着脸庞慢慢向下,然后衔住林回的唇瓣咬了一下,又问道:“那是这样的梦?”
林回的笑容越来越大,伸手抱住贺见山。
“真的有点好奇,林助理不带我见识一下吗?”贺见山发出了邀请。
他的手已经滑到林回的腰间,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而林回也终于笑出了声:
“是一个——很有趣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贺见山:让我看看有多有趣。
第43章
假期的第三天, 林回和贺见山终于想起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薛沛。
“还是要请薛沛吃顿饭的,我们能在一起,得感谢他。”
说这话的时候贺见山正在给花修枝。昨天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 林回说家里的花瓶空着, 想买一束养在客厅。结果停下车去店里挑的时候,发现品种不多,品相也不是很好,店家表示明天一早有鲜切花送来, 她可以搭配好了送货上门,于是一大早,贺见山便收到了林回订的花。
林回又在继续他还没有完工的打字机, 他一边找零件一边问道:“为什么?是他点醒了你吗?”
“差不多吧, 而且很巧的是, ”贺见山停了下来看向林回, 笑道, “最早的时候, 也是他极力劝我招一个助理的。”
林回停了下来, 似乎有些惊讶:“真的吗?”
贺见山将一支洋牡丹插入花瓶中, 点点头:“总助这个职位比较特殊,要我和一个陌生人建立一些相对紧密的联系, 哪怕是工作,我也还是会觉得不习惯。说真的, 我本来以为我会一直是一个人的。”
“那真是不请吃饭说不过去了。我这就联系薛老板, 看他今天有没有时间, 我们去哪吃?”
“小南轩吧, 好久没去那边了。”
林回给薛沛发了微信, 薛沛很快回复表示有时间, 午饭就这么定下了。
小南轩靠着公司附近,离翡翠云山不算近也不算远。林回看时间还早,便又继续拼起乐高:“我其实挺好奇的,你跟薛老板怎么会成为朋友,你不是10岁以后就出国了吗?”
“小学一年级认识他的,他是我同桌,带着我上课吃零食,然后我俩被老师罚站到门外去了。我家里人倒是没说什么,他被他妈揍了一顿。”
林回要笑死了:“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如果不是你问,我也快不记得了。”贺见山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好笑,“去国外的时候也没好好跟他告别,结果他后来不知道从哪知道我的邮箱号码,好像是我在什么书上写过,试着给我发了电子邮件,才又联系上了。”
“真好。你一定是他特别重要的朋友,所以他才会那么认真地找你。”
贺见山将手上玫瑰的根剪短了些:“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蜜糖罐计划’名字的由来?‘蜜糖罐’三个字来源于和小伙伴小时候聊天的记忆,那个小伙伴就是他。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听他讲去外公外婆家玩了什么,去爷爷奶奶家玩了什么,现在想想,可能是我从来没有过,所以特别羡慕别人所拥有的。”
林回放下了手中的小方块,看向贺见山道:“我能问问,当初你为什么要设立这个基金吗?”
贺见山的动作停了下来:“我在接管万筑以后,姚倩仪那个在车祸中死去的情人的妈妈和弟弟找上门了。他们想要钱,我不给,他们就把事情卖给杂志。后来我才知道,我爷爷当初给过他们一笔钱,只不过现在换了新的当家人,还想再讹一次。”
“当初万筑一直说姚倩仪是车祸死亡,出轨的事也遮掩了下来,普通人眼里他们的爱情依旧是一段佳话。这事情一曝光,对我、对万筑都不好,舆论反应很大,我便设了这个基金,做了一次公关。”
直到现在,贺见山也很难说得清当初在设立这个基金时,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他和姚倩仪是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深的人,却也是关系最扭曲的人。他亲手揭开了她出轨的幕布,也亲手送上令她死亡的利刃,就是这样一个畸形的关系,他还要对所有人演一出“她爱我”、“我爱她”的戏码。
他虚构了一份母爱,赚着所有人的感动,然后去温暖真正失去母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