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笔迹娟秀温婉。
新郎的字铁画银钩。
在贺卡的最底部有一块钻戒的印影,刻着两人的名字。
陈迹&童知洛
孟居垂眸,仔细看了看落款签名,称赞说:“这新郎的钢笔字够好看的,字如其人,大概是可以顶住伴郎团的压力。”
“事业有成的高富帅,可以理解吗?不然能娶到我姐?”
前排的童泽正玩着机舱内自带的游戏机,低头按动手柄时,从后方只能看到一道晃动的胳膊肘。
一局打完,他才回过头来,不怀好意地笑笑,似有所指代道:“像憨批的角色,在成熟稳重面前就不值一提。”
你才憨批。
如果不是脚还麻着,孟居早就用行动教这小子什么是矜持、文明和礼貌了。
恰好这时,身穿红色制服裙的空乘员带着菜单走过来,弯身在一边,嗓音温柔地向大家介绍餐品。
川航美食最是有名,多种多样的菜式无声化解了机舱内的“腥风血雨”,众人安静地吃起晚餐和小食。
夜幕降临后,飞机准时落地。
一行人走出机场,坐车直达下榻地。
大家早都听说过,童泽家里开着连锁的高星级酒店,所以当直接被拉到宾馆时,也并不觉得意外。
酒店大堂属于较为新式的现代轻奢风格,二楼公共区域是架空设计,被16根雕花柱挑高的天花板上挂满暖金色水晶灯,把整个厅堂映得灯火璀璨。
在童泽和前台经理交涉期间,孟居就骑着舍长的行李箱,围绕着室内喷泉转圈,百无聊赖地仰头细数那些繁星一样的亮光。
忽然,感觉到箱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反方向移动了两分,孟居俯首查看,发现竟然是一只穿着纯白运动鞋的脚卡住了箱底滑轮。
而自己这会儿,距离鲤鱼池边缘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了。
孟居循着这条长腿看去,与沙发上神色清冷的慕昀对视在了一起。
那人环着胸口,动了动嘴唇:“小心转得头晕。”
“没事儿,不会的,哎哎哎……”一句话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就轻勾脚尖,把他连人带箱子地领回了沙发边。
旅行箱一直撞到慕昀的另一条膝盖才停止惯性滑动。孟居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就在这,你老实点。”
“嘁。”自从见识过这人在拳台上的生猛疯批样子,孟居时不时会收敛一下自己的嘴欠程度,能用语气词代替的骚话,就不需要说出口了。
“好了,上楼吧。”童泽拿了房卡回来,抬手招了门童帮忙搬行李。
尽管在婚庆期间,这里不招待其他客人,但伴郎伴娘,化妆师,摄影师,各类亲戚朋友聚在一起,各种豪华套间也几乎住满了。
仅剩的几个单人房都在顶层,共用着同一个茶水厅。
童泽让服务生摆了各式点心和果盘在桌上,朝着自己嘴里塞了颗葡萄,吃完才开口。
“家里房子这两天太乱,就不带你们回去了,等婚礼结束再说。不过我估计,你们应该也不爱大张旗鼓见长辈,在婚礼上遇到打个照面就行了。”
“听你安排。”慕昀边答话,边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毯上,寻找着自己的充电器。
因为行程只有4天,大家各自只带一套换洗衣服装进了同一个箱子,所以找起东西来有些费事。
“这个照面我就不打了,反正咱爸妈对我也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提前坐高铁回来的霍燃早已经住了进来,刚听说童泽一行人到了,也跑过来凑热闹。
“有你什么事,你不是说不愿意跟我们出去玩吗?”看着挤进沙发堆里的熟人,童泽拧着眉头,拿他没办法。
霍燃点头:“恩,国庆我就没回来,难得有机会陪我奶奶待几天。再说,在我自己家门口,用得着你带我玩?”
几人谈话间,休息厅外传来滑轮滚动的声音,接着几名服务生推着长款的移动衣架走了进来。
其中领头的是一名二十四五的年轻女性,她对着童泽礼节性地问了个好。
“您好,打扰一下。这几位里面是有另外两个伴郎,对吗?化妆师让我过来,先给他们试一下衣服。”
“奥,对。”童泽转身看向沙发上整排的帅哥,稍加思索了会儿,指了指慕昀和丛雨航,“给他们两个试吧。”
丛雨航伸手拨动衣架上的各尺码服装,扭头疑惑道:“就我们俩?”
“对,你们俩是伴郎。”童泽笑意狡黠地看向孟居和霍燃,“我要给他们安排别的活儿。”
一直默声吃水果的孟居中午掀起了眼睑,心中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冷漠发问:“比如呢?”
“婚礼热场表演,给你们俩c位。”
霍燃轻哼着从沙发里直起上身,“呵,感情别人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就我们俩卖艺来了。”
这边的吐槽抗议声并没有影响准伴郎们的试衣进度。
化妆师助理根据两人修长的身形找出对应尺码的衣服。
“伴郎服和伴娘服一样,都是每人两套,需要在接亲和婚礼仪式的间隙时间更换,所以麻烦两位都试一下。”
助理姑娘说话时,手里提着两款风格完全不同的衣服,一套深灰色西装,一套月白色的刺绣改良式唐装。
“里面贴身的T恤不用脱,让我看一下外套的效果就好。”
丛慕两人都属于细高匀称的衣架子身材,可以同时完美驾驭两种风格。
孟居抱着软垫缩在原位,盯着慕昀用指尖整理手工领扣的动作。
原本就气质温润的人,在天青偏蓝的浅色调下,被衬显得更加出尘,笔直挺立的脊背,配上银色丝绣的长褂,清逸又矜贵。
慕昀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笑着随手抖动配饰折扇,當的一下,轻敲在了室友头顶。
孟居动也不动,单手托着下巴,低声哼唧了句:“我也想当伴郎。”
因为声音太轻,他的嗓音不似平常磁性,略微拉长的尾音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
“你太小了。”童泽保持着和孟居一样的姿势,排排坐在另一边欣赏伴郎风姿,敷衍回答:“怎么也得20啊,谁家伴郎十几岁?我姐有花童。”
“怎么不能十几岁?我家那边十五六的伴郎一抓一大把。”孟居歪头反驳。
童泽嗤笑,语气里带上了点哄劝:“他们凌晨就要出门接亲,你起不来的。”
听到凌晨两字,孟居终于叹了口气:“那倒也是……”
童泽继续附和:“对嘛,明天早上派你们在房间外边帮伴娘堵门,不比接亲干活好玩?好歹也是娘家人,不能胳膊肘都往外拐。”
“那这活儿让他来干,我能早起,派我做伴郎。”
按下葫芦浮起瓢,孟居刚妥协,霍燃又站出来了。
童泽哭笑不得地解释:“别闹,现在伴郎团刚好十个人,再加一个,数字也不吉利呀。”
几个?
丛雨航闻声挑起眉梢,“你们家是结婚还是抢亲啊!需要这么多人?”
“还不是因为我姐先邀了十个伴娘!为了让两边凑成对,我和我姐夫找伴郎都费大劲了。”
说起这事,童泽也是无奈。但不等他话音落下,坐在一边的霍燃终于get到了重点。
“等会儿,多少个伴娘?”
童泽重复一遍:“十个。”
霍燃摸了摸鼻尖,再次缩回沙发里,悠悠道:“那,让我一个人留下照看她们,倒也不是不可以。”
丛雨航缓慢收回自己接伴郎服的手,转头对孟居抛橄榄枝:“咳,要不,你来试试我这件?”
第19章
不出所料,婚礼当日,孟居起床的时候,伴郎团已经出发多时了。
刚穿好衣服,童泽就敲响房门,来接他和霍燃到家里做准备。
看着依旧睡眼惺忪的人,童泽毫不意外地挖苦:“哦豁,伴郎你醒啦?接亲队伍都开出好几十公里了。”
“闭嘴。”孟居没好气地凶了一句。
天色虽然还没亮,童宅的待客厅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着了。
几人上楼时,新娘正在二层的房间里化妆。
从门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道窈窕背影,身穿着雍容的正红色秀禾服,发髻端庄,头上戴着顶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凤冠。
在主角身边,有一大群身穿月白色礼服的伴娘簇拥着,一边帮忙参考妆容,一边说说笑笑。
年轻的姑娘们或站立或倚坐,或柔媚或纯雅,个个出挑,群芳绝艳。
童泽轻喊了一声:“姐。”
童知洛应声回头,明眸皓齿闯入视线。动作间,华丽的金色流苏在妆镜灯影下徐徐摇曳。
所谓“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的闺秀美人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孟居第一次这样近看到新嫁娘,不由得一愣,随即才挥手,和霍燃一起隔空打了个招呼。
童家姐姐还要忙着修改造型,没办法过多寒暄,只小幅度地点头,微笑示意。
明明是聪慧豪爽的川妹儿,一双眼睛里却仿佛藏了江南烟雨。
孟居忍不住向身边的室友称赞:“你姐可真好看。”
童泽的语气故作可惜,玩笑称:“就这么远远看看吧。你们啊,入赘都别想进我家门。”
孟居亦顽劣地笑笑,回敬他一句:“你也是。”说完,扯着霍燃坐去客厅外间的沙发上吃水果。
童泽翻了个白眼,倚门静静观赏美人上妆。
隔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扭头带着口音骂道:“嘿,你个神戳戳的独苗苗,哪个能入你家的赘嘛!”
天色渐明时分,接亲团抵达。
孟居终于清醒过来,站在二层,趴身到金色的护栏边,刚好能看到新郎和庞大的伴郎团走楼梯上来。
第一眼见新郎,确实是具有成熟魅力的类型。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不仅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还带着股非凡的沉稳和霸气。而他身后的男傧相们则都被衬得稍显年轻。
慕昀走在队伍的最末端。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脸熟,还是那家伙真的出众,即便所有人都穿着一样的服装,孟居也能第一眼注意到他。
两人偶然对视,就着两层楼的高度差,互相笑笑。
“站住~”
伴娘团适时登场,呼啦啦的一群排列在长廊上,把上楼的唯一通路堵死。
不知道是谁一声令下,正厅天花板上高挂的一颗巨型绸缎绣球突然散开,金箔拉花铺天盖地落了整段阶梯。
“沃次!”
“噗——”
伴郎们躲闪不及,瞬时间满头飘金,纷纷退回楼梯下。
“这就想上楼?哪有那么简单呀!”伴着周围朋友的起哄声,伴娘们清脆的笑声传遍厅堂。
新郎保持着良好的绅士风度,整理好仪表,捧着手花仰头喊话:“老婆,我来接你了。”
伴娘不留情面地截住话音:“别喊了,陈总,洛洛在里面听不见的。”
新郎心平气和地讨教着:“那我该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来玩三个小游戏。如果顺利完成了,我就把新娘闺房的钥匙交给你。”伴娘团早已经制定好了规则,只待这会儿顺势讲出。
“好。”新郎此时也只能点头同意。
“第一关是个问答小游戏。要听好啦,我只说一遍。”伴娘队伍中站出一位长发如瀑的小姐姐,笑眸灿亮地向楼下众人出题。
“已知,今天是新郎和新娘相识的第1314天,室温23度,房间内共有玫瑰369朵,所有伴娘的年龄加在一起是227岁,问:今天新娘的头上戴了几支钗?就一次回答机会。”
楼下的伴郎们都仔细地记着之前的数字,不想竟会听到这样一个完全靠运气蒙的问题,四下哗然抗议。
“哈?”
“这过分了,我们还没见到新娘的面呢。”
“哈哈哈哈什么鬼,已知和问题哪有关系?”
面对众人喧哗,出题伴娘傲娇地扬起下巴,“吐槽无效,快回答。”
在围观群众们看热闹的眼神中,新郎却异常笃定地开口:“没有单钗。”
“她戴的是一顶金冠,头顶、双鬓和髻后,长长短短共12条流苏,四只凤鸟,18颗珠。所以很重的,你们再拦我一会儿,她的脖子就该酸了。”
众人发出啧啧叹,有的出于称赞,有的是觉得被喂了一把狗粮。楼上的出题姑娘眯眼笑着,公正回应:“答对了。”
新郎是很明显的宠妻狂魔,伴娘们改变策略,把目标放在了伴郎身上。
“第二关,我们这里有11样小吃,专门用来招待大家。新郎和伴郎每人抽一样,只要在5分钟之内吃完就算过关。”
一位伴娘偏头,把一摞卡片递向站在楼梯口的几人。“弟弟们。”
“诶,好。”
看了半晌热闹的孟居回过神来,和霍燃各自拿着几张,送到楼下伴郎们面前,让他们依次抽取。
走到慕昀身前时,孟居手里只剩下两张卡片。反正也是靠运气,慕昀没有犹豫,直接上手捏住一张。
孟居瞧着卡片上的“花生”两字,使坏地紧紧捏住不肯放手。
干什么?
慕昀有些疑惑,僵持两秒后,只好改抽另一张。
“芥末饼干”四个字被晾出时,他诧异的目光笔直地落向面前人。
?
孟居强忍着笑意,把对应的食盘递过去,避开室友那种“终究是错付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