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多年真没想过拆队啊。”任柯也拿这两个朋友无奈了。
“然后配谁啊?老曲就是双人滑男伴天花板,虽然是个小短手吧。”吴夏没心没肺地笑道。
“跟他在一起我心里踏实,那个大傻子都习惯了,就是自己受伤都不会让我摔跤。四周跳,他敢抛我就敢试,他比我心疼。男伴不是他,我干脆去当个十八线女单了。”
“这……这就是爱吗?”任柯迟钝的情感神经拨动了一下。有一个完全信赖的爱人,听上去真的很不错。
“……对。怎么?今天想看我笑话?”吴霞脸上有点飞红。他们一起训练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刨根问底。
“夏夏,你可不可以对我再说一遍。”曲盛突然从后面出现,是傅笙赶他过来的。
“不说。”嘴硬是要硬到底的。
“那就同意我练抛跳吧!二选一。”曲盛坚定地看向她的眼睛说“你信我,我的上肢会练得比那个划赛艇的还壮的。”
“切——我可不要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男朋友。”吴夏翻了个白眼。练吧练吧,曲盛偷偷背后瞎加练才吓人。
“同意了?夏夏同意了!”曲盛开心地在任柯旁边一直嘿嘿乐。被任珂嫌弃地推开。
“这就是谈恋爱的酸腐味吗?明明刚刚还不答应,现在就松口了,一点都不像吴夏。吴夏的人设应该和他挥拳头才对。”任柯想到这里就急不可待地跑回傅笙身边。“果然,谈恋爱是坑。爱什么情?还是我傅哥来的靠谱。”任柯想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今晚的gala是属于任柯的。
C国杯阵容强悍,双人滑的DM,冰舞的LK,都是一线选手。但是C国杯gala的开场是属于任柯的,那一晚所有的光彩都投放在一个人身上。
后来任柯的粉丝赵丹多年后在网上回忆说道“那一晚像梦一样,我回去后仿佛失忆了,所有的图片视频都变得苍白扁平。我只记得白衣少年踏光而来,惊鸿照影,不似人间风物。”
任柯的表演滑选曲《如何摆脱自己的阴影》,选自德语音乐剧《莫扎特》。任柯一身白衣上场,白短袖,白裤,白冰鞋。宽松有型的短袖露出平直的锁骨,第一次公开露出的手臂上有淡色的青筋,薄韧的胸肌撑起了轻薄的面料,透出了肌肉起伏。这是少年被高强度运动精心捶打过的身体,干净、瘦削、有力量。
“完蛋,我好像做不了纯冰迷了。我前两天还是高贵的花滑观众,现在我连冰迷都做不成了呜呜呜。”场上哀嚎一片。
“锁骨上有一滴汗,我看见了!!!那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
“呜呜呜,怎么有人把短袖穿得那么欲。有人知道女款链接吗?”
匡枫被初生的□□饭包围,嘴里嘟囔着“也就还好吧。注意力还是要放在表演上。”随后他对着大屏幕,拍了一张任柯上半身的清晰大图,诚实地打开拍立淘。
“不是说他表演滑演的是什么莫扎特吗?怎么穿了一身休闲衣服。”黄牛老刘今天依然苟在现场。还好gala是最后一波,再比下去,持续摸鱼的老刘下个月要啃窝窝头了。
“是音乐剧《莫扎特》,他这个考斯腾和剧中的人物服装有点相近。任柯脖子本来就特别长,一穿松松垮垮的低领短袖,有点不容于世的感觉。”匡枫兴奋地说道。
任柯闭眼双手垂立在身侧,偌大的体育场内,数千名观众大气不敢喘。
任柯随着音乐慢慢睁眼。他的眉眼本就冷峻,只是平日的笑容可以融冰化雪罢了。但是现在他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玻璃,像剔透的钻石,无端有种非人感。
男声倾诉着对音乐的热爱,低沉的嗓音充满压迫感。任柯微微耸肩,胸膛起伏,像在巨大的黑幕下奋力地呼吸。
他在高速滑行中机械性的轻轻转头,显得有几分精神质。
莫扎特句句叩问“人如何才能逃离自己的影子?人如何才能拒绝自己的宿命?人如何才能剥离自己的躯壳?人如何才能成就不同的自己。”(1)
任柯用外刃大一字滑出。双腿分开脚尖向外,整个人成30度的倾斜角滑过整个冰场短边,他单手捂脸,眼睛睁大嘴微微张开做惊恐状。
病娇,这是天才的禀赋和命途多舛塑造出的病娇。坐在短边的观众无声尖叫!
任柯没有了正赛规则的限制,借着张力极强的音乐滥用魅力。
真的是滥用!
他是捉摸不透的天才,是用双手摄人魂魄的作曲家。他是为祸人间的小恶魔,他是永不停留的过客。可那又什么样呢?他的一个挑眉,足可以让人原谅所有的变化无常。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可是有人理解他的疯狂和绝望吗?
乐曲进入对唱阶段,背景唱段步步紧逼如形随形,莫扎特的唱词写满了挣扎和无奈。
任柯用左手高高扬起狠狠地扎向右手,那一瞬间眼神狠厉绝望。
“他一定看过原版的音乐剧。表演好用心。剧迷哭了。”第一次看花滑现场的姑娘说道。
“什么叫双厨狂喜啊。我看得心好痛。”
乐曲中一声声质问摧心剖肝,他弓步蹲下,左脚外开保持滑行,右脚翘起用后跟着冰——拖刀。
太帅了,那一瞬间荷尔蒙的爆发让场上所有女孩子脸红。任柯抬眼,他的眼睛里全是孩子才有的天真稚气。
乐曲最后回到了充满希望的段落,天才的光芒无所掩饰,创作的激情如火花迸发。“我是大调,我是小调,是和旋,是旋律。”(1)
任柯双手张开在冰上奔跑,好似一个要拥抱太阳的孩子。
他左脚奋力蹬冰向前起跳,这是一个阿克塞尔跳。任柯对于自己不擅长的跳跃,治疗办法很简单,提高跳跃高度。在任柯的刻意为之下,这个1A竟有了可以媲美四周跳的高度。他没有选择在跳跃时收紧身体,放松的姿态让整个跳跃更加从容。
莹白的冰场上一只白色的蝴蝶乘风飞起,旋转着飘然落下。那一瞬间,他仿佛脱离了地球引力,只手碰青天。
场上的观众纷纷交头接耳“刚刚是什么操作,我怎么没见过这种跳跃?”
“1A?这是一周跳,你仿佛在逗我。”那明明是化蝶而去。
高潮之后是上扬的长音,由人声带动继续升调进入再现段。背景唱段越来越重越来越密集,和莫扎特的主旋律分庭抗礼。互相对抗的旋律,像质问,像争吵,像天才的人生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战斗。
任柯白色的身影在追光下几近透明。莫扎特得意于天赋,也自绝于天赋。天赋吸干了他作为一个人所有的生命力
“救救他,万能的主。求你救救他。”荒居奈美捂住胸口说道。
“他快碎了。”赵丹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摘自德语音乐剧《莫扎特》中文译文。
第040章
伴着坠落感的旋律, 任柯双足旋转,越转越低越转越慢,最终卧倒在冰上, 象征着一代天才音乐家一声的终结。
足足有三秒钟,全场静寂无声, 随后所有人起立欢呼。
震撼!艺术的魅力就在于,无论你懂与不懂,都会被打动到。有些东西是刻在人类的基因里的。
任柯从角色中挣脱出来,双手高举, 随后一手背后, 深深地俯身。他一丝不苟的转身,试图向每一位观众深深地鞠躬。
也许有人就天生适合站在舞台的中央, 迎接世人的欢呼和疯狂。他站在那里,你会觉得一切的狂热都是如此理所应当。
观众们的掌声一轮比一轮热烈,任柯足足致谢了四五分钟才滑下场。
傅笙的相机咔咔作响, 任柯的笑容比黎明的第一颗启明星还要明亮。傅笙目光专注, 反复地调试角度。
“他是属于赛场也属于舞台的人。”选手通道里一名穿着黑西装的外国人说道。
“你觉得他有潜质?一个黄种人?”上扬的语调带着一些轻佻。
“很明显,他能令观众疯狂。”黑西装说道。
“主动接触一个黄种人是掉价的事情。你知道,他不可能爬上顶峰的。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把他拉下来。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旁边那人笑道。
“我不知道他能有什么成就, 只知道必须找到一个人气选手帮我卖周边。大奖赛明年的经费会更紧张。”
“爱德华你太紧张了, 作为一个Y国人,永远不能忘记绅士腔调。别担心,前两年花样滑冰整个市场都回暖了。好吧, 今年是比较惨。大概是大家太不喜欢乔.欧文了。说实在的我也不喜欢他。长得丑情商低。不过, 谁让他是A国人。”那人叹了口气。
“比较惨?”爱德华冷笑一声“看到财报了吗?男单世界冠军的周边只卖出第一批库存的十分之一。前两天厂家在催我付尾款, 物流公司像我追加库管费。实不相瞒, 我来C国杯不是来帮忙的。就是躲债, 躲两天清闲。从我工作到现在,亲眼看着花滑市场在怎么萎缩。每年有各式各样的小型赛事在消亡。我不希望看到花样滑冰大奖赛会走到那一天。”
爱德华点上一颗烟接着说“韦恩,前两年市场为什么回暖,你有分析过吗?”
“我们花样滑冰大奖赛赛程合理,奖金优厚,名将们都愿意参加,彻底打响了名声。唔,这两年男单比赛上座率变高,一些周边销路不错。”韦恩颇有自得之色。
凭借什么?大奖赛男单总冠军获得的2.5W刀的巨额奖金吗?爱德华险些笑出声来。这个数目放在篮球、网球等热门项目里,是会让人觉得魔幻的地步,就是和普通的夏季项目比较也远远不如。
一群井底之蛙,怪不得花样滑冰一直在走下坡路。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说道“两年前业绩回暖,是因为出了一位明星选手,傅笙。没人知道他怎么火的。就是突然间市场部跟我说,随便印的一批男单奖牌得主的群像海报不够用了。我就让加印。然后继续售空。但是金牌和银牌的单人海报买的不温不火。所以问题出在铜牌得主傅笙身上。我不知道他怎么受到的冰迷喜欢。这两年我试图在文森特和莱奥身上复制他的成功路线,可惜都失败了。”
“是吗?内部没有消息传出来过。也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推广傅笙。就算他的成绩很亮眼,也没有人和我说要推广这位选手。作为C国人,他有这样的成绩该知足了。没人会对他的未来抱有希望。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好吧,我承认,他长得还行。”韦恩冷哼道。他想起来三年前花滑大奖赛结束的晚宴上,他作为主办方工作人员,身着昂贵得体的礼服盛装出席。但是全场人的眼睛就像黏在傅笙身上一样。想到这里,他分外不爽。
爱德华道“我也很费解。文森特如今有了更加耀眼的成绩,为什么人气还比不上一个退役一年的选手。如果这个C国男孩也有同样的魔力呢?”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什么魔力,是C国的祖传玄学吗?咻咻咻。别忘了你答应过那只E国毛熊,好好栽培尼基塔。”
“不会忘的。尼基塔当然有潜质,自从他出现在男单青年组我就一直在关注他。一周前,两组专业团队已经赶赴E国为他拍摄专辑片了。”
“看来你没忘记正事。”韦恩耸肩道。
爱德华敏锐地感知着赛场的气氛。观众们的热情,从任柯下场之后就慢慢回落。就是一线选手的出场也没有挽回颓势。“也许,那不是一个巧合。”他想到。
爱德华从皮包里找出名片夹。
“怎么?你还是没放弃这个C国来的小土狗?命中注定的二线选手没必要让你费心。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不是每个人都是傅笙。”
“所以我只是去递一张名片。如果今年他能出现在大奖赛总决赛,我们才有继续产生交集的可能。”爱德华微抬下巴,整理西装的领结。
任柯回到选手通道,无论是大牌顶级选手还是寂寂无名的小选手都争相与他击掌。这是来自同行的认可,是对手的致敬。
花样滑冰大奖赛的主办方负责人正等在尽头。这是一个略略秃顶的Y国人,他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眼角却有泪痕。
“谢谢你让我看到莫扎特抗争的一生。”负责人深深地行了一个绅士礼。
“要谢谢您的配合。之前我提出的光影要求您这边都尽力满足了。”任柯感谢道。
“您是对的。感谢您出色的表演,为今年的大奖赛系列赛事添加光彩。”他掏出名片说“能把这么美丽的节目留在大奖赛,是我们主办方的荣幸。希望可以在总决赛见到这样精彩的表演。今年总决赛后,我们将有一系列的活动,届时期待您的参加。”这一段话说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这位负责人看似是C国杯的一名工作人员,但其实他是大奖赛举办方的高级执事,过来监督工作而已。爱德华在花滑界沉浮多年,太知道引爆一个赛事,引爆一个项目需要什么了。
他需要一个明星。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让冬季项目拥有夏季项目的热度,让自己从放逐状态变成名利场的中心。
从这个C国男孩一上场开始,爱德华就知道,等待几年的人来了。
任柯对爱德华的话没有太在意。他重生前经历过世间冷暖,明白一切的恭维都是在他这次比赛成绩不错的情况下。刚刚话语的潜台词是,如果你可以进大奖赛总决赛,我可以画饼给你看。如果能年年进花滑总决赛,就是铁打的一线选手。到时候还用得着画饼?饼会长者腿跑过来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