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章胧回去的时候又被黄导拉着补拍了一场夜戏,疲惫得第二天都没缓过来,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中午的时候他打算睡一觉,谁知他妈给他打了个电话,挂断之后严重影响了他的心情。
一系列的不怎么好逼得他连抽了两根烟。
两根半烟。
……
拍戏,去节目,拍戏,去节目。
两个星期很快过去,综艺反响不错,甚至还出现了晞朗和章胧的CP粉,热度小范围的攀升。
至于张西折,晞朗对他明显是冲的,但有章胧在旁边打着岔倒还好,没出什么事。
随心所欲固然痛快,但生活不会这么顺畅。
晞朗也不怎么在乎这人了。
这天,桌子上的小太阳无声地温暖着一方天地,窗外风声呼啸,章胧翻了一页剧本,发出一声纸页摩擦的声音。
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下雪了。
扑扑簌簌的白色雪花满天飞旋着落下,章胧突然很开心。
冬天了。
下雪了。
新年了。
猫不见了。
一旁小沙发上有个本子,是晞朗落下的。
章胧拿起本子打算给他送过去,顺便一起看看雪,没什么要做的,只一起看看。
这是晞朗平时做笔记的本子,他看过两次,注释理解写的还不错。
他顺手翻看一瞬,指间从后往前,纸页翻飞,很棒,写了有大半本了,他想,如果不是他看到了这一页,如果不是他顺手一翻,他会去夸一下他。
倏地,章胧呆住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一出,他没看过这一页的内容,写了很长时间了,前两页,像是他们刚刚合作的时候。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手指带着那页纸连着抖动。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另他极其震惊的画面,眼神从吃惊到惊惧最后化为愤怒。
他控制不住这突如其然的怒火,即便他平时将隐藏情绪当做日常必要的操作,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咬着牙,一脚把眼前的单人沙发踹了出去。
碰地一声,沙发往后倒去。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章胧看着沙发愣了一下,愤怒卷土重来。
“晞朗。”他厉声道,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般,“我他妈没想到真成了笑话,你可以,你真够可以。”
……
“我本子呢?”晞朗问李东。
“哪个?你把笔记本带过来了?”李东扫了一圈。
“……不是,我平时拿的那个写字的本子。”晞朗看傻子一样看他。
李东:“谁知道,你刚刚拿着不是找你前辈了,是不是忘那儿了?”
晞朗想了一下,“可能是,我回头过去拿。诶,我定的茶到了,你去拿一下。”
“行。”李东点头,他起身出去,顺手把门一带,门慢悠悠地晃着合上,并没有发出卡的一声。
门没有关紧,谁都没有发现。
“喂,妈,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啊。”晞朗背对着门,冲手机扬起笑脸。
“傻唧唧啊,看看你。”她妈说,“你小舅舅回来了,你要回来看看吗?”
“哪儿的小舅舅?”晞朗不记得他妈有兄弟。
“年轻的时候认的,你小时候天天跟人家脚后面,拉你走你就哭,看着可喜欢人家了。”他妈道:“要回来吗?”
晞朗没有一点印象,“工作呢,不方便啊。”
“行吧行吧,你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一个模具里倒出来的,就你做鸡汤的那个前辈,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跟你小舅舅有三分像……”
李东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熟悉的本子,晞朗接过来,“怎么回事?不是在前辈那里?”
“刚刚给你送过来了,正巧在门口碰见了,就给我了。”李东说,“看着像有事,急匆匆的就走了。”
“我还想过去拿呢。”晞朗冲他妈笑笑,跑到一边唠嗑去了,他无意中向外看了一眼,下雪了啊。
“下雪了啊。”章胧走到外面,白色的雪花扑簌簌从满天飘下,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眼睫上。
从远处看,这个温和的人因为最近的疲惫下颌更加分明,他抬头看着天,无数的雪花以仰望的姿势在这样的视角下看有种难言的震撼。
他舒出一口气,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可笑啊,章胧,你真成了个笑话,成了个大笑话!
他笑了,口鼻中的热气呼出一阵雾,凝结着扑面这飞霜。
“前辈呢?”晞朗发现章胧不在。
“他啊,我听说好像是要去山上拍几天,下午就去准备了。”李东说。
“怎么我不知道,我不用收拾吗?”晞朗莫名心慌,很不舒服,“我去……”
“你不用,那边没你戏份,你留这边。”李东说。
晞朗:“……这样啊。”
他下午给章胧发了消息,一直没人回,忙吧,收拾着呢,肯定没空理你,反正你也没事,就不要打扰前辈了。
从下午三点到十点,章胧没有回他消息。
“……太忙了吧。”他说。
——前辈,明天就看不见你了啊,怎么办,还是想跟前辈一起。
——前辈什么时候回来啊,到时候我去接你吧。
——前辈还没收拾完吗?
——前辈好忙哦,理理我呗。
——前辈……
——前辈……
“嗤。”章胧按灭手机,随手丢到一边。
手上的烟头明明灭灭,炽热的温度烧灼到手指前一刻被他弹进垃圾桶里。
晞朗为什么对他热情?
他一直心怀芥蒂,怀疑过很多,只是他对晞朗的感情模糊了这点疑问。
现在知道了,真是可笑啊。
那页纸上写的清清楚楚。
强迫自己去看一个人……
强迫你大爷。
无趣没有了……我不无聊了……
我他妈不无聊,老子现在想掐死你。
哈,真可笑啊,活了三十年了,在这被摆了一道。
这成了什么,乐子?自作多情都不足以形容你的狼狈,章胧,你他妈被玩了,他妈的!被玩了!
章胧一脚把眼前的桌子蹬了出去。
踢!踹!碰撞!疼痛!
他心中有郁结,憋闷的快要窒息。
破碎吧,有什么裂开吧,什么都好,他快要喘不上气了。
碰——桌子往后倒去,一片支离破碎的声音中,浓郁的香味四散开来,玫瑰色的液体蔓延开来,章胧死死盯着那出鲜红,当初的心情现在犹如巨大的巴掌,让他狼狈不堪。
这样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他控制着自己。
安静下来,章胧,平静下来。
别人会发现的,你不安静下来别人会发现的……可是,我好累啊。
他伸手拿烟,只剩最后一根了,他抖着手,含在唇间,仰头倒下,他仰倒在沙发上,点上了烟,随手一丢,打火机在不远处落下一声响。
烟雾从他口中溢出,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一颗一颗的蜿蜒着,从两边的眼尾没入鬓角。
他没有发出声音,灵魂在哀嚎。
虚假的带着面皮,融入人群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演,只无人时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看一看,那早已模糊真正的自己。
他像马戏团的狮子,被驯养地装作温顺的绵羊,十年如一日,一日如三载。
在他早已麻木的时候,一阵草原的风带着自由的气息让他感受到。
晞朗就是这阵风。
他讨厌风。
……
晞朗让他感受到久违的自由,他发脾气不会被训斥,他展示真性子不会被他感觉奇怪,似乎他怎样都是好的,似乎……终于有一个人来救他了。
不,是来抱他了。
温暖的,安心的,一个拥抱。
错了,都错了。
章胧啊章胧,有的没的,一开始或许就是错的,不要想了,都散了吧。
散了吧。
凌乱的屋内,遍地的破碎,浓郁的气息在空旷的屋内散开,一点点消弭。
躺在沙发上的人半个身子垂到地上,他也不在乎,窗外一角透出一丝光亮,满天飞花苍茫盖住人间。
“妈妈,我手受伤了。”小孩儿说。
白嫩的手上一道伤疤冒着小血珠。
“行,走,坐,立,你都要学,疼一点,你哭什么。”女人招呼阿姨带他去包扎。
小孩收了哭。
“哥哥,我想放风筝。”小孩看着窗外,一户人家的小孩在院子里跑,脸上笑得开心。
“书没读完,字也没习完。”人走了。
小孩收了笑。
“爸爸,我去上学了。”小孩打招呼。
“明天有客人来,你叫我先生,不要叫爸爸。”男人说。
小孩挺直了腰背,脸上绽开一抹谦和有礼的笑,成熟的表情他略生疏,两天后,这皮便披上了。
他受伤了知道去包扎完好,路过邻居玩闹的小孩目不斜视,有客人来会谦和地喊先生。
规矩,他披上了。
“不愧是你家的小孩,这么小就这么懂事。”
“规矩真好啊,这小孩几岁了?”
“你们一家人真是百年传承啊,好啊。”
……
小孩张大了,十八岁那年,他折了一个纸飞机,我真幸福,他写道:我真幸福
我有个幸福的家
幸福的家里有个幸福的小人
他和爸爸妈妈哥哥一样
他很幸福
……
纸飞机飞过山间,飞过树梢,飞过岁月亘古,飞过满天霜花,化为今晚他眼角的泪,没入鬓角。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甜起来了
第44章 疏离
天冷,昨天下了雪,今天还在下,一脚下去都是扑噗嗤的声音。
“章胧?”黄导惊疑的问,“没休息好?”
章胧摸了一下眼角,“很明显吗?我早上出来的时候看了还可以吧,不耽误拍摄吧?”
黄导点了点头,“有点红,估计是风冲的了,一会儿这块压一下。”
“嗯。”章胧笑道:“没想到我这么嫩,只晚上没睡好今天就有印子了。”
“你呀。”黄导道:“中午一起吃饭。”
“好。”
章胧一直没回消息,晞朗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下了雪路上不好走,那边条件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冷,在他忍不住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章胧回了消息。
章胧:嗯,知道。
他上一条消息是30分钟前的:今天还在下雪,路上滑。
晞朗觉得不对,但没多想:你到了吗?
晞朗:现在怎么样?
晞朗:肯定很冷,要多拿几个暖宝宝带着。
晞朗:你们怎么回来?
晞朗:我……这条正在编辑的信息还没来得及发过去,章胧回复了。
章胧:忙
“啊,肯定是忙的。”晞朗点点头,立刻回复:那前辈要注意保暖,走路的时候也要慢点,你忙吧,等忙完再说。
章胧没有回,一个字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
手机屏幕熄灭,晞朗点头,心里很不舒服,前辈突然变得很冷淡,错觉,肯定是太累了,或者心情不好。
对,是心情不好。
……唉,虽这样想,有那么一点感觉却是冥冥之中自由感应般,他一直惴惴不安着。
章胧像一夜之间失去了对他的兴趣,仿佛他们没有熟悉起来的一切经历,一切只是幻觉,前辈是前辈,他看着。
章胧回来的前一天,晞朗准备接他,这个消息不是章胧告诉他的,是李东听那边的人说的,之后又告诉他。
晞朗不是个迟钝的人,尤其是在章胧特意疏远的情况下还无知无觉。
他打了电话,章胧不接。发了消息,章胧只回复三两下,几个字。
冷落,疏远,排斥,前辈厌恶我了。
他想。
他很平静,平静的开车到达目的地。
他早早地等着,却没看到章胧。
“章胧呢?”他问。
黄导点点头,“他啊,后面呢,碰到朋友了。”
晞朗舒了口气,还好,还……章胧出现在视野里,他脸上带着笑,温柔的明朗的,和他一旁的人有说有笑。
时间凝滞吧,他看着章胧,章胧在笑,这就够了。
章胧转头看见他明显一愣,随即收了笑意,走上前,礼貌疏离地点了一下头,“怎么来了?找谁有什么事吗?”
章胧脸上带着风霜,脸色很白,嘴唇没什么血色,眼神温和,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一般无二。
“这是?”他旁边的人问。
“我这部戏合作的对象,另一位主演。”章胧道。
那人说了什么,章胧偏头笑了一下。
他站在对立面,一个朋友的身份都没有。
突然的,没有准备的。
章胧即将擦肩而过,晞朗拽住了他的衣摆,章胧身体僵硬一瞬,缓缓回头。
尴尬只存在一瞬,他瞬间恢复正常,晞朗不知道他是觉得拉拉扯扯很不礼貌还是他不可理喻非要把话说明白的执着让他恼怒。
“前辈。”晞朗笑着伸出手,手里是颗薄荷糖,“要吗?”
他们曾在山间古寺石阶上,章胧问他,“要吗?”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晞朗说:“要!”
章胧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糖,收回目光,淡笑着开口,“不好意思,我不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