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闻潜很是警惕地往门口看去,看到的是提着一保温桶走进来的弈茗。
弈茗将保温桶放到了床头,而后关切地问道:“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闻潜答:“谢谢茗姐姐,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那就好,”弈茗舀了一碗鸡汤,浇在了装好的米饭的碗里,然后递给他,“昨晚可是吓死我和宁宁爸爸了。”
“保镖耿林填写了一个加班申请,我一看是到老宅,就连忙找宁宁。”
“结果这孩子,闷不吭声地直接把你带到了医院。我才开始还以为是宁宁生病了,结果发现是你。”
闻潜低头吃着鸡汤饭,闷不吭声。
弈茗和自己的丈夫有时候也是这种相处模式,很是自然地道:“昨天还有一位老婆婆过来,是你的奶奶吧?”
“昨晚宁宁怎么都睡不着,还是你奶奶告诉他,可以把红包放在生病的人旁边,压制邪祟,宁宁这才安了心。”
闻潜总觉得弈茗话中有话,“茗姐姐,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想说啊……”弈茗叹了口气,“昨天在闻家老宅的事情,想向你说声对不起。你别因为那些事情,和宁宁产生隔阂。”
闻潜感觉到床边一抖,低头便看到闻子宁长长的睫毛微颤,显然是已经醒了。
他看着装睡装得漏洞百出的闻子宁,“我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们来道歉,毕竟不是你们做的。”
闻子宁能感觉到闻潜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听到这话,他更是全身不由一抖。
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闻潜将全部的锅都推到自己身上啦!
闻子宁自知已经没办法装睡,他睁开眼,与闻潜对视,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刚才闻潜那番话说的就是自己。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他又没做错事情,算下来还能当他的救命恩人。
闻子宁轻咳了两声,对着弈茗显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本想让张姨过来照顾你们的,但是别人毕竟才回去几天,”弈茗想着就叹口气,“我今天下午要飞澳大利亚,今早过来就是说一声,你们俩孩子得好好照顾自己。”
一听到弈茗要走,闻子宁立马嗅到了自由的气息,“妈你就放心吧,我都高一的人了,又不是小学生,不至于饿死的。”
弈茗看着现在活泼的闻子宁,很是欣慰。
因为她和闻父都忙,闻子宁自然便安排进了住校。但在学校住了一学期,闻子宁却越来越显得沉默。
学校没问出情况,家里也问不出东西。
弈茗看在眼里,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现在闻子宁有了新的朋友,性格又变得活泼了起来。
待弈茗一走,闻子宁又紧莫名张了起来。
他强撑着淡定的表情,朝着闻潜伸出手,微微扬起脑袋,“我手臂睡麻了,你给我按摩下。”
第9章 吃饭还是喝水?
眼见着闻潜摆着那张臭脸即将发作,闻子宁直接破罐子破摔坐到了床边,“怎么?别因为你是病人我就得照顾你,你奶奶现在还需要我花钱照顾呢!”
闻潜现在越发看不清闻子宁的目的。
表面上闻子宁像是一个养尊处优没有心机的小少爷,但这种外表之下,却又深藏着截然不同的心计。
让别的人陷害他,自己再从天而降宛如天神。
再假装事事护着自己,就以为他会感动了吗?
昨天他思维不清醒,生病的时候难免感性了点,差点上了闻子宁的当。
闻潜阴冷的表情愈发让闻子宁心虚,全凭那股“绝对不能让闻潜压着自己”的股气勉强撑着。
他微微抬眼,装得倒是像模像样,“你要是觉得不满……”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闻潜将汤碗放下,伸出手轻轻揉捏着闻子宁的小臂。闻子宁因为长期身体虚弱,皮肤带着点不健康的白,手臂上没有肌肉,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像是再用点力就能折断。
闻子宁先是被吓得一抖,紧接着又情不自禁地得意了起来,“不错,挺听话。”
只是随便想折腾下闻潜,闻子宁并没有将手举太久就收了回来,“待会儿医生查房,如果没问题,你就跟我回去。”
闻潜就像是最听话的仆人一般,低着头,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回答:“好。”
*
虽说昨晚着了凉,好在闻潜本身身体底子好,上午医生查房完,便表示可以出院了。
所有的衣服都送去了干洗,送来的衣服都是家里放着的新的。
闻母弈茗请了一个护工,闻子宁让她顺便把病床上的红包全都收拾走。
护工拿起沉甸甸的一个打开,发现里面居然全是一摞一摞的一百块,顿时有些局促,“小同学,这里面可都是钱。”
闻子宁很是大气地摆摆手,“阿姨你拿走吧,就当是春节加班费。”
闻潜看着床边的红包,算下来至少都有几万块钱。
如果当时他有那么多钱,现在也不至于会受制于闻子宁的手中。
闻潜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在老宅拿的红包呢?”
闻子宁指了指门口护工眉开眼笑拖出去的那堆,“喏,都用了。”
闻潜冷冷地看着病房门被关上,什么也没说,往更衣间走去。
没有说话的闻潜显得格外的吓人,闻子宁有些不自在地大声道:“是我带你去老宅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处置我的东西怎么了!”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过了好一会儿,换好衣服的闻潜从更衣间里出来。
闻子宁观察闻潜并没有要发怒的迹象,顿时得意忘形。
他坐在床边等着闻潜换完衣服后,朝着他开口:“我妈走之前,你也听到了,春节七天家里都没人,你得好好照顾我。”
弈茗的原话是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这到闻子宁的嘴里完全变了个味。
闻潜整理着羽绒服的袖口,听到闻子宁说话,懒懒地撩起眼皮。
闻子宁没想到自己居然踢到了一块铁板,咽下一口唾沫。他正调整呼吸,准备再次将“叶奶奶”这个理由搬出来时,却听到闻潜的又一次回答。
“好。”
*
说老实话,闻子宁有点怂,但是他用理智告诉自己,他根本没有怂的必要。
他太明白闻潜的那副模样,根本不是臣服的意思,甚至可以说随时可能反咬一口。
但是闻潜的镣铐是自己亲手戴上的,只要叶奶奶还在自己的手里,闻潜便不敢轻举妄动。
刚到家,闻子宁便直接瘫在了沙发上,中气十足的吼道:“我饿了!”
话音落下没得到回应,闻子宁又坐起身,看向闻潜,“说好的好好照顾我呢?”
作为真·刚出院的病人,闻潜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很是好脾气地问:“你要吃什么?”
闻子宁愣了一下,接着才回道:“先,先给我来杯水吧!”
闻潜听话地走到厨房拿杯子,接着便听到沙发上舒舒服服摊着的人报菜名。
“我要吃糖醋小排灌汤包干锅虾荔枝虾球酱肉丝甜皮鸭烤牛排,还要喝杨枝甘露刨酸奶可乐雪碧加豆奶,最后的点心我要奶黄包薯条和草莓千层。”
闻潜将水凑到了他嘴边,里面还贴心地插了一根吸管。
闻子宁一探头咬住吸管,毫无戒心地鼓着腮帮子一吸,紧接着马上察觉不对松开了嘴,骂骂咧咧道:“这水这么烫,让人怎么喝啊!”
闻潜将水放到了茶几边,站起身,“晾一下就凉了。”
看得出来闻潜是存心不想让自己好过,闻子宁气得不行,“你现在是什么样的,你别忘了,叶奶奶……”
“我没忘,只是你说你肚子饿了,我想先给你做饭。”
闻潜说话不急不缓,居高临下地看着闻子宁,“所以闻少爷,你是想让我给你换水,还是想让我给你做饭?”
明明是在按照自己说的事情在做,闻子宁却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在肚子咕噜噜闹脾气的时候,闻子宁最终气鼓鼓地偏过脸,“我要吃饭。”
“那水您就高抬贵手自己倒了。”
闻潜也没想过按照闻子宁说的做那么复杂,他全身的力气还没恢复,随便弄点吃的应付一下。
当他打开冰箱,被满满当当的保鲜盒给惊呆了。
闻子宁刚才胡乱喊的菜几乎全都有,保鲜盒上面整整齐齐地贴着便利贴。冰箱的最下面一层放着的是塑料袋装着的中药,鼓鼓囊囊地堆在了一起。
看的出来,张姨怕废物小少爷被饿死,下了不少的功夫。
闻子宁在闻家可以说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和闻潜简直云泥之别。
如果这样的少爷,被别人知道了有阴暗的另一面,这一切的美好还会存在吗?
闻潜指尖接触到冰冷的保温盒,瞬间回过了神,闭上阴郁的眼,深吸一口气。
两个人吃两样菜便足够,闻潜顺手拿了一袋中药一起热。
等到闻潜将菜端到了桌上叫闻子宁吃饭,却没得到半点的回复。
他走到沙发边,看到闻子宁靠在沙发边,睡得正香。
闻子宁昨晚一夜没睡好,眼底还带着淡淡的淤青,眉头微皱,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柔顺的发贴着他的脸颊,显得稚气又乖巧。
闻潜很想直接将这样的闻子宁给推起来,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最后他找来了一张毯子盖在了闻子宁的身上。
*
闻子宁醒来的时候,便看到闻潜坐在餐桌边,灯光自上打下,闻潜的脸上落下了深深的阴影,显得格外阴冷可怕。
闻子宁心里哼了一声,他觉得闻潜肯定是因为等自己吃饭等得不高兴了。
他掀开毯子,穿着拖鞋走到餐桌边,很是不爽地训道:“菜都冷了,还不去热菜。”
闻潜什么都没说,拿着菜去厨房,又用锅和铲子一道菜一道菜地热。
闻子宁睡醒了,来了精神,他双手抱臂靠在厨房门口,“你为什么不用微波炉?”
糖醋排骨在锅里翻动,拿着锅的手微微一顿。
看到了闻潜的反应,闻子宁瞬间乐了,“你该不会是……不会吧?”
闻子宁回想以前,他在便利店、酒吧打工的时候接触过微波炉,但是和现在这个确实也不太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他乐滋滋地走到微波炉边,将另一份青菜放了进去叮三分。
简单的两菜一汤,汤菜是饭盒里标注的半成品,只需要加点水烧开就可以吃。
吃饭的时候,闻子宁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向闻潜炫耀微波炉的用法。
“上面的旋钮是控制火量,下面的是控制时间,”他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塞嘴里,而后筷子上下晃悠,“家里有两台微波炉,我刚才给你示范的是最简单的那个。”
只是闻子宁得意的劲还没过多久,吃完了饭,看到闻潜从另一个微波炉里取出一袋黑乎乎的东西,瞬间脸色剧变。
他指着闻潜手里的中药,“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闻潜将袋子剪开,倒到一个瓷碗里,“冰箱里的,一天三次。”
在那一瞬间,中药的苦涩味便钻到了闻子宁的鼻子里。
闻子宁平时在别人面前还能装,此时却半分都忍不了。
“我不要喝那种东西,”闻子宁很是强硬地拒绝,“给我把倒了。”
闻潜拿起中药的包装袋,看了一眼,“纸条上面还写了,闻歌牌子新出了一款巧克力,你喝了,就能给你。”
闻子宁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又收敛了回去,“巧克力给我。”
“我也不知道在哪儿,”闻潜将药袋子递给闻子宁,“你自己看。”
闻子宁里里外外检查了遍,确实看到了包装袋上的字,上面也确实没有写明放的位置。
他苦思冥想得不到结果,破罐子破摔一般闹了起来,“除非你把巧克力找到,不然我不会喝药的。”
闻潜毫不关心闻子宁喝不喝药,他收拾好了碗筷拿到厨房洗。
洗完了,便看到闻子宁又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餐桌上的药已经凉了,一丝热气都没有。
听到了脚步声,闻子宁便开始不满地嚷嚷,“我要吃巧克力。”
闻潜走到楼梯旁,仅是告知一声,“我去洗漱了。”
闻子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很是震惊地看着闻潜上楼的背影。
每当闻子宁以为闻潜已经暂时被自己控制住了,任自己予取予求时,闻潜却完全不听自己的话。
用理智思考,闻子宁当然明白,闻潜是不可能真的对自己予取予求。
但是情感上,闻子宁还是无法接受。
明明就是一个小屁孩,明明被他牢牢抓在手里,凭什么对他能够那么嚣张!
闻子宁赌气地站起身,端起那碗中药,直接冲到了厕所里。
闻潜每顿还是给他热药,但喝不喝全凭闻子宁自觉。
没有人约束,闻子宁便更不可能吃药。
第10章
过了几天,到了晚上,闻子宁便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呼吸间带着血的味道,脑袋嗡的一声像是将要随时炸开。
他在最后关头想起来的人是闻潜。
只是被叫过来的闻潜,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站在自己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