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厌吗?那可太讨厌了。
跟他的讨厌相比,他几乎可以完全忽略江朔的可怜。
程深没有烟瘾,不会随身带烟,他是去训练室临时拿了一包出来抽出一根给夏星辰的,还叮嘱了一句别多抽。
“知道。”夏星辰回答,点了烟过了一口,憋在口里没吞下去,任由异物堵在嗓子眼里涨红了眼睛猛地咳嗽出声。
程深看出来他情绪不佳,面色担忧,但始终没上前,一直跟他维持着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距离,低声问没事吧?
夏星辰趴在栏杆上摇了摇头:“没事。”然后伸出手递给程深,想让他拉自己起来。
他好累,一动不想动,感觉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今天晚上甚至不想训练了,他就想回房间洗过澡睡觉,不要再想这些莫名其妙的破事。
可是程深没有接过他的手,夏星辰就很好奇,上半身趴在栏杆上仰着头望他,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程深犹豫了两秒钟,点头:“有信息素的味道。”
夏星辰微怔,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名保镖的,但当保镖的Alpha怎么着也不会是S级,程深不该怵。夏星辰迟疑了一下,问:“……江朔的?”
“不是。”程深道,“比他等级应该还要高。”
此话一出,夏星辰良久都没有反应,过了好半天才兀地一声笑了出来,只吸了一口的烟狠狠扔到地上踩了上去直起身子。
他挺想发火,但之前在芬兰被江朔激起的对Alpha群体的火气夏星辰没控制住对夜枭发了,导致夜枭好些天看他都有些尴尬,他不能再跟深哥闹。
归根到底也不是所有的Alpha都像江家父子那么傻逼。
比江朔等级还要高的信息素,那只能是江震山溢出来的。
没有人能强迫一位S级Alpha散出信息素,除了他自己,夏星辰自然而然地想到下午他问的那句话。
——“江总是死了吗?”
他清楚地记得这句话问完之后,笼子里的鹦鹉顿时陷入了恐惧害怕的情绪之中,惊慌失措地查找声源。
鹦鹉再聪明通人性也不至于听明白一个陌生声音说出的话,那便只能是当时江震山闻言直接习惯性地采取了信息素镇压的手段想让他闭嘴。
可惜夏星辰是个Beta,还是个对信息素相当不敏感的Beta。
他嗅不到味道,自然也不会害怕。
他只会在事情过去好几个小时之后意识到这件事觉得可笑又好玩儿。
“傻逼。”夏星辰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低声笑骂出这两个字。
程深知道他没在说自己,却也没追问,只是建议道:“陪你去打一场出出气?”
夏星辰今晚原本的确是不打算再下训练场了,但现在气得不行也压根睡不着,闻言便应了好,甚至问程深:“介意我开直播吗?”
程深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星星说什么大家都应好基本是SQG的共识,他笑着答应了。
夏星辰弯下腰捡起烟头往回走,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再拿出手机给简子越发了条消息:
-在吗?带你上分。
他依稀记得,这人要给他介绍对象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来:加更加更加更!
好的好的,开始写了,后半夜发,是江狗陷入迷茫。
第40章
江朔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来这间屋子了。 这间房间其实跟江家的每一间都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大、一样空旷、一样毫无人烟。 唯一的区别是它有一扇玻璃墙。 这大概是黑暗中唯一一点能看见光的地方。 因为房间里没有窗户。 小时候他被关在里面还会慌张,四处都是漆黑的,他找不到出口也没地方躲藏,后来关久了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捱。 老爸至少能给他塞几本书进来, 房间里也没断电, 不至于真关他小黑屋。 他爹挺离谱的其实,江朔感觉他独断得要命, 所以不太想搭理他, 但他打不过江震山。 这就是命, 得认。 至于这次易感期会被老爸带回来又关起来, 江朔是没预料过的。 小时候被关总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理由, 他反正也懒得记, 也无所谓。长大了再被关还是因为有一次他易感期忘了打抑制剂, 去厨房拿了水果刀半夜进了老爸房间。 老爸就怕自己杀了他。 江朔倒也不是没想过, 但还是那句话, 他打不过, 所以作罢。 后来他搬了出去,江震山没再管过他, 他也没因为易感期回这幢房子。 毕竟这三年来, 每一次易感期都有夏星辰陪在他身边。 玻璃墙被放下来的时候,江朔正看到手里那本书中精彩的地方, 其实没多少想要看出去的欲望。 他带的是夏星辰之前丢在他家的那本书,让贺助帮他买了一本回来, 上一次翻开是在芬兰,夏星辰的房间里。 星星在床上睡着,他明明坐了很久的飞机,但在那时候居然没有特别困。 他当时看了半本, 这时接着往下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江朔说不清,可能是易感期的征兆让他觉得烦躁,也可能是换了环境。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夏星辰不在身边。 可是玻璃墙被放下来,他懒懒抬眸,看见了夏星辰。 江朔那一瞬间突然就懵了,他从昨天开始就很不舒服。 知道自己要进易感期了,也知道夏星辰这次不会陪他。
但江朔不是会临时大乱阵脚的人。 办公室、车、家里,他都准备了抑制剂,白安给他的治信息素紊乱的他也在用,但吃过晚饭他还是提醒了张妈记得回去。 说到底,这是三年来唯一一次特殊,江朔也不知道会进入什么状态。 他摸不准自己的反应,也不清楚夏星辰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有每次易感期的记忆,记得自己是怎么委屈地趴在夏星辰身上哭,记得夏星辰是多么耐心又纵容地哄他接纳他,也记得当时的心情。 喜悦、满足、安全…… 易感期的Alpha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安全感的生物,偏偏江朔会在那时候感到安全。 他没有觉得多奇怪,只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可笑,丑态毕露。 所以他记得,但也会分割开。 江朔并不会不承认那时候的所作所为,他只是将自己和“易感期的江朔”分开了。 在他的认知里,一进入易感期就极度需要伴侣,极其委屈,特别特别喜欢夏星辰,一分一秒都离不开夏星辰的江朔,是另一个人。 所以易感期结束之后,他也能当做谈论笑话一般跟夏星辰说些以后别怎么怎么样的话。 但夏星辰出现在玻璃外的那一刹那,江朔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他曾经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需要夏星辰,理所当然地认为夏星辰只能依附他。 甚至拒绝自己的本能,违背自己的本心。 配好的药液顺着引流管流进他的血液里,那是能让他平静下来的良药。 可在那一瞬间,江朔只觉得不对。 他不该是这样。 他跟星星之间不该隔着一堵墙。 他不该只能望见星星,却碰不到他。 他们明明现在该在城南的别墅里,暖房里上个月刚让人栽进去了香槟玫瑰,正是开花的时候,星星会任他为所欲为,甚至躺倒在花瓣上都会微笑又包容地望着他。 好似他做出这世上所有破格的事,在他眼里都是个小孩。 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原谅,也可以被允许。 星星不能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他,也不可以跟别的Alpha交流。 他在易感期呢,星星看不见吗? 星星怎么能……不心疼他? 江朔很不理解,他望着夏星辰,试图找到这人不是星星的证据。 因为他的星星不可能对他这么狠心。 可当玻璃外的那人要走的时候,他又一下就慌了神。 在他的逻辑体系里,这个举动明明就是能够佐证自己猜测的证据。 看呐,外面这个人肯定不是星星。 星星怎么可能看他这么难过还要离开呢? 然而逻辑是会崩盘的。 他根本没办法思考所谓的逻辑所谓的证据,他只知道夏星辰要走。 他不许。 这不应该。 他不喜欢这里。 人好多,玻璃又好亮,味道很杂,星星眼睛里也不是只有他。 不该的,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江朔根本想不明白,他想冲出去,却被玻璃死死地拦了下来。 他想质问夏星辰,可潜意识里又不敢。 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对。 好在夏星辰转了回来。 江朔还没来得及开心,星星就很凶很凶地质问他。 为什么不打针? 因为疼。 不舒服。 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药。 没有人在身边,他害怕。 可是夏星辰在怪他,在怪他不听话。 在怪他是个坏孩子。 江朔就不想回答,人还好多,他碰不到夏星辰,钻不进他怀里,没办法撒娇。 而且他感觉,就算他撒娇,星星也不会哄他。 甚至星星还要走。 他真的……不想要他。
这个念头占据了江朔的脑海,逼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夏星辰的身影跟另一个Alpha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玻璃外有人开了机关放人进来。
那个人跟星星长得很像,但他不是。
无可言喻的怒气充斥了胸口,江朔在嫉妒、气愤、惶恐、慌张等一系列的情绪下就要朝前扑过去咬向那人的脖颈。
不是腺体的位置,而是血管动脉所在处。
自然界中的野兽厮杀时都会盯住那里,那是最脆弱的部位。
一口下去就会有血喷薄而出,直至猎物彻底断气死掉。
江朔不在乎对方是谁,他是不是Omega都不要紧。
星星只是一时间生他的气才要走,万一等他气消了回来了呢?
看见自己跟一只Omega在一起,星星一定会更生气的吧?
不可以。
这不可以的。
他不可以让除了星星以外的人进他房间,他必须在对方踏进来之前咬断他的脖子。
唯一的麻烦是血迹怎么办呢?
星星不喜欢他杀人。
星星不喜欢的他都不该做。
可是星星好像——
也不喜欢他。
第41章
夏星辰不喜欢自己。
这种认知在清醒的江朔脑海中, 是断然不可能存在的。
小孩那么爱他。
是夏星辰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永远笑着望向他,一声一声的“哥哥”甜腻地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撒娇的小朋友。
而他所有娇气可爱的一面全都只为江朔一个人展现。
这样的夏星辰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他分明爱惨了自己。
所以江朔有恃无恐,所以江先生认为星星永远不可能离得开他。
没有宠物愿意离开主人, 被驯化成功的猫会失去野性, 再着急的兔子也不应该反咬喂食者。
可现在的江朔连自己是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
他接受易感期的自己,却仍旧不免会觉得那样的江朔很是脆弱幼稚。
那时候的Alpha完全没有思考能力, 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伴侣。
而伴侣在身边就能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
被人宠着的小孩是决计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抛弃的。
星星宠他还来不及, 星星才舍不得不要他。
……
无论是什么样的江朔, 他都能将夏星辰的离开当做一场假象, 甚至是一场噩梦或者无关痛痒的午后浅眠望见的虚影——对大狗勾来说, 这肯定是噩梦;可对江总来说呢?
夏星辰是他什么人?
是他睡了三年的枕边人?
投资战队的摇钱树?
还是死水一般的人生里猝然闯进来的一只衔着玫瑰花要送给他的兔子?
江朔怎么会知道, 他甚至不会花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想过要长久在一起的, 可是被夏星辰拒绝了不是吗?
但要真问他“长久”意味着什么, 江朔又不一定答得出来了。
他只知道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夏星辰会先离开。
可是现在的江朔两者都不是。
他分明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自己, 可那根绷住的弦不知道在哪。
他看不见也抓不住, 好似随时就会彻底失控一样,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坚持了这么久。
没有Alpha能在进入易感期之后还保持理智, 江朔以前或许能, 可现在呢?
他分明坚持了很久,是为什么?
Omega的味道充斥了房间, 很淡却不可忽视。
那像是什么催化剂,被人投入这间空荡的房间宛如一粒石子扔进了看似平静的水面。
再不制止一定会沉入河底弥漫整条河。
腮处隐隐作痛, 好像是增生出来的犬齿划破了柔软的口腔内部,血的味道顺着喉管往下,江朔才在一瞬间找回神来。
他仍然紧紧盯着那只Omega的后脖,五感在易感期被放大了, 他能清晰地看见浅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中血液流动,他忍不住想要咬上去。
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停了下来。
没有人制止他,只不过是那个不愿意承认的江朔突然急切地提醒了一句:“星星会不开心!”
江朔茫然地抬头张望,笼子里的野兽疑惑自己身处何方,又听见了谁的声音。
但他分明知道那是自己的。
他也分明知道夏星辰不喜欢见血。
如果真的要有血,那也只能是他们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