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计觉得自己发挥了挺大作用,话音刚落就眼巴巴地看着江朔像要求夸奖,结果江朔也看着他,表情很屑,活像学校里老师看做错题的学生那样。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不对,重新琢磨江朔那句话:“您是说……让联盟给我们道歉?”
江朔这才移开视线,把玩着桌上一支签字笔:“嗯。”
负责人呆滞几秒钟之后立马拔高了音量:“这怎么可能呢!?江总您不了解情况,当时是双方战队最后握手环节,季军都准备好要上台一起领奖了,那么多摄像头对着,众目睽睽之下是夏星辰把人家中单打了啊!血都飙出来了,医生都在现场,怎么可能会让联盟道歉?他们又没判断失误。”
负责人情绪相当激动:“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不给Venus除名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大让步了,怎么能再逼他们?”
“怎么不能?”江朔反问他,“——把你信息素收一收,难闻。”
负责人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激动竟然不小心外泄了信息素,而面前这个年轻男人除了嫌弃之外再无更多的对信息素排斥表现。
在绝对的高等级面前,信息素的威胁全都是小孩子手里拿的泡泡水枪,一戳就破。
他不得不冷静了下来,江朔问他:“你说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说打出了血医生来了,那就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Alpha要进易感期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只能说联盟请的那帮医生都是废物。我自己带人来了,现在正在跟王秘书长一起给那个Alpha做检查,半个小时后结果就会出来。联盟如果不就这件事给出一个解释,这游戏比赛以后也没必要再办了。”
SQG负责人心下一惊,一时间不知道听到的哪一句话才最让人震惊。
每一句都匪夷所思,但偏偏每一句都是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
他要是铁了心想弄《EPIC》,只要说一句游戏违规就能断了它们在国内的下载渠道。
他说的话并非大话,而是切切实实能做到的,只取决于想或不想。
江朔扔了笔站起来,“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在这耗,自己把屁股擦干净了再回去。”
他往外走,负责人赶紧跟上前给他拉开门,一半紧张一半放心地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江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似乎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但这问题困扰他也不过几秒。
“把夏星辰队长撤了,让他吃点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 Elio是《Call Me By Your Name》里面年纪较小的男主;
我先来,狗东西你才是不吃教训不长记性,呸!
第8章
夏星辰16岁进的SQG,17岁打首发,18岁上世界赛跟战队一起拿下冠军,19岁SQG原队长转会,他被推了上来。
SQG是国内处在风口浪尖的战队,Venus是国际上争议度和知名度都达到空前高度的选手,成为队长的这两年来他经历过什么不言而喻。
青团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餐厅跟程深吃午餐,看见手机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屏幕,看完了战队经理人发的通知,不可置信地跟夜枭确认:“假的吧?”
消息是私发的,青团收到的前两秒程深手机也响了一声,他放在旁边没管,这时候才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连内容都一样。
-郭建康:关于战队发展你有什么看法?明天回去前我们聊一下,上头要把Venus队长撤了。
“卸磨杀驴。”程深冷笑了一声,手机放了回去没回消息,“先吃饭。”
青团哪儿还吃的下去,急得不行就要去找夏星辰,程深给他拦了下来,“轮不到我们操心,你有这时间不如先告诉我决赛那天晚上到底听到了什么。”
青团一愣,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深哥,你特意瞒着枭哥跟三两喊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他憋了一会,闷闷的:“……你不厚道。”
程深挑了挑眉,没理会他的小声抱怨,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这孩子跟夏星辰学坏了,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撒娇,一个两个仗着自己长得可爱就为所欲为,也不想想都是赛场上佛挡杀佛的阎王,在他这里装天真善良有什么用,好像能骗到似的。
青团跟餐盘里那块还在滋油的眼肉对峙了好久,眉头拧得死紧,犹豫了好半晌才特别小声又不服气地告状:“我不知道,Agares骂星星来着。”
程深:“……啊?”
·
夜枭敲开房门的时候,夏星辰单手拿着半块可颂,咬掉嘴里那点就侧开身,打算让他进来,谁知道夜枭刚踏进一步立刻便退了回去,死死皱着眉头瞪着这间房间。
夏星辰给他动作弄得怔了一下,侧过头打量自己这间客房。
很干净很整洁,酒店工作人员刚进来帮他打扫过,连窗户都打开了,风吹过白纱窗帘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可看夜枭的眼神,却仿佛这里是什么吃人的野兽窟。
夏星辰微微歪过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怎么了?
夜枭瞪着他,视线从他干净清澈的眼睛移到红肿破皮的下唇,夏星辰怕冷,哪怕房间里空调开得足,他也穿了一件高领的羊毛衬衫,因着歪头的动作脖颈向上跑出来一截,细瘦的骨筋上覆盖的是密密麻麻的咬痕,每一道交错的痕迹都是野兽深夜觅食的战利品,每一道伤痕都顺着血液里的脉络打上渴望标记的烙印。
夏星辰还问他怎么了,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整个人和这间房间都被Alpha的信息素渍入味了吗?!
那是占有欲控制欲都极强的Alpha,领地意识过剩,所以哪怕是客房,他都要在每一个角落留下自己的信息素,放荡嚣张地仿似这是他的爱巢,不需要顾忌任何人的眼光就可以将他的Omega圈禁在这块狭小的空间里,蛮横又霸道地驱逐所有到访的同性。
除非夏星辰自己走出去,否则不会有任何一只Alpha敢踏进这个房间。
就连夜枭,哪怕只是站在门口这一小会,太阳穴已经抑制不住地疼,青筋都要鼓起来,牙根发着酸,犬牙像是要增生出来一般,急切地警告他必须咬些什么好来缓解这种本能的应战反应。
夜枭忍不住在想,这是一只Beta啊。
Beta不可能像Omega那么具有包容性,就算他们体质比Omega要耐折腾一点,但到底不如Omega的恢复能力,怎么会有人这么……这么粗鲁这么不知怜惜?
Venus是刚从没日没夜的高强度训练比赛中得到片刻喘息机会的职业选手,不是红灯区那些店里面天赋异禀的Omega,他的Alpha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夏星辰又为什么要惯着他?
——没出息!
夏星辰眼睁睁看着夜枭脸上表情由隐忍、克制、压抑逐渐转化成一种他只在张平脸上看到过的近似于“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刚充完能的脑袋不够用,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也快易感期了?”
夜枭一口老血差点喷他脸上。
他气得都快不顺了:“我快你大爷!”
“哦……”夏星辰特别乖地点了点头,“你不快。”
夜枭:“……”我是闲的吗我来这受这气?
气哽在了胸口半上不下的,他瞪了夏星辰好半天,瞥见这人眼底噙着的一缕笑意,突然意识到他们队长好像一直都在逗他。
夏星辰站直了,吃掉最后一口可颂,颇有些嫌弃地望着自己粘上了面包屑的手指,犹豫了一小会转身往卫生间走,声音轻快又毫不在意:“怎么啦?是给我的处罚下来了吗,张教让你来告诉我?”
水流声簌簌,顺着瓷壁滚进下水道,夏星辰抽了一张纸擦干净手,抬眸间不经意瞥见自己颈侧露出的咬痕。
江朔咬得真的很用力,犬牙刺进去的地方结了血痂,很突兀地露在白色衣领外面。
他突然起了好奇心,伸手勾住衣领往下扯了扯,咬痕下带出一点暗金色的纹路。
夜枭没进来,站在门口给他说:“没有,是Agares被带走调查了。”
夏星辰微怔,手上动作到一半停了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显从那张脸上看到了几分迷茫:“调查?”
“嗯。”夜枭道:“分会王秘书长昨天来了,说委员会评判有失偏颇,他带了医生跟机器,重新给Agares做了检测,发现的确存在易感期的症状,目前还是保密状态,没有向外公布。”
“怎么会呢?”夏星辰轻轻蹙起眉毛,“A类溶素酶数值明明不会因为I型药物的注射发生变化,还有别的数据能验证一只Alpha是否进入易感期吗?”
他很认真地疑惑,镜子里的自己也在迷茫。
Irritate的研发是S国的机密,按理来说他们既然敢做出这种药物,必然会确保隐患都被排除。
副作用是他吓唬Agares的,一款连问世都不曾光明正大的药物,是谁都会怀疑它的副作用,这是常识,可是他们是通过什么检测出来的呢?
抽血?不,不会,抽血不能查出数值的变化,这已经得到验证了。
基因检测?不至于,组委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给Agares做基因检测,他们不可能打自己脸打得这么响,更何况Alpha人权组织也不能放任协会随随便便就带走一只成年Alpha去做基因检测,他们将自己的血统和基因都视为高贵的象征。
在夏星辰最开始的设想里,只要等上两三天,必然会有Agares进入易感期的征兆。届时他完全可以将现实跟舆论结合在一起,多的是手段让公众不得不怀疑Agares是否真的在比赛时就已经展现出不正常的倾向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几乎就不可能被根除,他比谁都清楚该怎么让Agares身败名裂,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他也只能耐心等着。
等时机成熟,等铁证如山,不需要他给自己营造受害者的形象就会有人替他平反。
可现在计划被打乱了。
夏星辰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被打乱的。
他皱着眉头,盯着镜子里的人,视线往下移,重新审视脖颈上的咬痕。
他抬手,再次将衣领拉开。
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咬痕下,攀附着的是一朵暗金色玫瑰,盛开于肌肤和血肉铸造的养分之上。
一粒小巧赤红的痣点缀其间当做花蕊,玫瑰纹路绕过颈侧描绘,任谁一眼望过去都会以为他是个Omega——那本就该是腺体的位置,如果他有的话。
有什么想法即将破土而出,唇舌划过颈侧的触感仍旧浓烈,室内空调打在最舒适的温度,镜面前的灯暖黄明亮,夏星辰却突然浑身一凛,从脚底生出寒意来。
他冲出浴室门,直直地问夜枭:“是什么医生?”
夜枭一下愣住,眼神躲闪开,不欲回答这个问题。
夏星辰手不自觉地抓紧门框,指甲陷进木头里:“他们带的是什么医生?谁能去检测一个Alpha有没有进入易感期?”
医学能反映数值,但无法检验人性。
人心善变复杂,人性是深渊下凝视的眼睛,被黑暗藏起了所有线索密码。
脱离科学的判断,撕下人类自蛮荒时代走来披上的体面外袍,想要判断一个Alpha有没有进入易感期简直是最简单的事。
只要你给他一个Omega。
第9章
夏星辰和江朔其实有很多不合,小到江朔觉得夏星辰不该因为训练没日没夜地熬糟蹋了身体,大到江朔认为Venus再厉害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流星最终都会像昙花般逝去被众人遗忘,倒不如早些退役,去耀世挂一个闲职拿固定工资,学做家务美食,安心当一朵被他养着的菟丝花,只依附在他身边就好。
因为身份和性别的枷锁,江朔永远不可能像夏星辰那样以中间人的视角冷眼旁观这个ABO的世界,夏星辰也没有立场去理解江朔的大Alpha主义、高高在上的凌人气质和那些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所以他们不聊这些。
每一次的见面都为了解深夜馋渴,混乱时间里迷失在星河月光之下,烟雾缭绕中放纵灵肉寻欢。
他们本就不是互相爱慕的恋人,一时相遇纠缠也不可能一辈子绑在对方身上,江朔很清楚这一点,夏星辰也从未向他索求过多。
在他看来,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已经是前十八年贫瘠人生的土壤里极难得开给他的一朵花。有人播了种子,江朔长了出来,他只需要这人花期生长在他的土地上,并不需要探究这朵花晒的是哪一边太阳。
因为很有可能风轻轻一吹他就飞走了。
夏星辰怕极了失去。
哪怕只是一个赝品,他也害怕极了,他早就承担不起一点点的离别。
手指陷进门框里,手腕疼意一丝丝地浮上来,夏星辰自己得了答案,静默凝视夜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什么。
“我知道了。”夏星辰点了点头,手松了下来,轻之又轻地捏了捏自己手腕。
他刚用完餐,没来得及涂药,瘀痕一直在那,斑驳青紫地让人心惊。
夏星辰转过头,垂眸走到行李箱附近打开,蹲在地上翻出来一管药膏,旋开盖子慢条斯理地往自己手腕上揉:“还有什么事吗?”
夜枭站在门口没进去,听他声音听得都不真切,远远地飘在空中,像是自极夜深原传来的风,他愣了一下,道:“老郭给我发了信息,说上面对战队人员要有一些调整,你……要不要去找他先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