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洛时熙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意识渐渐陷入混沌。
帐篷外的虫鸣声此时成了最好的白噪音,像夏天的催眠曲,让人放下心神。
迷迷糊糊中,洛时熙感到有人将他抱在怀里的夏凉被扯开一点,盖在他的身上。
洛时熙低声嘟囔几句,砸砸嘴,艰难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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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几人就要回去了,他们还有接下来的录制。
此时,不过是忙中偷闲罢了。
来接他们的依旧是原来的大巴车。可谁知,在临出村的时候,车竟然爆胎了。
“爆胎了?”洛时熙反问,探头往外看。
他看到贺逾下了车,此时正蹲在车前看那个扁了的车胎,轻轻皱着眉。
“别看了,车胎爆了我们要赶紧下车。“梁与阑让洛时熙坐回来,自己把头顶上的折叠轮椅拿过来,把洛时熙抱下去。
洛时熙手搭在梁与阑的肩膀上,仰头看着他哥凌厉的下颌线,“我其实能自己走。”
梁与阑:“嗯。”
嗯?
洛时熙心底默默吐槽,但也没有非要挣扎着下来,而是顺势把下巴磕在了梁与阑的肩膀处,看向他背后的几人。
贺逾从地上站起来,笔挺的裤子上沾了点灰尘,他不甚在意的拍去,说:“是被钉子扎爆胎的。”
大概是有熊孩子恶作剧,洒了不少钉子在路上,让他们中了招。
节目组已经在联系新的大巴车了,但是从邻近调车,最快到达也要半个来小时,大家总不能都在这里等着。
“要不看看附近有没有小卖部之类的,咱们好进去避避暑,”姚余余遮了下头顶刺眼的阳光。
节目组本来打算最热的这个时间段回去,正好让大家在车上避暑的,没想到反遭了这罪。
“走走看吧,这里临近大路,说不定能找到个避暑的地方。”桑梓看了眼路边,吐槽道,“这里怎么连棵树都没有啊,一点阴凉地都没有。”
可不是,因为是大土路,来往要通车,那当然是路越宽越好,就把附近的树给砍了。
近来上面要搞绿化,就重新移植了一些小树种在路边,意思意思,应付检查。
练习生们也抱怨了几句。
这里跟他们昨天住的地方真是相差甚大。
不然他们之前也不会疑心节目组想要整蛊他们了。
洛时熙扫了一眼路边被灰尘掩盖住绿意的小树,这里早已变了模样,但他大致还能认出来。
“往前走百来步,有一个极小的小卖部,那个地方有挺多阴凉地的。”洛时熙擦了下头上热出来的汗。
“诶?你知道这里?之前来过?”有人好奇问道。
洛时熙应了声,说:“我之前老家是这里的,小时候来住过几次,还有点印象。”
桑梓正热的揪着衣领扇风呢,见状高兴道:“那太好了!我们赶紧去吧。”
洛时熙被梁与阑推着,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大家指路。
梁与阑看着周围的景色,眼眸垂下,正好能看到洛时熙蓬松柔软的发顶。
“我之前还没来过这里。”
洛时熙想起了什么,眉眼弯弯,“对啊,你之前假期总说要跟我来这里度假,可是都没有来过。”
梁与阑也想起来。
之前没有来过,是因为梁父梁母管得太严,把控着梁与阑每分每秒的时间。后来洛时熙的外公外婆去世了,他也就没有再提过要带梁与阑来这里。
洛时熙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俱都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模样,“其实,我也好久没来了。”
梁与阑听出了洛时熙语气里的伤感,抬手拍拍他脑袋。
洛时熙顺势拉住他的手,慢慢握紧。
果然就像洛时熙说得那样,小卖部走上几步路的时间就到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正端着脸盆往外泼水,咋一看到一群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朝自己走过来,还有些回不了神。
是洛时熙喊了她一声,大婶这才回神。
“牛婶,好久不见。”
牛婶眯着眼看了半天,这才敢认,“小熙?你是不是村东头宋家的小熙?”
洛时熙含笑点头,“对啊牛婶,就是我。”
牛婶赶紧走过来,仔细端详了洛时熙一会,眼眶竟不知不觉间红了,握着洛时熙的手不撒开,“好孩子,好孩子……让牛婶好好看看你。诶呦,这出落得这般俊了,让我刚才都没敢认。”
“您倒是没怎么变,跟以前一样好看。”洛时熙嘴甜的逗牛婶开心。
但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洛时熙简略说了下自己这边的麻烦,问牛婶能让他们进家里坐坐吗。
“我们买点东西,进牛婶你们家坐坐。”洛时熙自觉麻烦她,如此提议。
牛婶虽然面对镜头稍显腼腆,但也展示着她农村人的质朴热情:“见什么外啊,想坐就坐去,我领你们进去。”
说着她谇了一口,“肯定是王家那小王八蛋干得好事!一天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还把人家车给扎爆胎了!”
洛时熙尴尬笑笑。
村里的小卖部大部分都是改良了家里的一部分,把杂货间改成了小卖部,买点东西,好在农闲时补贴家用。
牛婶的家就在小卖部边上。
大家还是在小卖部里买了不少东西,牛婶狠赚了一笔,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支付宝到账的声音此起彼伏。
牛婶进了屋门,看到洛时熙正在喝冰镇西瓜汁,就冲洛时熙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洛时熙不得其解,转着轮椅过去。
梁与阑想跟上,却被他阻止了。
“我跟牛婶聊会儿天。”他说道。
牛婶见他过来,让他跟自己去隔间。
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牛婶感性,还掉了几滴眼泪,洛时熙连连安慰她。
牛婶看着长高长大的洛时熙,破涕为笑:“你外公外婆看到你这样,还指不定多欣慰呢。小熙长大了,长成一个大帅小伙了,牛婶差点就不敢认你了。”
“牛婶你别这样说。”
牛婶触景生情,想到了之前的事,叹气,“你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一辈子都是好的,你外婆更是书香门第,都从没跟人红过脸,吵过嘴,谁知最后来这里退休养老却……哎。”
洛时熙听她提及往事,嘴唇抿得越发紧了,都几乎泛白,声音嘶哑,“牛婶……”
牛婶看他那样,赶忙打住,拉着他手安慰他,“好孩子,牛婶不说了哈,牛婶没啥见识,这嘴更是没个把门,怎么都管不住,你别往心里去。”
洛时熙摇摇头,一滴眼泪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在空中,低落到地上,随后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洛时熙只有在二公舞台上,在封闭针失效后才堪堪留下了一滴眼泪。但是现在,他甚至要紧咬住下唇,才能将呜咽咽回。
却浑身发抖。
他哭起来很安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下意识向牛婶寻求安慰。
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哭泣。
不奢求谁的安慰。
等宣泄完了,站起来抹把脸,又可以笑脸迎人。
牛婶心疼地抱住他,嘴里一会“都是牛婶的错”,一会“好孩子别哭了”。
洛时熙将头轻轻抵在牛婶的肩膀处。
牛婶身上是农村人洗衣服最常用的皂角香,洛时熙闻着安心。
因为那也是他外公外婆身上的味道。
洛时熙宣泄完情绪,勉强冷静下来,红着眼眶笑着说:“牛婶,你怎么也哭了。”
牛婶抹了把泪,“我没事。小熙,你没在这里遇到你……那群混蛋吧?”
洛时熙的妈妈苏玫,上面有两个哥哥,正是这两个哥哥,在二老还尚在人世时吵着要瓜分财产,把本就带病身子骨不硬朗的老爷子气得当场心梗去世,没多久,他外婆也跟着去了。
最后这两人自然是什么都没得到,二老早就立下遗嘱,所有的财产都归苏玫所有。苏家几世经商,所积财产丰厚,常人难以想象,没想到最后给了苏玫一介女流,两人气得跳脚。
这件事,整个圈子里人尽皆知,在这个小村子里,更是街头巷尾的传。
洛时熙摇头,“没有。”
“没有就行,咱们不见他啊,乖。”牛婶拍拍他的背。
洛时熙点头,“我不见,见了也没什么好怕。”
等洛时熙再出去的时候,脸色已经与往常无异,除了微红的眼眶,再也看不到之前半点情绪崩溃的样子。
贺逾看他默默走出来,在墙角发呆,自己上前。
“怎么了?”洛时熙张口,清越的嗓音微微沙哑。
贺逾走进了才看到洛时熙通红的眼角,还有脸上的泪痕。他脚步一顿,心脏被一下一下揪着疼。
没有理清楚这种感情到底为何,贺逾紧走几步上前,将手里洛时熙刚才喝了一半的西瓜汁重新塞到他手里。
“喝点吧。”他在洛时熙面前蹲下,这种视角让他只能仰头看着洛时熙,“心情不好?谁惹你不开心了?”
那双桃花眼黑沉沉的,透不进光。
洛时熙看着贺逾皱起的眉,嘴角牵起一抹笑意,“我不开心,老板要帮我去揍人吗?”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贺逾还着认真想了下,“我觉得从后面套麻袋偷袭比较好,你觉得呢?”
洛时熙这次是真笑了,嘴角翘起一点几不可见的弧度。
贺逾看着他的笑眼,目不转睛。
洛时熙收住笑意,喝了一杯西瓜汁,慢慢抿下去,“没什么事,只是跟牛婶叙旧,想起点往事。”
贺逾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看着洛时熙那双犹带泪意的眼眸,说,“如果你真的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
洛时熙偏头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贺逾一怔,觉得他在问废话,说:“我贺逾的人,哪里有让人欺负的道理?”
洛时熙白皙的指尖捻着吸管,搅弄着鲜红清甜的西瓜汁。
他轻轻笑了,声音低到几乎无法听清,“谢谢老板。”
贺逾听清了,他说:“别叫老板。”
洛时熙看着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动动嘴唇。
“谢谢贺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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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时熙年轻,底子好,脚伤恢复得也快,在三公开始之后就回节目组养伤去了。
这次的三公分成七个组,每组五人,排名靠前的练习生可以率先选歌。
洛时熙这次排名第三,有优先选择权。
虽然仍旧坐在轮椅上,但是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瞧洛时熙,而是在心底希望他能把自己选走。
谁不知道凡事洛时熙进的队,每次都成为黑马拿到了第一?
这种锦鲤体质,让大家疯狂的想要挤进洛时熙的队伍。
贺逾正站在洛时熙身旁。
许是室内录制,他今天穿的要随性一些,额发散下来几缕,拼色衬衫前缀着环扣样式的项链,西装裤包裹着笔直长腿,一举一动都难以让人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贺逾半蹲下身,将话筒递给洛时熙,问他:“小熙,想选择哪首歌曲?”
洛时熙又闻到了贺逾身上木调的雪松香,香味似乎比之前更清晰了点。
他接过话筒,看了看身后的七首歌。
洛时熙刚才已经看过这七首歌的编舞了,他现在腿不方便,自然是选择一首不用太费劲的歌曲。
“我选——”
他的目光在七首歌中流连,台下的练习生们心提到了嗓子眼,洛时熙最终敲板,“我选《光》。”
这个结果贺逾早有预料。
《光》是其中唯二的歌唱组,没有大的舞蹈动作,洛时熙只需要站着唱歌,再稍加走位即可。
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底下的练习生中,选曲不是这首的便叹了口气,心想没办法跟洛时熙组成一组了,而正好想选这首歌的,便欣喜若狂。
贺逾接过洛时熙重新递还给他的话筒,两人手指一触即分。
“选择你的的队友吧。”贺逾站起来,站到洛时熙身后,看着他头顶发旋。
洛时熙第一次站在台上选人。
他现在是选人的那一位,而不是被选择的。
“那我选……”洛时熙的眼神扫视下面的众人,正看到他之前二公的几位队友在拼命冲他打眼色,孙洛已经把手举得高高的生怕他看不见似的,一直在晃。
洛时熙忍笑,“第一个,孙洛。”
孙洛比中了彩票还高兴,冲上来就抱住洛时熙,“谢谢队长,我们又在一起了!”
洛时熙笑着推他,“你能换个词吗?”
孙洛本就是洛时熙的选择之一,他虽然舞蹈不行,在二公时稍显跟不上进度,但他的唱歌水平是值得肯定的,曾被夸过是稍加磨练后“可以独立出唱片”的人。
孙洛这次是卡着30名晋级的,虽然是垫底,但是比上次整整前进了18名。
洛时熙一直觉得是他的排名不靠前,所以每次都与自己擅长的舞台擦肩而过。
如果这次孙洛能好好表现,未来可期。
再接下来,洛时熙又选了几位自己比较了解的,却在最后一位人选上犹豫不决。
正在取舍间,桑淮岩举手了。
“你想进我的组吗?”洛时熙惊讶地望着桑淮岩。
桑淮岩点头,狭长的眼眸看向洛时熙,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