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被接过去。
陆忱捡了两件里头的衣服,放进浴室的脏衣篓,又把外套挂在外面的架子上。
乐高没来得及拼的部分,找了一个隐藏收纳箱,笑着说:“等我们拼完了,就摆到架子上。”
宁晃“哦”了一声,还乖乖往收纳箱里看了一眼。
只是鼻尖还萦绕着陆忱刚刚洗完澡的洗发水的气息,带着一点儿潮湿的水汽,让他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陆忱笑着问他:“怎么忽然想收拾东西了。”
宁晃就嘀咕说:“我是在想,你会不会也不喜欢我乱扔东西,只是一直都不好意思说……”
他上楼时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了,陆忱既然讨厌一个人吃饭,那他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应该会讨厌他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惯。
宁晃皱着眉开始思考自己在家里都做过什么。
被子没有收拾过,回家衣服乱扔,玩过的乐高随便就堆在原地,第二天继续拼。
露台看过的书都堆在一起,听过的唱片在工作室,盒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客厅。
刚刚被陆忱领回家时,似乎还很拘谨,但随着记忆慢慢恢复,生活习惯也跟着恢复了,在家里也就越来越随便。
越想越皱眉,趁着陆忱洗澡,慌慌张张开始打扫卫生。
陆忱便忍不住闷笑一声。
半天才小声说:“其实不讨厌。”
宁晃抬眼看他,皱着眉问:“真的么?”
陆忱便轻轻“嗯”了一声。
“以前会都想收起来,后来觉得……也没什么必要。”
“东西放在原地,说明这几天还会听还会看。”
“衣服被子,我会跟自己的一起收拾起来。”
“你工作室我就管不着了,反正只有你自己用,嗯……我压力大的时候会去收拾,很减压。”
陆忱的在灯下的神色,越发柔和认真,漂亮的眉眼都带了星星点点的叹息。
“小叔叔,其实……你很照顾我的。”
无论是细腻、洁癖的习惯,还是有些爱吃醋,爱吃独食的性格。
他便也学着去包容宁晃的生活方式。
日子久了,宁晃在家里留下的痕迹,会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宁晃失忆失踪那两天,他看着宁晃扔在露台上的CD和看到一半的书,会感觉像是他的刺猬还四脚朝天睡在他的身边。
小刺猬皱着眉看了他半天,确认他应当是没有说谎的,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想照顾一下陆忱的生活习惯,毕竟那么久都住在一起……
却又忽得弹簧似的坐了起来。
宁晃惊恐万分地看着他,半晌忐忑艰涩地开口:“陆忱。”
“……我好像很久没洗过内裤了。”
他大大咧咧,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刚才忽然想起,似乎就只有刚住进来的时候,自己洗了几天。
后来变来变去的……记忆乱七八糟,这种小事就越发记不得了。
小刺猬苦思冥想自己洗澡之前的流程。
他洗澡前,跟脏衣服脱下来放在一起,然后换上陆忱准备的干净睡衣。
再之后,脏衣服不见了。
内裤也不见了。
再过几天。
它们一起变成干净的,刷新在衣柜里。
他盯着陆忱。
陆忱忍着笑咳嗽了一声,说:“你洗澡之后,我去洗澡,就顺手……”
宁晃瞪大了眼睛,张嘴、又闭上,又张嘴、又闭上,半晌挤出个:“你……你就不能问问我……”
他就不相信,这也是他二十岁、三十岁的习惯!
他没有这种习惯!
陆忱老神在在、毫不脸红:“确实之前也没有这种习惯,但是两条一起洗,可以节省时间和人力,反正一条也是洗,两条也是……”
“你闭嘴!”
小刺猬耳根爆红,凶巴巴一个抱枕就砸了过去。
照顾个屁的生活习惯!
陆忱忍着笑接住抱枕。
很快就迎来了更多的抱枕,以及一场轰轰烈烈的抱枕大战。
宁晃火冒三丈,险些把沙发给踩塌了才住手,又在一堆抱枕中凶巴巴挖出陆忱来,扯着他的衣领威胁,说:“以后不许碰!听见没!”
陆忱一本正经地小声说,完全不准碰,那也有点困难。
宁晃一下就想得歪了,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人跟蒸熟了似的,结结巴巴说我他妈才不管你,不许碰就是不许碰。
起身就要去衣柜。
他得看看款式。
具体了解一下陆忱最近都洗了些什么东西。
三角的比四角的丢脸。
卡通的比纯色的丢脸。
宁晃迷迷糊糊想,操了,他不会还有那种傻乎乎的披风款式吧?
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傻乎乎买了这种款,后面挂了个超人小披风,老板说这玩意属于超级英雄周边,还有蝙蝠侠款。
救命!他三十四岁应该已经变了品味了吧!
越想越惊悚,也顾不上殴打陆老板,挣扎着就要爬去看看自己这几天的款式。
却冷不防被一只手拉回抱枕堆里,跟陆老板一起倒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陆忱在一堆抱枕里翻了个身,偷偷捉他的手,声音像热乎乎的、拉着丝的白年糕,含着淡淡的笑:“小叔叔,我感冒好了。”
“今晚搬回来睡好不好。”
宁晃耳根烧得厉害,现在看他的脸都不大敢,哪里还乐意跟他睡,嘟嘟囔囔说不要,你自己一个人睡。
陆忱带点委屈看他。
他硬起心肠,看也不看他,轻哼:“反正我要自己睡。”
“你都把我赶出来了,谁还跟你睡。”
顺便念念叨叨说服自己:“今天自己睡,明天自己睡,后天自己睡……”
反正他记忆里,陆忱听话得要命。
最多也就嘴上占个便宜,委屈巴巴撒个娇。
十八岁的小朋友一想起自己这几天穿的,都是陆忱洗过的,天灵盖都要烧起来了。
不行,反正他得过个几天,把这件事忘了再说,老流氓再怎么撒娇也不行。
……却冷不防身体轻飘飘的。
陆忱把他扛起来了。
扛进主卧了。
不顾他呲牙咧嘴凶巴巴骂街,就把门锁上了。
“?!”宁晃目瞪口呆,看着笑眯眯、云淡风轻的陆忱。
说好的听话呢?!
他记忆是盗版的么?!
第50章
157
宁晃再一次见识到了陆老板的力气,扛起一个一米七六的男生,像是扛起一袋大米,沉甸甸放下,却又下意识托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按这个力气来看,万一有天破产了,没准儿还能去工地搬砖。
宁晃要坐起身,却又冷不防陆忱自己凑了上来,便只得用凶巴巴地瞪他。
陆忱手肘撑在他耳侧,盯了他半天,最终也就是撑不住笑了。
陆忱说:“别瞪了,我就是想你了。”
嘴上这样说,却还是垂首碰了碰他的嘴唇,又碰了碰耳垂。
撒娇似的嘀咕:“一个人睡怪难受的。”
宁晃骤然捉紧了柔软的布料,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真的,很久没有碰到了。
陆忱又笑他,说不是有前任么,怎么脸皮这么薄?
宁晃准备的都是书面答案,谁告诉他要考实际操作了来着。
小刺猬耳根红的滴血,却禁不住瞧他。
卧室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套床品,也许是陆老板病好之后,就自己换过了。
被褥柔软蓬松,有刚刚洗过烘干的干燥气息,柔软细密的棉布,让他禁不住陷进到棉花陷阱里头去。
他揪住陆忱的衣襟,定定瞧了他半晌,装作很有经验的样子,舔了舔陆忱的嘴唇。
殊不知亲得像小动物一样。
陆老板没有回应他,他便不知道做什么。
等到回应他了,他却慌的不知所以然。
其实是个很浅很浅的吻,舌尖碰了碰,咬了咬嘴唇,甚至不需要更多的撩拨纠缠,宁晃就慌得不像话。
与其说是吻,倒像是小动物与大狗亲昵地互相嗅嗅舔舔。
只尝到了干干净净的薄荷味,和陆忱身上清甜的柑橘香。
满意地像是要飞起来。
陆忱忍着笑问他,说这样亲吗?
宁晃揪着他衣领,端着一张不屑脸,说,嗯。
心底默念三四遍。
他有前任。
他身经百战。
陆忱俯身吻他时。
他这些想法却就这样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念头:嘴唇好软。
一个轻而浅的吻,晕红从耳廓、染到锁骨,又染到指尖儿。
半晌终于松开了陆忱的衣襟,贪婪地去嗅陆忱身上的气息,不知不觉就整个人都埋进了某人的怀里。
陆忱偷偷搂紧他,揉他的头发,笑着问,说,怎么样,我跟前任比,是不是学得更快、表现更好。
宁晃整个人都软酥酥、黏糊糊,偏偏只有表情还端得又冷又硬,一本正经,说,还行。
可见宁老师,听过就是谈过。
技巧烂的一匹,偏偏很会演。
陆忱又忍着笑说,那以后只跟我亲好不好。
宁晃埋在他颈窝里“唔”了一声,说,看你表现。
陆忱被他可爱得要命。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二十几岁的小叔叔也是这个德行。
连装腔作势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秒针一格一格。
一圈一圈。
宁晃眯着眼睛,抓着他的手臂,埋在他的衣襟前。
偶尔抬头碰一碰他的嘴唇,又重新再蹭回他的颈窝。
隔了一会儿,又抬头轻轻地吻他。
起初是甜蜜的亲近。
后来却煎熬得厉害。
刚刚学会亲近他的小刺猬,毫无顾忌地懵懵懂懂嗅嗅贴贴。
陆忱沉默了许久,终于没忍住,蹭了蹭他的鼻尖,
小声说。
“小叔叔,停一下。”
宁晃不满且凶恶地盯着他看。
三十岁的陆忱丝毫没有惭愧的意思,闷笑了一声:“咱俩得分开一会儿……我去洗个澡。”
宁晃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
半晌耳根爆红,丢脸得要命,骂了一句脏话,呲牙咧嘴松开手。
嘀嘀咕咕说:“谁稀罕了。”
半晌钻进被子里,凶巴巴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明明已经黏糕似的贴了半天,耳根烧到指尖,却还是空虚困顿得厉害。
只分开了一小会儿,就又重新破开了一个洞,呼呼地透着风,怎么都填不满。
宁晃忍不住唾弃自己没出息,这肯定不是他这个十八岁酷哥的问题,全怪二十几岁的记忆。
或许还怪陆忱当年是个笨蛋。
158
宁晃其实很清楚二十几岁的自己为什么要维持这个谎言。
起初其实是搁不下面子,已经随口说了,总不好一翻脸就说,我是骗你的,其实我二十七岁了连个嘴都没亲过。
那他身为长辈的面子,岂不是瞬间就掉得稀里哗啦。
但后来,是尝到了甜头。
陆忱只有吃醋胆子才大一点。
会拉着他衣袖,非要亲吻他不可,会偷偷拉他手,会在黑暗处抱他,小心翼翼吻他发顶和耳垂。
他有时甚至怀疑,如果自己当初给自己编了十个八个前任,也许他们早早就能在一起,根本不必经过许多周折。
他开车送陆忱去买小物件那天,本来是想跟他一起逛的。
停了车,陆忱却不愿跟他一起去,怕他被拍到,又怕他自己在车里无聊。
专门给他定了附近的电影票,说他自己去挑东西,小叔叔去看电影就好。
宁晃冷冷瞪他。
陆忱便像是做错了事的大狗,低着头说:“小叔叔,经纪人说你在争取大代言……不能有负面消息。”
他气得暗地里磨牙,心想他代言个屁。
谁让经纪人告诉他了的?
他哼哼唧唧忍了半天,一看电影票,还是个他看过的悲情爱情片重制,越发声音不高兴:“我看过了。”
陆忱却忽的警觉起来:“跟谁看的?”
酸气冲天。
宁晃看了他半天,轻哼了一声,抓起自己的墨镜和口罩,说:“关你屁事。”
“谢谢大侄子,我现在就重温旧恋去。”
他不顾陆忱的表情,扭头就走。
家也住进来了,亲也亲了,连司机他都当了,还不让他跟他逛家具。
他气不死这个小傻子。
之后他便戴着口罩墨镜,自己气咻咻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可乐,面无表情看他傻侄子给他买的电影。
陆忱还特意选了人很少的场次,订了偏僻的座位,也确实没人注意到他。
大荧幕上生离死别,女主角哭得撕心裂肺。
雨水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整个电影院都是抽抽嗒嗒吸鼻子的声音,只有他越发咬牙切齿,爆米花咬得咯吱咯吱响。
电影看了一个小时。
身边儿忽地坐下一个人。
好听的声音小声问他,说:“小叔叔,演到哪了。”
他冷冷说,你来晚一步,男主角已经死干净了。
159.
那次的爆米花裹了厚厚的焦糖,宁晃买了好大一桶。
陆忱腆着脸拿了两颗吃,甜得发苦。
偏过头看去,小叔叔口罩已经摘了,挺直的鼻梁上架着茶色镜片暗金丝框的墨镜,在大荧幕的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越发显得下半张脸的线条精致,嘴唇薄而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