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星意摇摇头,茫然的看向身边比他高出许多的男孩,“那是什么?”
“是一种很强大的人,能打赢一切你想要赢的人,有一天我会成为哨兵!”陆珩姜那时候也不大,但在同样小小的宁星意心里埋下了一颗隐蔽的火种,时时刻刻闪着光。
哨兵。
他将这两个字铭记于心。
他一定会成为哨兵,成为那个不败的人!
宁星意伸手拿掉神龛上不太新鲜的水果,弯腰拿起两个新买的苹果放上去,一吹散落的灰烬,少年清嗓带着一丝落寞,第一次露出了像一个孩子般的迷茫。
“可是爸爸,奶奶为什么不许我考军校。”
他站在神龛前,略微低下头仿佛有些无助,他从来没见过父母,家里也不供遗像,只有两个木牌放在神龛上,宁星意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小时候他也问过,但宁潋不肯告诉他,直到那次走丢。
宁潋拽着他到神龛面前,指着那两个冷冰冰的木牌说:“你有爸妈,就在这里,他们连尸骨都没有,他们已经死了明白吗!”
宁星意那时候才四岁,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年岁,头一次接触到了关于死亡的深刻话题。
你有爸妈,已经死了。
这句话如一把刀,剖开他刚刚能够凝结的希望,硬生生拽出来,然后挥刀斩落,将还未成形的梦境劈成两半。
他想哭,但看着宁潋的表情却憋住了眼泪,傻乎乎点点头,“奶奶,星星知道了。”
宁潋一把抱住他,埋头在他颈窝里哭:“乖星星。”
宁星意抱着她的肩膀,小小的手想去拍宁潋的背却够不着,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拍拍他的肩膀,奶声奶气的承诺:“奶奶不怕,星星长大了要成为哨兵!代替爸爸保护你!”
宁潋头一次打他就是那天。
重重的耳光在脸上炸开,宁星意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手足无措的动都没敢动,说不上是怕还是什么,宁星意直到今天还记得那时候宁潋的眼神。
“不许你再提这两个字!”
宁星意长长呼出一口气,算啦。
不考军校就不考了,不做哨兵也一样,他只要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干什么都一样。
宁星意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从兜里摸出两块糖,爸爸妈妈各分一个,伸手在小木牌上拍了拍:“差不多了,明天再跟你们说话,晚安。”
宁星意洗澡前把手机放床上充电,回来的时候正好跳出消息,凌初发来的。
“宁哥,我选择困难症犯了,你帮我挑挑呗?”
宁星意打开微信,差点没被里头的图片晃瞎眼,他们向导都这么会玩儿的吗?
现在向导的颈环是公开售卖的,芯片就像电话卡一样可以随时摘取替换,所以会有很多博主针对颈环款式和舒适度进行测评。
凌初此时发过来的就是一个博主的测评图,白皙的颈子上缠了一圈微紧的绸带,勾勒出好看的颈部曲线。
除了这种丝绸绣花的,还有皮质、金属、蕾丝各种各样材质的,由博主各个角度拍摄图片配上文字进行测评。
宁星意头皮发麻,戳了戳屏幕说:“你们向导玩得这么花?”
“什么花,快告诉我哪个好看?我感觉陆神好像不太喜欢我今天的颈环,我想换一个好看的,说不定他明天会夸我呢?”
宁星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凌初的骚,啧啧两声想告诉他多喝热水少做梦,忽然瞥见聊天栏的一个名字,刚打的字又哒哒哒删掉。
【他不喜欢你就找他看,找我干什么?我喜欢的你男神就喜欢了?】
凌初很快回复消息,【我不敢,而且我没他微信。】
【没出息,叫声爸爸就帮你。】
凌初果断,【爸爸!】
宁星意看着几乎秒蹦出来的两个字,被凌初的狗腿惊呆了,心说陆珩姜有什么好,一个个的都对他趋之若鹜。
说好的喜欢他呢?
不过。
如果陆珩姜看到这些图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宁星意想看他不高兴的样子,于是连续把十几张图全发了过去,“喂,挑个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星星的日常:吃饭,睡觉,撩哥哥。
陆爸爸的日常:吃饭,睡觉,( )
第09章 星星之火(九)
陆珩姜正在地下室里的实验室。
他正在和合作的朋友用视频讨论这次的实验数据,手机亮起时他下意识瞥了眼,看到上面的名字,他声音停顿了下。
“怎么了吗?”对方问。
陆珩姜拿起手机:“抱歉,我有个要紧消息要回,稍等。”
镜头那边是个挺儒雅的男人,年约二十五六,穿着身白大褂,背后是一尘不染的实验室,看起来更专业。
“从来没见你在实验的时候回过别人消息,喜欢的人啊?”男人轻笑着靠向椅背,透过镜头打量这个少年天才。
他俩是在一个基因学研讨论坛上认识的,当时陆珩姜还披着马甲,死活不肯暴露身份,他还以为是哪个实验室的教授,结果竟然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
他当时怀疑是不是纸上谈兵,毕竟他的理论数据太过详细完美,于是软磨硬泡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非要试试他,最后发现人就是真的天才,对基因学的理解与研究比很多大学生还要强。
他一眼就看上了,邀请他去实验室,挂名也行,这样的人才错过太可惜了。但陆珩姜不仅严词拒绝还要求他保密,绝对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有时候都怀疑这小孩儿是不是个仿生机器人,直到这一刻,他会在研讨过程中停顿,给别人回微信消息。
陆珩姜看着手机上一股脑冲进来的消息有一瞬间的惊讶,唯一一条文字是带着命令式的话,带着满满的宁星意式的风格。
他几乎能够想象宁星意此时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指尖在屏幕上轻划了一遍,打开大图随机一愣。
向导颈环?
他是知道自己已经觉醒成向导了?
还是他在怀疑,所以用颈环来试探自己?
陆珩姜反复猜测,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已经觉醒的事,也从来没有释放过精神体,就连沈渐都不知道他已经觉醒,宁星意是怎么知道的?
宁星意发出消息后等了几秒钟没回复,戳戳键盘又道:【别墨迹啊,快点选。】
陆珩姜点了点屏幕,在某一张图片下面点了回复。
【这个。】
宁星意看他发回反馈,一条银色金属类似于项链的颈环,看着挺低调,也不太能看得出向导身份,像他的审美。
陆珩姜:【你要买?】
宁星意心说关你屁事,但看他这么好奇还是忍不住故意逗他,等他知道真相,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一定很好笑。
他兴奋的在屏幕上敲字。
【对啊,不过你审美不怎么样,我不喜欢这个,我喜欢这个黑色蕾丝的,红色的也不错。】
陆珩姜指尖微僵,难道自己猜错了,他自己觉醒成向导了?
还是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陆珩姜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打了字又删除,来来回回很久还是没有问出口,反倒是宁星意发了消息来。
【你写作文呢?在这儿写写删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陆珩姜手指点在输入框上良久。
【下次不要随便跟别人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颈环,尤其和哨兵。】
宁星意看着他发来的消息,抿着嘴乐不可支的在床上滚了几圈,陆珩姜你也有被我骗的一天哈哈哈。
憋闷了一整天的心情豁然开朗,宁星意一边笑一边给他回消息,写着写着忽然一愣,盯着那句“不要随便跟别的人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颈环,尤其和哨兵”,耳根子一下红了。
如今颈环虽然公开售卖,但两性之间到底还是有些隔阂,跟哨兵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颈环,无异于挑逗。
谁挑逗他了!
宁星意忿忿在屏幕上戳了几个字回复过去:【你管我呢!】
宁星意咬牙切齿半天,本想戳凌初告诉他陆珩姜喜欢什么样的颈环,但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他这句话,说出去了这少爷肯定会生气。
凌初:【哥哥哥,问出来了吗?[星星眼]】
宁星意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没有,他没回我。】
**
第二天正好是周一,升旗仪式上今年新调任来的教导主任激情澎湃的演讲。
“这个暑假有许多同学觉醒成为了哨兵和向导,要注意个人影响,哨兵觉得不舒服要主动申请去静音室做安抚,坚决不允许哨兵和向导私下结合,一经发现……”
“你们不要以为结合是一件小事,在哨兵与向导的世界中,一旦结合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连生命都会联结在一起的,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不要轻易越界!”
“作为学生,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是享受一时的快乐,这不是酷,这是幼稚!是非常不成熟!也非常不负责任的!”
宁星意的脑袋快炸了,各种噪音冲他脑子里灌,就连喇叭细微的电流噪音都像是针在往他耳朵里扎。
他今早一觉醒来,脖子上全是伤,手腕也红的不成样子,身上一块块儿的红印。
徐彻笑了一早上,闷声在后面冲他抖肩膀,“宁哥,你昨晚干嘛去了?跟身上种了个草莓园似的。”
宁星意说:“你他妈才种草莓,老子是正经人。”
徐彻笑的直抖肩膀,“你正经人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正经人都当校霸,我们不正经的人都当不成。”
一声细微的笑声传来,宁星意回头看到陆珩姜微弯的眼角,“笑什么笑。”
陆珩姜收敛嘴角,淡淡说:“我没笑。”
“我看见你笑了!”
“你看错了。”
宁星意舌尖抵牙,思忖着怎么能在教导主任的眼皮子底下把陆珩姜按在地上揍一顿,他等不及了,现在就想揍。
升旗台上那道粗哑嗓音怒吼出声:“宁星意又是你,升旗仪式这么严肃的场合你在下面说悄悄话!还有你旁边那个男生叫什么?到底有没有认真听?简直是藐视校规,太过分了!你们两个升旗仪式结束后去把雕像给我擦了!好好给我反省!”
宁星意常打架,被逮过很多次,挨骂都是寻常事。
“擦完再写三千字的检讨,贴在公告栏上。”
“……”
“每人给我录一份语音检讨书,每天早上播放!”教导主任越说越气,连校长劝慰的眼神都顾不上了。
他刚刚调来慧宇,这些富二代官二代们没有一个听他的,他迫切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对象。
宁星意撞上枪口,就怨不得他了!
七班这些杂碎简直是学校的垃圾,打架斗殴拉帮结派,一到他们班级所在的楼层,乱的跟鸡窝一样,黑板上整天都是不知所谓的涂鸦。
他盯了好几天,实在忍无可忍。
校长乐呵呵一笑:“孟主任啊,我看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如擦擦雕像就这么算了哈,学生嘛,本质还是要健康快乐的学习。”
教导主任严苛道:“校长,这种事绝对不能放任!如果有一就有二,现在只是一个七班,以后整个学校都跟他们学习,就没法治理了!”
校长被他说蒙了,一句给我个面子噎了回去,轻咳了一声说:“下不为例哈,大家都要好好的学习,遵守校规,好了好了升旗仪式结束,大家都回去准备上课吧。”
人生中第一次被要求擦雕像和写检讨的陆珩姜有些愣,沈渐在一边憋笑:“老陆我看出来了,你来七班是下凡历劫来了,哈哈哈,来采访一下,什么心情?”
升旗结束后,教导主任亲自拿着抹布过来盯着两人擦。
“慧宇私立是秦城最好的学校,给了你们最好的教育,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混日子的,更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藐视纪律,违抗校规的!”
宁星意说:“那个……”
“千万不要想着偷奸耍滑!我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谁敢……”教导主任说着,狠狠剜了宁星意一眼,冷道:“宁星意我可太清楚你了,整个秦城高校界最能打的学生,曾经一个人单挑了十几个学生,鼻梁断了手腕骨折了眉头都没皱,很厉害啊。”
宁星意心说这还是旧恨啊?
他没皮没脸惯了,一贯是个嘲讽当夸奖的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哎过奖了,其实皱了,挺疼的。”
“我是夸你吗!”
教导主任让他气的头疼,脸快要憋青了,指着他脑门说:“就你这样的学生,将来能做什么?混完高中出去继续做小混混?以打架为生?对社会有什么贡献吗?”
陆珩姜:“老师……”
“你给我住嘴,还有你也一样,我知道你们七班这些学生讲义气、论兄弟,有什么用?将来出了社会谁跟你称兄道弟!义气能当饭吃吗?”
这教导主任是上头了,祸水东引逮谁骂谁。
宁星意侧头看了挨了骂还面无表情陆珩姜一眼,心说这人挨骂都不会还嘴,就这么干受委屈?
“主任啊,其实慧宇大半的楼都是他家捐的。”
教导主任冷呵一声:“家里有钱,送过来混日子,就你们七班这些学生,打架斗殴、纨绔流氓,早晚都得从学校滚出去,不要在这儿影响慧宇的形象!”
宁星意给自个儿的定义就是流氓,但陆珩姜被扣这个帽子其实有点委屈,人家是个正经少爷,跟自个儿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