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育谦在对话框里删了打打了删,把“不好意思刚看到消息”放前面?还是把“谢谢”放前面?怎么写意思能表达得更清楚?
独自纠结的时光被敲门声打破,门外的人喊他“队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是李育谦和俱乐部定下的新队长,平时大伙都喊他的ID星雨。
现在你是队长了,你喊谁……心里可以吐槽,当面说还是算了。这小崽子天赋很好,最大的问题就是心态,李育谦亲手把他从心态一秒崩溃拉扯成在崩溃边缘坚持,太了解他了,当面说不得。
李育谦叹了口气,开门出去,把想问自己搬出去的事又没敢问的星雨打发去睡觉,又把从对门出来看热闹的星雨的双胞胎弟弟小朝塞回被窝,勒令拎着烧烤路过边看边吃的李灿回自己屋,一扭头就见打野陈陌悄悄从房间探出头来,一副很想加入“集体活动”的样子,李灿顺手给了他根烤串,算是带他玩了。
李育谦和小崽子们搏斗一番,回到自己的宿舍,靠在门上盯着被自己放在床边的手机,这一折腾更晚了,倒是解决了他的难题。
明天只能用“不好意思刚看到”当开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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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泽被手机提示吵醒的时候心情总不会太好,虽然干这行常常面对难缠甲方早已习惯睡觉不断网不关声音,被打扰睡眠的生理恼火却难以自控。
现在是白天是白天,是熬夜修片、白天补觉的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吴泽缓了缓情绪,拿起手机来看,不是工作或无聊事,是昨天刚一起签过协议的李育谦。
感谢他想得周到,说会注意物业通知的,还解释了下昨晚看到太晚就没有回复,附赠了个圆不溜丢的表情包。
精瘦精瘦的一个人,表情包倒是选得胖嘟嘟的。
吴泽握着手机伏在床上醒了醒脑子,最后决定还是不回复了,李育谦看着是个挺认真的人,万一认定自己这个时间段有空,以后经常这会联系,自己可不见得受得了……
至于为什么他感觉李育谦会谨慎地选择时间段,当然是因为后来回顾了一下两人的交流,发现了一件有点了不得的事。
吴泽的取向是同性,职业关系决定了他在工作中经常遇到对自己感兴趣或示好的人,来者都拒的事干太多了,很容易分辨这类人。
开始没能发现是因为李育谦的外表太有迷惑性,吴泽只注意人家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神色多么紧张、慌乱,一点也没深想对方为什么慌。
回头仔细想想,李育谦的真实长相也不是第一印象那样的,就是还挺好看一男的,胖点会更好看。
第一印象是被加了什么神秘滤镜?
总之,吴泽很确定李育谦对自己有特别的感觉,而自己似乎也并不反感。
不反感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吴泽性格强势,被人示好会立刻联想到对方要占用自己的私人空间和时间,非常不适,因此总是断然拒绝。
而李育谦不太一样,看着挺稳重,面对他就慌了,只顾着紧张,不怎么会表现自己,举动中总有点下意识远离、很怕冒犯的样子。
感觉如此不同,令人很想主动探究一下。
特地权衡了时间虔诚地给房东先生发消息的李育谦不会知道,他的努力终究是错付了,正正好好地打扰到了吴泽休息。
回好消息一身轻松,李育谦完成训练任务后收拾了些东西,在物业群里找到小区合作的保洁公司联系上,约好上门清洁服务,这才开车到了小区。
租的房子有两个连号车位,李育谦停车时看到房东先生的车在,算算今天不是限号,想来是出差回来在家休息,连忙和保洁商量尽量轻一点。
保洁阿姨笑眯眯地回答:“放心,没事的呀,搞卫生能多大动静呀。”
对啊,搞卫生能多大动静,自己是这么没有常识的人吗?李育谦陷入自我怀疑。
阿姨问:“还没吃饭呢?那你要先在外面吃了,灰会飞的。”
“哦,是,你们忙吧,我在外面就行。”午饭没来得及,李育谦买日用品时顺手拿了面包和水。
阿姨们很专业地开始工作,没李育谦什么事了,他靠边站着正打算开吃,电梯响了。
吴泽是下楼去拿叫的生鲜外送的,中午醒来听说员工一上午都和甲方扯皮,索性自己打了个电话过去,全部搞定后已然错过了午饭时间。
虽然中途抽空用破壁机打了杯混合物一口闷,但到底不是正经吃饭,加的莓果又太酸,更饿了。
买菜时构思好了做什么,吴泽下楼走了一圈改主意了,饿,还是做点速度快的!
他饿得乘电梯上楼时心情都很急躁,和站在自己家对面慢慢悠悠拿东西吃的人完全不一样。
怎么回事?李育谦这是在干什么?时间当不当正不正的,是没吃饭吗?然后就吃这些?
李育谦和吴泽视线对上时刚拎起吐司包装袋的一角,惊讶之下差点松手,房东先生和昨天不太一样,这个角色皮肤更随性更有居家休息的感觉:“刚回来啊,您去买菜了?”
有遇到邻居那味儿了,吴泽听着对方客气的寒暄,蹙眉看过去:“中午也没吃?”
“啊,对,您也……”李育谦听到“也”,难道?要不?还是别,别太尴尬了——既然他的手都有自己的想法迅速把食物试探地分享出去了,装也得装得自然一点,“这给您?”
谁中午没顾得上吃饭会选择白吐司和矿泉水?衬着对方瘦突突的手腕,吴泽都不知道该说可怜还是可爱。
他敢给吴泽就敢接,接过来后问了句:“进来坐会?”
“不不,不用了。”李育谦被对话的走向惊到,“我那个,在在等,看着打扫。”
“那行。”吴泽没多说,主要是饿,自家人知自家事,不止一个朋友吐槽过自己饿着肚子的时候多说话模样就贼凶,“你等我会。”
李育谦看着吴泽开门进去,动作流畅,半点没为在门口被人塞了包吐司感到尴尬。
房东先生的性格可真好。
李育谦在门口缓缓地喝了点水,喝太快不行,会不舒服,边喝边思考等下是在外面吃点什么,还是回基地吃……昨天看了,这边水电气都能正常用,自己开伙煮个面吃?
大概是他想吃点热食的想法太过强烈,对面的门忽然开了,房东先生走出来,往他面前递了个东西,一股暖烘烘的香气。
吴泽为了快开了两个锅,想煎太阳蛋考虑到对方可能不喜欢,干脆把鸡蛋滑散煎了个嫩点的全熟,洋葱和火腿一起煎过,叶菜怕生冷用热水淋了淋,全程做得飞快,跟为了剪“挑战快速做三明治”视频录制素材似的。
是不是不放洋葱比较好?
“洋葱能吃吗?”吴泽罕见地有点没信心,“你尝尝看?要是不喜欢可别勉强。”
这还是第一次投喂家人和徒弟们之外的人,吴泽感觉自己的态度怪生硬的,还好被投喂的对象并不在意。
“能,可以的,我都可以。”李育谦握着手里的油纸包,“这太麻烦,不是,谢谢您……”
“那我谢谢你的吐司?”对方太过小心翼翼,吴泽的自信又回来了,把另一只手上拎的餐凳放下,“你坐这继续看吧,行了不用谢,说不定哪天我有事麻烦你。对了,咱们这年纪也差不多,讲话就别这么客气了吧?”
谁对别人有意思是“您”来“您”去的,要不是李育谦的耳朵又红了,吴泽很难感受得出来。
老听敬称,他都快把自己当房东大爷了。
“好的。”李育谦定了定神,试着坦然地看向对面的人,“那……你还没吃饭吧?”
“是啊,那,回见。”明明是普通的对话,说到这却让吴泽变得没有开始那么自在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回了屋。
关门前两人的目光对上,都有些紧张地笑了下。
吴泽往厨房走去,忽然失笑驻足,抬手想捂脸,闻到洋葱味儿及时停下了动作。
什么情况,容易害羞还会传染的吗?
李育谦从善如流在餐凳上坐下,剥开纸包咬了一口三明治,尝到了一股甜甜的、熟洋葱的味道。
来源于什么食材不重要,都是甜的。
如果按照游戏角色分类,房东先生想必是个法师,言行都是有魔力的,只是告诉他不要太客气就让他奇迹般地不那么紧张了。
视野也不再充满角色的自带光效,变得更清晰了,却也更温柔。
吴泽之于李育谦不再是梦中的角色,而是变成了真实的存在。
是他真实地遇到了的人。
明人不说暗话,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吧!
第4章
李育谦坐在门口啃三明治的时间里思路很活跃,要怎么感谢救人于饥饿的房东啊,试试邀请他共进晚餐?
应该也不算太突兀?
塞面包的尴尬现场都经历过了,没在怕的。
李育谦是决定好了,然而吴泽没时间,阿姨们还没打扫完他就边接电话边开门出来了,冲李育谦抬手示意了一下,关电梯门之前还朝他笑了笑。
行吧,下次吧。
等清洁完成,李育谦把吴泽匆忙离开来不及收回去的餐凳搬到自己这边放好,清洗了下洗衣机再洗床品,电器都很新,可款式是旧的,烘干模块时间太长,他不执着于今天住上,把洗好的床品放阳台晾起来,回基地去睡。
李育谦多半天没有出现,队友都想到他是在倒腾搬家了,正好外援过两天休假回来,经理提出来赶在备战夏季赛常规赛之前给他暖暖房。
“是你提我就不太乐意了。”李育谦觉得不太对,“不会你也来吧?”
经理立刻否认:“不了不了,不影响你们年轻人的气氛,我只是一个幕后组织者。”
“老许呢?”
“小许找老板面试去了。”经理很真诚,“有备无患嘛,万一你忽然想开了同意留下当教练,他准备换个岗,战术分析师,你们继续搭档。”
说的跟真的似的,李育谦还击:“那我不如全兼了?”
“那就太好了,小许也说可以啊,咱们战队后勤也缺人,你放心,他总能有合适的岗位。”
送去食堂吧,弄个“原战队教练混入食堂导致食物中毒事件”的社会新闻出来。
李育谦以前就怀疑自家战队的名字是“谢谢了”的缩写,真是谢谢了,俱乐部这么看重他。
暖房聚餐定的吃火锅,老板给报销高级食材,还让人送了两支“小甜水”,带着冰桶十分贴心。
李育谦对酒有些不好的记忆,现在一般情况下滴酒不沾,不过回了家会被堂姐带去吃饭按头见世面,一看顿时觉得给小崽子们造了是牛嚼牡丹,过意不去,给讲究人老板发了条感谢信息。
老板回复:“这是想让你留下来的心意,你感受到了吗?”
行吧,勉强把您的好友留下来。
李育谦打了这么些年,在圈子里的社交面却不算广,放在老项目的选手群体里地位有些尴尬,来往到现在的朋友只有螃蟹,在新项目里整天拘在战队那些事上,朋友几乎都是老队友,跑不出俱乐部的范围,教练老许是螃蟹的表弟,至于老板,买下俱乐部后隐姓埋名打了一个月辅助来着,觉得太累就不干了。
现在不管战队什么成绩聚餐时老板都不肯出现,大概就是不想被大家发现原来他是那个谁。
李育谦在俱乐部这么多年,熬散了老项目的战队,熬走了旧老板,要说最开始不愉快是真的不愉快,现在气氛好也是真的好,他显然不像当年换项目的时候那么割舍得下了。
至少在小崽子们排着队咋咋呼呼进门之前是挺割舍不下的。
“暖房!”
“暖锅暖灶!”
“暖chuang!暖chuang!”
李育谦按住跳得最欢最不讲究的小朝,听外援小辅助努力憋出一句“暖气”,告诉他:“没有暖气,有西瓜,去吃吧。”
可能住在微信里的李灿又发朋友圈了,想螃蟹螃蟹到,冒出来给李育谦发了几个红包:“看不起我?搬家没我那碗饭?哥哥不跟你计较,拿着,自己在外边多吃点好的。”
李育谦暂时没和螃蟹说就是不想他破费,当然对方知道了他也没必要矫情推辞:“只为了这一顿就专程飞过来?”
“你要诚心诚意地请那飞回去小事一桩,你侄女现在争气了,上月坐高铁不哭不闹的,哪天我真带着她们娘俩故地重游你得作陪啊。”
闲聊几句,螃蟹问李育谦还喊了谁,这就吹不了牛了,除了战队几个之外也没有谁。
一会没看着小崽子们就闹腾得鬼哭狼嚎,李育谦记着中介说过的房子格局,挨个收拾老实了。
安静下来气氛就容易沉闷,星雨忽地站起身敬酒:“队长,我们这两年让你费心了。”
“费老劲了。”小朝附和。
“队长,这杯我们敬你,谢谢你。”
“因为有你~温暖了——”小朝唱和。
“李灿。”李育谦忍不了了,“让他闭嘴。”
小崽子们非要敬酒,李育谦象征性尝了点,觉得这酒堂姐肯定喜欢,得寸进尺地问老板:“还有吗,匀给我几瓶。”
老板回了张照片,在自斟自饮:“上仙桥批发市场给你整一箱。”
难道还要天涯共此酒?那就遥祝老板新的一年能够放下包袱与民同乐了。
这个酒吧,虽然李育谦不会专业地形容,但香气还挺醉人的,果香馥郁,就是浓郁之余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