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完,忽然闭起眼睛,额头上渗出冷汗。
“怎么了?”江叙不知道该不该扶他,“易感期还有这种……出冷汗的症状?”
顾锐笑了,闭着眼摇摇头。
那是091在阻止他开口询问孩子的事。
“我突然想见你了,就来找你了。”他说完,缓缓睁开眼,满是血丝的双眼盯着江叙不放。他朝对方走过去,拾起江叙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吻着:“嫂子,和我一起过不好么?”
“……?”
“标记已经在那儿了,你不可能和别的Alpha在一起,就跟我一起过,不行么?我会对你好的。”
顾锐一点一点吻着他的手指,好像准备用亲吻勾画一遍江叙手背的轮廓。江叙只觉得被他亲过的地方像是过了电,电得他整条胳膊都开始发麻。
他皱了皱眉:“你突然发什么疯。”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顾家从上到下都流着变态的血,”顾锐微笑着说,“我比顾见礼还糟糕一点,我母亲也是个疯子呢。”
“你知道她是怎么疯的吗?”顾锐边说边靠近他,把他往怀里带,“本来她住在边境好好的,偏偏有一回被那个人渣看到了。那个人渣,多自以为是啊,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只要是他看上的人,都应该欢天喜地地跪下来给他舔【哔】,为了跟我母亲共度春宵,他无所不用其极。”
江叙看他状态不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往后退:“然后呢……”
“然后?他终于发现光明正大地追求我母亲是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做了点阴的事情。”顾锐笑了笑,“他啊,他溜进了我母亲居住的地方,把人抢走关了起来,几个月后,他玩腻了,把人放了出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人,母亲却发现她怀了我。”
“……然后疯了?”
顾锐摇摇头:“她被关起来的时候就疯了,有了我以后,反而能有几天清醒的日子。”
“你看,我们兄弟俩是不是都跟父亲很像?”顾锐垂眸盯着他的脖颈,幽幽地说,“江叙,我那么恨他,可我常常想要对你做一样的事。”
江叙:“……”
顾锐说完,便朝他脖子上吻了过去,江叙本能挣扎,两人推搡着滚进草地里,干枯的黄草沾了一身。
顾锐双肘撑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想起江叙跳钟楼时穿的那条睡裙,棉质的,米黄色,有种温顺的可爱。江叙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他也很喜欢从后面掀起江叙的裙摆,看着对方为他沉沦,但那一天,他突然意识到,江叙应该是很不喜欢穿裙子的。
因为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难看。
顾锐低头在他锁骨处落了个吻。江叙挣扎了一下,见他没有多余动作,又停了下来。
“对不起。”顾锐突然说。
“对不起什么?”
顾锐摇摇头,他有一肚子的对不起,但是无法把原因说出口。
易感期,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占有这个人,但他能做的,只有一遍遍亲吻过江叙裸露在外的皮肤。他想要他,他的行为如此直白,江叙茫然地望着天空,心里再次浮现出那个荒谬的念头——
为什么不早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在我对你有一点好感的时候,就爱我呢?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顾锐一言不发地亲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抬起头,快快乐乐地看着江叙:“但是嫂子,标记我已经留下了,你拒绝也没用。”
“罗洛第一研究所在研究洗标记技术,已经研究了七年,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年内就会有成果。”江叙冷淡地说,“我已经提交了第一批志愿者申请。”
顾锐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起来:“江叙……”
“你现在不正常,”江叙叹了口气,“带抑制剂了没有?”
他觉得顾锐应该不会带,何况Alpha的抑制剂其实是为了平时受Omega影响引起的类易感期症状研制的,真正的易感期并没有太好的药物抑制,就算他带了也没什么用。
大多数的Alpha都是生熬过去的,或者用别的方式发泄——除了和伴侣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以外,极限运动和上战场都是好办法。
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你这时候跑出来找我,不就是打着跟你父亲一样的主意吗?”江叙笑着说,“这种地方,我是你唯一的猎物,你发起疯来,我又能怎么办?说的挺好听,做的都不是好事。”
他当然可以让系统帮他,然后一路逃到星城去,可他累了。
也许跑回家也会被顾锐追到,顾锐没少翻他家窗户不是么?
那种事又不是没做过,让他折腾完也就好了。江叙想到这儿,伸手解开了一颗纽扣,淡漠地说:“来就来吧。”
然而说完他就看见,顾锐露出了一点怔忡的表情,很快停住了动作。
他看起来似乎清醒了些,声音低低的,如困兽一般:“……你就真的,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江叙抬眼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只求今生今世,别跟你扯上什么关系才好。”
顾锐一下扣住了他的手。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绝对不会,江叙,你想都别想。”他恶狠狠地说着,“你是我的人,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洗什么劳什子的标记的,你别想甩开我。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跟我父亲一样,原本我就流着他肮脏的血不是吗?既然这样,既然这样——”
他的意识介于清醒和疯狂之间,说着说着似乎忘了词,愣了愣,猛地低头顺着江叙的脖颈开始亲吻。江叙被他弄得有点难受:“能不能别在这儿……至少去车里……”
顾锐突然抱起他大步往车上走。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曾在顾宅不同的无人角落里,偷偷进行过很多次晋江不能提及的事情。尽管重生了,换回了年轻时的身体,许多动作却都是下意识的,他们真的很熟悉,信息素的匹配程度也是如此之高。
一旦江叙放弃用理智抵抗,他很快沉沦进了这熟悉又陌生的节奏中。顾锐一边吻他,一边不迭地说着:“答应我,回去以后别吃药,好么?如果有了就生下来,我会照顾你们的……嫂子,算我求你,留下来……”
江叙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换了身干净整齐的衣服,好端端地躺在后座上,除了有点疼以外没哪里不妥,顾锐应该是帮他清理过了。
他撑着坐起来,看见顾锐坐在驾驶席上,人已经睡着了。江叙想了想,帮他把椅背放倒,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即使这么大的动静他也没醒,这大概是易感期的后遗症。车里飘散着他俩的味道,江叙没找到去味剂,便放弃了善后的想法,给车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随后下了车。
【宿主,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江叙有点走神。
【是这样的,我升级以后可以检测你的身体数值了,离得近的话,也可以检测到别人的。】
【但是我检测不到顾锐身上的数据,感觉就好像……他被什么东西保护起来了一样。能屏蔽我检测信号的,应该是和我差不多的东西。】
江叙一愣。
他回头看了眼,那人在车里睡得很好。车门已关,开启保护模式后,即便是江叙也不能重新上车,只能隔着黑黢黢的车窗看他。
“什么意思?”江叙问,“你觉得他身上也有系统?”
【有很大可能。】
“不奇怪,我看他多半也是重生的,就是不知道他的系统有什么用。”江叙垂下眼,“其实我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但是说不出来。”
【宿主爱上他了吗?】
这回江叙没立刻回答。他望着深沉的夜色,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其实,我一直是喜欢他的。虽然我不知道是受标记影响还是……”
【啊,那宿主为什么一直拒绝他呢?】
“喜欢不代表可以在一起。”江叙冷淡地上了自己开出来的那辆极轨车,“我恨他也是真的。”
【……我不懂。】
【你们人类好像很复杂。】
江叙笑了下,开车上了路。
他要回星城去,去学习,去等待顾见礼被审判,或是再多抛几样罪证出去,然后等待着某一天,他的心愿实现,小p离开,生活彻底归于平静。
他想过他自己的生活,有父亲和弟弟,有家族产业,也许未来他洗掉标记以后可以找到一个跟他彼此相爱的伴侣,也许不能,不过这一切都应该跟顾锐没有关系。
江叙下意识地摸了下锁骨处的纹身。
他可以不追究从前的事,但未来的人生,他不想和顾锐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
Ver.3
第13章
极轨车连夜驶入星城,江叙来到家门口时,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门卫惊讶地看见他们尊贵的大少爷从一辆破旧的极轨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忙不迭地帮他开门,迎人进去。
江叙没让他们惊动父亲和弟弟,上楼洗了个澡就睡下了。他开了一夜的车,外加半路上被顾锐折腾了一通,累得很,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公司有事,江右嵘没等到他醒,无奈出去了,江川倒是特地请了假在家等着见他,听见管家这么说,江叙想了想,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哥!”江川一见他就迎了上来,“你没事吧?”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江叙冲他笑笑。虽说他跟顾锐是逃出去的,不过东躲西藏的这段时间还是想办法给家里带了句平安,照理说江川不该急成这样才对。
其实报信也是顾锐想的办法……
撇开前世不谈,撇开潮热期顾锐限制他自由不谈,其他时候顾锐对他还挺不错的,像报信这么危险的事,因为江叙想,于是顾锐就想办法做到了。
江叙低头笑了笑,想这些做什么,是打算做温水里的青蛙么?
江川急就急在,即便他收到过哥哥平安的消息,却不知道对方是去做什么的,这次江叙回来,他自然有很多话想问。想到顾见礼已经进了监狱,这段时间还算风平浪静,江叙权衡再三,终于决定跟江川说实话。
他只说自己发现顾见礼不怀好心,于是打算全数奉还,并没有提起前世的事情。好在江川没起疑,他的关注点在于——
“顾锐?”江川皱了下眉,“你这段时间都跟他在一起?”
江叙点点头:“怎么?”
江川摇头,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觉得不对劲。
可哥哥到底是回来了,即便他满腹疑惑,也比不上此时此刻的欣喜。他让厨房准备了江叙喜欢的菜,兄弟俩一起吃了顿晚餐,约好明天一起去学校。
江叙第二天才见到他父亲,江右嵘脸上高兴的表情做不得假,以至于江叙没忍心把身世的事问出口。
两位室友对他的回归表示出最大程度的欢迎,除了担心他以外,最大的原因是杨文白报名参加的那个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他们的成果进行到收尾阶段,却没什么自信。
江叙回来,等于给了他俩一颗定心丸。
江叙没想到自己回来第一件事就要帮室友加班,不过这种不见外的态度倒是不让人讨厌,他无奈地笑了笑,也就帮他们检查了起来。
之后一段时间,他的生活陡然变得正常起来,没有了顾见礼,每天就是上学,帮室友改机器人,以及迎接考试。
联盟科艺大学里有不少被家人送进来镀金的二代,江叙缺勤不是大问题,但他必须通过期末考。等他复习的时候才发现,半导体真的不是人学的玩意儿。
江叙去了半条命才勉勉强强以平均分78分的水平通过了考试。
杨文白跟他同专业,这回考试平均分82分,吃饭时对着江叙唉声叹气,自以为找到了难兄难弟。江叙却没心思理他,盯着纪秋原看了半晌,问:“你能不能把各科试卷要回来让我看看?”
纪秋原是学神经网络,这次考得比他们都差,整个人如丧考妣。
他没拒绝,第二天就给江叙拿回了自己的试卷。江叙接到后花了三小时通做一遍,对照学校公布的标准答案自行校对,终于发觉顾锐说的很有道理。
他应该去学神经网络。
不过这事不急,江叙没太放在心上。入了冬,意味着春节临近,上层圈子里各家宴会会排着队地开,他很忙。
现在他身份尴尬——在众人眼里,他是个丈夫入了狱的Omega,被标记过,但日后的生活不知道有没有保障,江叙甚至听见过有人在背后管他叫“那个寡夫”,语气戏谑,看戏的成分居多;可他偏又是江家人,尊贵无匹,当着面,那些嫉妒他的人也只能恭敬地喊一句“江少”。
“江少爷”总比“顾夫人”好听,江叙死过一次,脸皮贼厚,甘之如饴地受了。
他跟着父亲和弟弟,流转在社交宴会中,次次打扮得矜贵又美丽,比结婚前还耀眼,次数一多,终于有人受不了了。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江叙嫁人,谁料这人成了个寡夫居然还能让一堆Alpha前仆后继地献殷勤,这叫人怎么能忍?!
有些人开始在江叙面前说酸话,还有些人干脆一次次给江叙下套使绊子,盼着他能在宴会上当众出个丑。
如果是从前的江叙大概会上当,可现在,他对人的恶意非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