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特别篇(番外)
写给新的2006年。
作者:林紫绪
大都会,2019。
农历新年过去了,时间,临近了二月十四号,那个特别的日子。
香岛市的宁静路,一如继往。川流不息的汽车与行人;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店铺招牌;林立的写字楼、祥和的住宅小区、优雅的独立别墅,还有熙攘的超级市场、热闹的夜市、到处可以听到孩子们笑声的公园,这一切的一切,组成了这条长长的路,组成了香岛这所不夜的明珠之城里,一道都市风情画。
位于北回归线上的香岛市,四季的区别并不是很明显,树木四季常青,花朵时时绽放。
可是春天永远都是春天。从树木新抽出的嫩芽上,从吹面的微风中,从街头走过的女孩漂亮的春季时装上,仍然能够感觉的出,春天就快要来了。
春天是个美好的季节。
宁静路上位于半山的地方,有一个半月形的海湾,站在海湾的沙滩望出去,是碧波万倾的南海。
这个海湾的视野很美,层层白浪卷起浪花拍打着沙滩,可以静听涛声,坐看日升月落。不知为什么,来这个海湾的人并不多,这里并不像浅水湾或别的海湾那样游人如织,喧闹非常,相反,这里的半月形沙滩,如同海湾旁的那条路一样,宁静。
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喜欢上这个地方。
清晨,宁静路的海湾,
两个清晨锻炼的人,顺着公路,慢慢跑到了这里。
此时的天际,已经渐渐发白,太阳将要升起。
顺着海滩的石路,江逸朗走下了沙滩,回头,对身后的人叫道:"小正哥,快一点,太阳就要出来了。"
穿着运动服的许正,跟在江逸朗的身后,走下了石路。
"太好了,今天又可以看到日出。"
尚在休假中的许正,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床去跑步。
江逸朗也早早的起来,陪许正一起,沿着宁静路,一直跑上半山。虽然许正不止一次说过,要江逸朗不用陪他,可是江逸朗仍然天天跟在许正的身边。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淡紫色。
海边的风有些大,吹的空气中有猎猎的声响。
许正和江逸朗站在沙滩上,凝望着海面。
绿色的海水,卷起一个又一个浪花,拍打着岸边的沙滩。
远处的海平面,那里天空的颜色越来越白亮起来。
江逸朗握住许正的手,"小正哥,快看。"
海平线上,一轮红日,跃出海面。
就在海平线的上方,有大朵的白云,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射向四方,形成万道霞光,仿佛海市蜃楼一样美丽。
许正和江逸朗,都被日出的美景所吸引,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凝视着。
太阳完全升出了海面,天空转成透明纯净的蓝色,天边的云被染成红色、桔色、紫色等不同的颜色。
江逸朗仰起头,看着天空,"又一天开始了。"
海欧掠过海面。
可以看到扬帆出港的渔船。
江逸朗转脸看向许正,发现后者同样在注视着自己,目光相遇,许正露出微笑,霞光中,那纯净透明般的笑容,说不出的英俊。
已经过去了这样久的时间,许正仍然令江逸朗心动。
正想伸手去握许正的手,江逸朗感觉到,他已经先于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江逸朗情不自禁的靠过去,依在许正的肩头。
这一个新年,对于江逸朗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今年农历年的时候,许正的父母,特意从杭州来到香岛,拜访江逸朗的母亲。
亲家见了面,许正和江逸朗,就算是正式的见过了对方的父母,这一段感情,得到了家人的认可和祝福。
之前虽然也有通过电话,可是江逸朗对于见许正的父母,总觉得有点放不开,不好意思。
直到真正的见到了许正的父母,江逸朗这才放下心来。
许正的笑容,完全来自他的母亲。
许母非常温和、亲切,江逸朗一见到她,就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而许母也很快把江逸朗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想到许正如果老了,一定会很像他的父亲,江逸朗特意的多和许父多接触,他发现,许正个性中的许多地方,都和许父非常像。
那位在工厂中担任技师的老人,耿直、开朗、和蔼、大方,笑声洪亮,看着许父偶尔露出的带着顽皮笑意的表情,江逸朗不禁想,许正老了之后,也会有这样的笑容。
江逸朗自己也没有想到,许正的父母,如此平和而迅速的接受了自己。
"我早就说过了,我喜欢的人,我父母一定会喜欢。"
见过了家长,江逸朗心底那最后一丝丝的顾虑消失了。
以后,就只要在许正的身边就好,和他一起,肩并肩,走过人生的长路。
有他在,什么都不必害怕,就算自己会有胆怯、犹豫或是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一定会帮助自己,让自己看清未来的方向。
"小正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杭州,好不好?"伏在许正的肩头,江逸朗问。
"好啊。"
"每次都说好,可是什么时候才能动身?"江逸朗轻轻晃晃许正的胳膊。
"夏天。"
"真的?"
许正点头,"六月,错开旅游的高峰时间,我们一起回杭州。"
"你说的,可不能再食言。"
"为什么一定要去杭州?"
看着许正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眸,江逸朗说:"因为我想看看你出生、长大的城市,那里一定有很多你的回忆,我想分享那些回忆。"
许正思索着,"是,在杭州有我很多童年的回忆。对了,我妈一定会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
江逸朗笑起来,"一定都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谁说的?"
"一定是。"
"不是。"许正连忙否认。
江逸朗伸手搂住许正的脖颈,"小正哥,你小的时候,就已经具备刺猬的条件了,怎么可能不一本正经。"
许正嗔怪的看着江逸朗,"你这树熊。"
忍不住伸手抱住许正,江逸朗靠在许正的肩头,"树熊怎么了,我就当树熊。"
这时,许正突然注意到,原本并无其他人的海滩上,不知什么时候,在不远处,伫立着一个青年。
许正以目光向江逸朗示意,"小朗,别闹,有别人来了。"
江逸朗从许正的肩膀上看过去,向不远处的青年张望着。
晨风中,青年雪白的衬衫被风鼓起,黑发在风中舞动。飘飘衣袂,衬着修长挺拔的身姿,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的感觉,仿佛是,正欲乘风而飞的仙鹤。
"看起来是不错的小孩。"江逸朗示意许正也看。
许正回头,打量着不远处,站在沙滩上,望着海面的青年。
青年身穿白色的衬衫,牛仔裤,球鞋,看起来很年轻,也许刚满十八岁,个子很高,肯定超过一百八十公分。
那青年长的很帅,英俊的面容带一点古典美,鼻梁高挺,肤色白晰。旭日中,晨光里,他的黑色瞳孔黑的发蓝,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吸引力。
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青年,江逸朗注意到,顺着石堤,又有一个青年走了过来。
许正也注意到了这新来的不速之客。
同样是一个也许刚满十八岁的青年,同样的白色衬衫配牛仔裤、球鞋,新来的青年,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
桀骜的浓眉、桀骜的眼神、桀骜的嘴角,新来到海湾的年轻人,与生俱来一份王者之气,昂首挺胸的走下了石堤,然后,慢慢走到了站在沙滩上的青年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不动。
这沙滩上的新来者,就像是一只出征的狮子。
有着桀骜眼神的年轻人,双手抄在牛仔裤的裤兜里,挺直脊背,站在另一个青年的身后,抿着嘴角,一语不发,只是一味的盯着对方的背影,目不转睛。
注意到了那两个人之间存在的奇异的电流,许正拉一拉江逸朗,"我们走吧。"
江逸朗点点头,和许正牵着手,顺着石堤走上了公路。
握住江逸朗的手,许正说道:"小朗,来,我们跑。"
"好。"
沿着宁静路,许正和江逸朗跑了起来。
"小正哥,要跑到哪里?"
"跑到,吃早餐的地方。"
一对奔跑的背景越来越远去,宁静路的无名海湾上,重新又只留下了一对身影。
(二)
宁远默默的注视着大海,初升朝阳那份跃动的生命力,仿佛让他也拥有了新生的力量似的。
耳畔,是海风吹过猎猎的风声,夹杂着海欧的鸣叫。
一切都是新的,崭新的一天。
一天之中,宁远最喜欢的,就是清晨。
虽然没能看到日出,但能享受这份属于清晨所特有的清新清爽,仍让他感觉到开心。
如果,没有身后那个人的话。
一开始宁远就知道,董世钧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刚刚走出住的大厦,宁远就看到董世钧靠在不远处的行道树上,他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他。
本以为,只要自己不理会他,当他是透明,他就会离开,宁远没有想到,董世钧一直跟着自己,走在自己的身后,一直跟到了这个海滩。
微微侧一下头,看了董世钧一眼,发现他正用仿佛可以烧溶金属那样灼热的眼神盯着自己,宁远下意识的别转了眼波。
"看到我了,为什么不说话?"董世钧用平静中带着怒意与霸气的语气说道。
宁远抿紧了嘴唇,一语不发。
跨前一步,董世钧站到了离宁远更近的地方。
几乎可以感觉的到董世钧身上的气息,宁远心底掠过一丝惊惧。
董世钧放轻了声线,改为一种温和的语气,问道:"出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远的目光,望向更远的海面,语气淡然,"没有必要告诉你。"
"我去看你,结果扑了个空。"
"很抱歉让你空跑。"
感觉到宁远的疏离与敌意,董世钧发出一声轻叹,"宁远,我们,有必要这样吗?"
宁远摇头,"没必要。"
"你为什么不看我?"
宁远下意识的扭过脸,他不想看到身后的人,虽然那张脸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董世钧再一次跨近一步,就站在了宁远的身后。
目光掠过宁远的肩,看着天边的云彩,董世钧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宁远的语气中,有一种超然的平淡,"不,没有。"
"那么,我们能做个朋友吗?普通朋友?"
"不必了。"
董世钧拧紧了眉心,心头无名火起。一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低头伏小,赔礼道歉,希望可以取得宁远的原谅,可是他居然如此小肚鸡肠,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以为他是谁。
用力的哼出一声,董世钧低喝道:"姓宁的,你什么意思?"
宁远仍然没有回头。
董世钧不会知道,此时的宁远,黑的发蓝的美丽眼眸,正用忧伤的目光,注视着海面。
感觉到了董世钧的怒意,宁远露出一丝苦笑,他的语气一如继往的平静淡然,"董世钧,别这样。我没有生你的气,同样,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你的假想敌,我可以告诉你,你也不必这样认为。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不必每天劳师动众,从财经学院跑到文学院来,找我的麻烦,同样的,我住院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董世钧,就此打住,我不想再见到你,相信你也同样不想再看到我,就是这样。"
董世钧显然不满意于这样的回应,他伸手按在宁远的肩上,"话还没说清楚,你想就这么算了?"
宁远一闪身,董世钧的手从他的肩头滑落,走到两步远之外,宁远站定,目光仍然注视着海面,没有回头,"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安静的度过我的四年时光,是你,是你自己挑起事端,我没当你是敌人,也没当你是朋友。董世钧,如果你还是这么不依不饶,那我也没有办法。"
董世钧沉默了。
这两个人,都是香岛大学的一年级新生,宁远在中文系,董世钧在财经系。
刚一入学,董世钧就以万人迷的姿态,赢得了众人的赞誉与目光,这位功课一级棒,体育全能,很有组织力与号召力的新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迅速展露出了自己出众的才华与能力,成为所有入学新生中最受瞩目的一位。加之他长的极英俊,家境不俗,一夕之间立即成为校园新一代的偶像。
可是,就在半个多月之后,为欢迎新生所举办的欢迎会上,比其他入学新生晚报到的宁远,重新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宁远温文尔雅的气质,谦逊有礼的举止,英俊中带着古典美的相貌,翩翩风度,温柔笑容,当他展颜一笑,右颊上就会显出可爱的酒涡,黑的发蓝的眼眸中,闪动着纯洁且近乎无辜的眼神,激发起人们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作为中文系的新生代表,宁远被推上台表演节目。换上一身白色中式长衫的宁远,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曲"月光",优美流畅的旋律自他修长的手指上流淌出来,回转于礼堂之内,众人陶醉于美妙的钢琴乐曲的同时,也纷纷为宁远而倾倒。
一夜之间,宁远成为校园更新的偶像,涌出拥趸无数。
为此,董世钧心内对宁远极为不满,这个梁子就这么单方面的结下了。
之后的时间里,董世钧处处和宁远较劲,宁远参加演讲,他也报名;宁远参加社会服务,他也参与,总之,哪里可以看到宁远,哪里也就可以看到董世钧。
对此,宁远十分无奈,他不想成为董世钧的假想敌和对手,怎奈对方就是想要赢过自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宁远住院。
起初,无意间知道了这个消息,董世钧吓了一跳,他以为是自己让宁远气的住院了,一方面在心里替宁远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慨叹,另一方面,又不由的为对方担心。
董世钧去医院探望宁远,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异常的冷淡,心中十分不快。
再后来,寒假到了,宁远也出院了,在家休养。心有不甘的董世钧,周末时总在宁家的楼下守候,想要再见宁远一面。
见到了,说出来的话,却和心里想的不一样,明明是想说一些体贴的话,结果一出口,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董世钧也不清楚。
有时候,从宁远的目光中,董世钧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丝留恋,仿佛他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总欲言又止。他不肯说,想要逼他说出来,又做不到,这让董世钧愁肠百结,心绪纷乱。
看到宁远,董世钧常常在心底升腾起一股冲动,想要抓住他,好好看个清楚明白,这个同岁的男生,仿佛是自己心底的魔鬼一样,让自己变的想要。。。。。。想要。。。。。。想要什么呢?董世钧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他能感觉的到,那是,一件让自己现在不敢去想的事情。
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怕看到他,又想他。就是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董世钧徘徊在宁远家的楼下。
现在,那人就在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
董世钧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此时,宁远转回身,与董世钧擦身而过,往来时的路走去。
宁远知道董世钧在自己家楼下徘徊的事情,他选择清晨独自出门,也有想和他说清楚的意思,可是看情况,是说不清楚了,所以宁远选择了继续回避。
发现宁远要走,董世钧急了,一转身拉住他,"你别走。"
宁远被握紧的手臂上传来的痛楚,让他不由的回头。
两双眼睛,视线"砰"的一下在空中交汇,最初的悸动还未消失,心底,就又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