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还没说到一半,电话已经挂了。
郑恒摸着他五个月大的啤酒肚,陷入了沉思。
他寻思着,这也谈不上低俗和社情啊!
第5章
余程两家是世交,程周舟和余白从小一起长大,在余白进入娱乐圈当明星时,程周舟也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两人经常会在一些大大小小的晚宴上相遇。
今天是某时尚品牌举办的时尚晚宴,余白正被几个富家女拉着拍照,程周舟从人群里穿过来拍了拍他。
两人碰杯过后,程周舟挤眉弄眼道:“这么久不联系我,你是工作太忙顾不上我,还是婚姻太幸福瞧不上我这个单身狗了?”
余白白他一眼,低声:“别逼我在这种场合骂你。”
“你放心吧。”程周舟把他拉到角落,“这里没人对明星的八卦感兴趣。”
余白:“你不是人吗?”
“哈哈,不过说真的,你和那位最近怎么样了?”程周舟耸耸肩,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我可听说了,祝总对他的婚姻还挺满意的嘛。”
“什么意思?”
程周舟:“我爸公司有个女总监,出了名的女强人,几乎没谈过恋爱,结果前段时间去祝氏谈合作,就看了人祝总一眼就开窍了,托各种关系打听祝昱臣的私生活,结果祝昱臣好不避讳,直说自己已经结婚了,还说生活很幸福,不想被打扰。”
说到这儿,他不由看着余白:“我寻思着,你平时任性成这样,怎么给祝总幸福呢,啧,要是上床了就当我没说。”
余白破天荒没有斥责程周舟的碎嘴,只是想到几天前的发布会现场,便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他挑眉:“没有啊,倒是惹他动了点小火气。”
程周舟望着余白嘴角的笑意,惊讶:“祝昱臣那么有绅士风度的人,都让你给惹发火了?那你还笑个什么啊……等等,你俩该不会动手了,而你还恰好打赢了吧?”
余白端着高脚杯,正在往红酒里掺甜饮料。
他随口道:“你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他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程周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可、爱?”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个词和祝昱臣那张脸结合在一起。
“嗯。”余白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掺饮料的假酒,傲娇点头,“反正比冷冰冰的木头脸可爱多了。”
程周舟:“……”
.
晚宴结束后,陶陶开车送余白去《白云幽录》剧组,他还有一场夜戏要拍。
大概晚上九点,余白的私人手机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我是祝总的助理,我姓张。”对方十分有礼貌地自我介绍。
本来还泛着困意的余白瞬间清醒。
自从那次发布会之后他和祝昱臣已经有一周多没联系了,虽然本来两人也不应该联系,但毕竟在这之前他把人给惹急了,他以为依照祝昱臣那样的性格,不管他们是不是还挂着结婚的名义,祝昱臣都应该把他拉入社交黑名单了才对。
没想到对方却主动找来了。
余白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得意,他清清嗓子对电话那头的助理道:“嗯,你说。”
张助理:“祝总说下周会接您回祝家吃饭,说这是必要出席的家宴,请您务必把档期空出来。”
的确,应付长辈是两人的婚前协议里需要遵守的部分,上一次祝昱臣遵守规则在余家等了他两个小时,这一次他按理也该配合对方。
但余白向来不是个喜欢遵守规则的人,他沉吟半晌,才道:“啧,可是我最近的档期都很满,你还是让你们祝总亲自来请我吧。”
说罢,他就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陶陶坐在一旁捂嘴偷笑,他不知道余白结婚的事情,还以为是哪个品牌方又私自找余白走后门被怼了呢。
拍完夜戏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余白换下戏服片刻也没有休息,连夜赶往城郊的花卉培养基地。
他亲手在这里的温室大棚里种植了一片水仙花,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跨过十二点就是余白母亲卫澜女士的忌日,可水仙花在冬天开花,六月并不适合水仙花生存。
为了让母亲能亲眼看见自己为她种的花,余白仔细查了水仙花开花的周期,选好温室养殖地,隔一段时间会来打理一次。
今天更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独自守在温室外的一个简易木棚里。
第二天天一亮,余白在缓缓升起的浅黄色晨光中,把花一株株采摘起来,装进准备好的花篮里,然后再徒步走到距离培养基地一公里远的城郊墓地。
把水仙花放在卫澜女士的墓碑前,余白盯着照片上那个明艳又温婉的年轻面庞红了眼眶。
晨光落在水仙花缀着朝露的白瓣黄蕊上,折射出温柔的光,像是在安慰他。
卫澜女士是在余白十五岁出道前,被送去国外进修音乐的那两年里,乳腺癌病情恶化去世的。
期间所有人都瞒着他,等他回国后甚至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为此他和余向明大吵了一架,从余家搬出去住进了衡湾的公寓。
余向明和卫澜女士是包办婚姻,婚后两人虽然相敬如宾,但感情并不深厚。
以往母亲忌日这天,余白都是自己提前先来,和卫澜女士独处一上午后,余向明才结束工作姗姗来迟。
今天快到下午了,余向明也没有到场。
余白自从上一次从余家跑出去后,就没回去服过软,今天是他第一次给余向明打电话。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余向明一如既往地严肃道:“长话短说,我马上要开会。”
余白面色难看:“爸,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余向明几乎没有思考,语气也很急,“今天公司有十分重大的项目合作要谈,你帮不上忙就算了,上次发完脾气今天才想到还有我这个爸,我很忙,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
“喂,爸……”
余白又连着叫了好几声,但电话那头只传来阵阵忙音。
他知道父母感情不深,却怎么也没想到余向明会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记。
他愣在了原地。
“妈,对不起。”
余白小时候泪腺就已经异常发达,小磕小碰就会不停掉眼泪,卫澜女士每次都心疼不已,所以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余白整整忍了一整天眼泪。
面对余向明此时的冷漠,他只能用力掐住手心,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他似乎又想起了那段自己缺席的日子,余向明对卫澜女士没有爱,在她病痛的时候,一定不会抛下工作守在她的身边。
而他这个儿子更是远在海外,连一面也见不到,更别说在母亲病痛时给她一个拥抱,或是哄她吃一次药……
都说余白是被宠坏的小少爷,其实在卫澜女士去世后,就再也没人宠过他了。
偌大的墓园里,只有余白一个人。
太阳已经渐渐走向最西边,水仙花也垂下了脑袋。
“妈,谢谢你今天抽空陪我。”
良久,余白抬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陪我说了一整天话了,累了吗?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余白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身上的泥土,捏着手机慢慢走出墓园。
手机屏幕里显示着他后来给余向明打过的十几个电话,无一不是未接通。
从墓园出来往培养基地的方向全是坎坷的山路,虽然风景宜人,但显然不是个让人心情明媚的地方。
这些年来,余白走了这条路无数次,但只有今天最心神不宁,以至于走到一个下坡路段时,一不留神崴了脚。
“嘶——”
一瞬间仿佛筋骨被硬生生撕裂开的疼痛,让他眼前泛白,倒抽一口凉气的功夫,人已经摔倒在地。
情绪的爆发往往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豁口,脚腕麻木的那一瞬间,今天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一涌而上。
再也不单单是掐住手心可以忍住的状态,他撑了撑身体,发现自己的确站不起来,愤然锤了一拳地面。
他也不管丢不丢人,坐在地上哭出了声。
太阳又往西走了一段,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四周除了长满灌木丛的山,参差不齐的树和一片墓地,只有他一个孤独的身影。
不知哭了多久,余白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现在谁也不想见,可自己崴了脚,甚至没办法走出这片墓地。
于是他莫名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情景——那双干净的皮鞋和晃眼的车灯,以及一张冷冰冰的脸。
这种时候好像只有那个人,才能完全置身事外,不关心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哭。
于是他戳开微信界面,找到那个沉底的对话框。
.
祝氏总部大楼,一场公司内部汇报会议已经开到后半场。
祝昱臣坐在主位,沉默地听着各个部门的汇报。
他放在手边的手机正面向上,此刻闪烁了一下。
祝昱臣淡淡看了一眼。
余白:[定位信息]
余白:来接我。
汇报人员见祝昱臣查看手机,立马停了下来。
“继续。”祝昱臣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听汇报。
那边似乎发现他没动静,很快又让手机闪烁了两下。
余白:下周的家宴,你现在来接我,我就好好配合你。
余白:不然我就在家宴上告诉所有人你逼我签了婚前协议。
婚前协议自然是双方自愿签的,没有谁逼迫谁一说。
显然,这位小少爷又在无理取闹了。
祝昱臣不由皱了皱眉。
“祝总?”
汇报人见状更加紧张,胆战心惊地叫了他一声。
祝昱臣彻底收回心思,把手机倒扣在了桌面上。
“不用管,继续。”
“好的。”
半个小时后,会议如期结束,也即将到下班的点了。
祝昱臣拿起手机,发现后来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余白:喂,你看没看见消息啊。
余白:我脚扭了。
余白:很痛。
余白: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余白:你再来接我一次。
余白:求你了行不行。
祝昱臣:“……”
助理跟在祝昱臣身后从会议室出来,例行询问:“祝总,今天加班是喝咖啡还是茶?”
祝昱臣收起手机,看了一眼腕表:“不用了,今天有点事。”
助理:“好的,需要我送您吗?”
“不用。”
第6章
余白没收到祝昱臣的回信。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让他感到些许不高兴。
收起手机,余白愤愤地拔着路边的野草。
威胁过了,道过谦了,求也求了。
那个没人情味的死木头还想怎么样啊?
脚真的痛死了。
余白瘪瘪嘴,决定再等一个小时,如果祝昱臣还不赶来,他就去和守墓园的老大爷住一晚。
遗憾的是,留守墓园的愿望没能成真,半个多小时以后,墓园另一头的马路上传来了汽车驶过的声音。
这个点儿很少有人来这里,余白兴奋地伸长脖子望去,果真见那辆熟悉的宾利在小路口停下。
祝昱臣下车了。
他应该才从公司下班,西装没换,只是脱了外套,领带也解开了。
他似乎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皮鞋踩在土路上,野草划过他的西装裤腿,显得格外违和。
余白见人渐渐靠近,立马藏起面上的欣喜,换上一副等人伺候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呢。”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才刚结婚,你就差点守寡。”
祝昱臣眉头始终皱着,低头看着余白——
眼睛红红的,摔了满身杂草和泥土,坐姿极其不雅,毫无形象可言。
当然,说的话更不堪入耳。
“你遇到了麻烦,可以打120,而不是威胁我。”
祝昱臣上前握住余白的一只胳膊,询问:“还能站起来吗?”
“有人可以威胁干嘛不威胁。”
余白小声嘀咕着,摇头回答:“不能。”
“脚让我看看。”祝昱臣松开他,半蹲下来。
余白便把扭了的脚挪到两人面前,只见浅口球鞋边上肿起了一大块,高筒袜被撑了起来。
“把袜子放下来。”
“哦。”余白听话地褪掉袜子。
淤青面积不大,应该只是普通的扭伤,没有伤及骨头。
祝昱臣查看完后站起来,说道:“没伤到骨头,你忍一忍,先站起来。”
余白仰头看着他,耍起小脾气:“我试过了,就是很痛,站不起来了。”
祝昱臣看着他。
余白便说:“你背我。”
“什么?”祝昱臣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他拒绝道:“我没背过人。”
“那你今天背了我,就算是背过人了。”余白扬了扬下巴。
祝昱臣沉默着,似乎在犹豫。
余白乘胜追击:“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在家宴上告诉你家里人,你逼我签了婚前协议。”
祝昱臣很是无奈:“这个理由用过了。”
“我不管。”余白抱着手,“你背我。”
让一个天之骄子屈膝背人,的确有些难为人,但余白矜娇惯了,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