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有这样的娘子他也不放心!
所以一路上况融都格外小心,不过卿天良这般乖巧倒是让他放松了点警惕,眼看有一场大雨要来,况融牵着卿天良的马匹把他带到小镇。
况融询问卿天良要不要落脚休息,等雨停了再走,卿天良没异议,二人便选了一间过得去的客栈住下。
果不其然,下午就下起了大暴雨,噼噼啪啪砸地上,随便都能溅起一团泥水。
鉴于卿天良表现得好,又有绳子绑着,况融便放心去楼下吩咐小二上点饭菜。
结果大意失荆州,一上楼发现卿天良不见了,房间里的窗子大敞敞开着,凉风携裹着雨水飘进来,吹得况融整一个神清气爽!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他呢!
况融冲到窗边,伸头一看,卿天良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便驾马向白城方向跑了。
况融大喊:“见鬼去吧!”
卿天良也大喊:“见鬼去吧!”
他俩是不是见同一个鬼没人知道,但是况融觉得他要是不追上卿天良,他肯定是见十八层地狱的那个。
随手往桌上丢了一锭银子,拿起柜上的包袱翻窗徒步追了上去。
第24章 秋风清秋月明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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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大雨跑了一路,卿天良憋在胸口的闷气终于消散,白城二字出现在眼前,卿天良翻身下马,牵着马走进了城内。
另一匹马他半路就扔了,大雨瓢泼,路上又没有旅店,光凭脚力赶路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况融是铁定会追来的,人家跟他无冤无仇的,卿天良也不忍心让况融在后面受罪,便将马匹留给了他,只教他抓不到自己罢了。
不过要他跟况融去义城,那可想都别想,正阳回不去,他去找他姑姑还不成?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段百山庄的大门口,段百山庄大门前有一条百米长台阶,此时台阶上正撒着外圆内方的钱纸。
卿天良停住脚步,疑惑地寻了一个路过的老妪问话:“段百山庄在办丧事?”
老妪颤巍巍地伸手指了指,说:“庄主夫人自缢,人都埋好几天了。”
庄主夫人自缢!卿天良大脑嗡的一声,他姑姑自缢?
卿天良不信,强调道:“你确定是庄主夫人,卿顺茶?”
老妪点头,叹息:“谁不认识庄主夫人呢?哎,可惜了,庄主夫人时长常帮助咱们,可惜好人没好报啊。”言罢又摇着头走了。
卿天良扭头就往段百山庄内奔去,一进山庄,便见院子里挂满了白绸,大堂内点着香火蜡烛,爱妻卿顺茶之灵位摆放在桌子中间。
段春山接到家丁禀报后赶忙走了出来,一见卿天良,眼眶一红,上前几步伸手抱住卿天良的肩膀,哽咽了一句:“阿良,我对不起……小茶她……”
一句话竟没能完整说出口。
卿天良胸口钝痛,欲伸手拍拍姑父的肩膀,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腕,他只能任段春山抱着,艰难问道:“怎么……怎么会自缢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偏房又走出一个女人,穿着素净,像在守丧,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是卿天良的表弟妹。
听到动静段春山松开卿天良,给身后的人介绍道:“这是小茶的侄儿,卿天良。”
卿天良疑惑地看着他们。
段春山一脸尴尬,这女子倒是识大体,十分规矩地行了个礼,柔声道:“原是大侄子来了,前些天派人去给你送信,也不知正阳发生了什么事,送信的人说没见着你,姐姐安葬在后山,瞧你一身湿的,收拾好了再让老爷带你去坟边上香吧。”
卿天良后退了半步,迟疑道:“你是谁?”
女子这才露出一丝涩然,有些局促地看向段春山。
段春山一步上前挡在女子前面,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坦诚地跟卿天良说:“这事儿是我对不起小茶,我也没想到小茶会这么极端,但是媚儿是无辜的,她已经怀有身孕了,你若心里有气只管朝我来,别伤害了媚儿。”
卿天良愣愣地看着段春山,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怎能不懂?
“姑姑……是因为她?”卿天良气不打一处来,慢慢捏紧了拳头。
段春山正值不惑之年,有庞大家业,人也风流倜傥,有那么一些女子心仪他也是正常。
而他身为一个正常男人,对一个与卿顺茶性格完全不一样的温柔女人的投怀送抱没有抵抗力,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段春山说:“小茶气不过我在外有了人,原本我是打算好好跟她说的,但是媚儿怀孕了,我不能再不给她名分,小茶她性子太烈了……她不该这么激烈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都很正常……”
卿天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把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孩子,冷声问:“你们站她身后干什么?”
表妹往那女人身后缩了缩,怯懦道:“小娘人挺好的,表哥你不要这么凶。”
小表弟则咬着牙不说话,同样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卿天良点了点头,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浑身却燥热地简直能把衣服煮烂,头发还贴在他额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卿天良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向前一步,对着段春山的脸就是一拳。
段春山被打翻在地,女人受了惊吓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表妹表弟那般殷切地去扶那女人。
卿天良瞥见了那一幕,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一窝白眼狼!怒火冲昏脑子,什么也不管了,他冲到段春山面前,挥起拳头砸下去,再挥起拳头砸下去!
什么狗屁神仙眷侣,什么伉俪情深,什么矢志不渝!
“段春山,你负我姑姑!”卿天良泪水跟着砸下,段春山自知理亏,愣是没还手。
最终还是女人反应过来,忙叫人进来分开二人。
卿天良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水,气息不稳地狠狠指着两个孩子,却没什么好说的,他脑子很乱,他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前不久他姑姑还抱过他,怎么能就这样去世了?他不信!
他得去找人商量,找霍云朝,霍云朝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卿天良指着春山道:“我会回来的,你给我等着!”
段春山被人扶着坐起身,扯着嘴角嘶了两声,看着卿天良的背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愣,随后慌张得喊道:“拦……拦住他!不能让他走了!快去!”
卿天良揉着泛酸的手腕往外走,还没走出花园就被人拦住了,他捏着手腕看着这些家丁,扭过头对准跟着出来的段春山,冷声问:“做什么?”
段春山说:“纵使我有千般错万般错,任你打也任你骂了,但你毕竟是小茶的侄儿,去她坟前祭拜一下吧,还有你看你衣服都湿透了,想必是淋了雨,换身衣服吧,就当是我在赎罪。”
他说的恳切,到底是叫了这么多年姑父的人,卿天良再气再不想看到这人的嘴脸,也不得不承认段春山有一句说对了,他不能不去祭拜一下卿顺茶。
跟着家丁去厢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随后跟着段春山去后山祭拜卿顺茶。
土包是崭新的,泥土的颜色与周边的青草形成对比,跟卿客仁的大墓不能比,卿顺茶的墓碑小小一座,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碑面上“爱妻”两个字苍白无比,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卿天良低声问:“你爱我姑姑吗?”
段春山眼中哀伤不假,他叹息道:“我与她自幼相识,不爱是不可能的,年少时我爱她一股子机灵劲儿,成年时我爱她侠肝义胆,中年时爱她做事果决,她好像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令任何人都心生钦佩。我不如她,从小就不如她,你知道我在她这里有多难找到自信吗?我……”
“够了。”卿天良打断他的剖白,他不想这个男人在卿顺茶的墓前说这种话,她姑姑确实很好,是段春山不配。
等朝堂稳定了,他就把卿顺茶的墓碑迁回去,迁到他们卿家陵园,由他好好照顾。
祭拜完,卿天良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一股无力之感由内而生,人活着时,纵使深处万般无奈的境地,也尚有解救的可能,可人死了,不管活着的人做什么努力,死了的人都不可能复生。
他姑姑又是自缢,让他想报仇都无处下手。
这种无力感简直要抽干他的血液,姑姑参加父亲葬礼时气色就不好,也没带表弟妹,他想着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多问一句,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或者干脆留她多在正阳住几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真是个窝囊废!卿天良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骂:“你没用,你真没用!”
这一刻卿天良打定了主意,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自己有能力撑起整个卿家,他要掌控住属于自己的权势,让自己看重的亲人朋友不管遇见什么困难,都会想到找自己来商量一下,他要成为他们的依靠和倚仗,庇护他们一世安稳……
他这么想着往前走,全然没注意到他的背后,段春山扬起一个手刀,在他察觉到的刹那,直接砍在他的后劲上。
卿天良只觉一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段春山打昏卿天良后,正要抱起他,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
来人穿着白色斗篷,戴着白色斗笠,脸上一张面具,完美的下巴划出温润的线条,紧抿的唇瓣表示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段春山没敢再插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面具男伸手将卿天良温柔抱起,确定人没有大碍后,才冷声开口:“这回就算了,如果下次再伤他我一定要你的命!”
段春山连连称是,直言不敢。
面具男冷哼一声,抱着卿天良顺着后山小路离去。
况融追了一路追到段百山庄,他自然知道卿天良与段百山庄的关系,于是上门询问。
段春山接见了他,当被问起卿天良有没有来过时,段春山却露出一脸担忧和疑惑的表情,反问况融:“阿良也来了?他人在哪里?前几天我派人去给他送信却没见到他人,正阳是出什么事了吗?”
况融弄丢了卿天良,一颗心早就乱七八糟了,哪还有心思跟无关紧要的人扯这些,当即打了个哈哈,便告辞走人了。
不管等着他的是死还是活,他都要先去向霍云朝复个命。
搞丢了一个高落红,再搞丢一个卿天良,这回就算霍云朝不说,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
卿天良脑门儿疼,他梦见他爹过生辰,他娘准备了一桌好吃的饭菜,正满脸笑容地给大家盛饭。
卿客仁故意板着脸说:“多大个人了还等着你娘,自己动手!”
卿顺茶端着一副碗筷走到桌边坐下,笑道:“大哥不也一样等着嫂子给你盛饭吗?这是上梁不正下……”
“你闭嘴!”卿客仁作势要拿筷子丢人,卿顺茶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躲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个礼盒,来者正是霍云朝。
卿客仁一见他就起了热情劲儿,忙道:“阿朝来晚了,得罚酒!”
霍云朝二话没说直接倒了一碗酒,一口气干了,然后又倒了一碗,转手递给卿天良:“今日丞相生辰,我们一同敬他老人家一杯。”
卿天良想了想,是要敬酒,于是站起身同他一起敬了一碗。
霍云朝又倒一碗,说:“古时有自罚三杯的说法,你还差两杯。”
卿天良睁大一双眼,疑惑道:“是你迟到又不是我迟到,我罚什么?”
霍云朝面色一沉,说:“你竟然不认罚,是为不孝,这杯酒你不喝也得喝!”然后捏起他的下巴,抬起碗就灌。
卿天良从懵逼到疯狂挣扎起来,可他怎么也挣不脱,只能一边扭脖子一边嚷嚷:“我打死你霍云朝,你给老子放开,咕噜咕噜……咳,喝……喝不下了……”
马车颠簸着往前跑,面具男手中碗里的酒被颠出了一半,又被卿天良推洒了一半,他有些不悦,温和地跟一旁跪着服侍的婢女说:“去,叫绰莱稳点,再倒一碗来。”
第25章 秋风清秋月明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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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应声掀开车帘对外面的人说了句话,马车立马缓慢下来,她又折返到马车内重新倒了一碗酒递给自家少主,看着少主动作温柔却不由分说地掰开窝在他怀里的那人的嘴,一边哄着一边把酒灌下去。
“阿良乖,迷魂药那种下三滥的东西虽然我看不上,但你要是一直不喝我也就不得不用了,离我们到目的地还有几天的路程,我可不想你在中途醒过来,何况这可是我一直准备邀你喝的酒,你不准不喜欢哦。”
也不知他哪句话触动到了卿天良,挣扎中的卿天良竟开始配合地喝了,中途醉醺醺地睁开过眼睛,视线无法聚焦,只感觉眼前晃晃荡荡的,没一下,就醉死过去。
婢女看着彻底醉过去的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面具男察觉后偏过头看着她,轻声问:“你在担心什么?”
婢女浑身一抖,立刻匍匐在地,颤着音答:“回少主,酒喝多了伤肝,要是公子一直没醉晕过去,您一直这么灌他,奴婢怕公子伤了身您会心疼,所以适才一直提着一口气。”
婢女是被临时调过来的,以前没伺候过少主,但她听很多姐妹说,虽然少主不轻易发脾气,对人也温和,但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与,若没把握好分寸,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