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跟了我要什么都给你。”三皇子被他这迷离的眼神迷住了,起先还想恶心一下霍云朝,这一刻却是实打实的想讨人欢心。
“那我想见陛下。”卿天良道。
“见我父皇干什么?”三皇子清醒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卿天良,不会是霍云朝派他来勤王救驾的吧,难道霍云朝也暗中来了正阳?可是皇叔去了赤水还没回来,要是霍云朝真攻进正阳了怎么办?三皇子有些慌了。
卿天良看他突然像见了猫的老鼠,转了转心思道:“我姑姑去世了,我想把她的坟迁入卿家墓地,她嫁给商人没那个资格,所以我想向陛下讨个恩典,破例让她进入。”
三皇子听这理由,顿时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怪他太敏感了,仔细一想,霍云朝找谁帮忙,也不会找卿天良这个远近闻名的纨绔啊,卿天良这种空有其表的人只适合拿来当花瓶观赏。
“那简单,这个恩典我去给你讨。”三皇子拍了拍胸脯,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办成的。
卿天良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三皇子手腕上,双眸直盯着三皇子的双眼道:“我想亲自去表达一下诚意,可以吗?”
被挠了一下心肝的三皇子: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坐在去皇宫的马车上,三皇子开始犹豫,带卿天良进宫见父皇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迟疑地看了卿天良一眼,卿天良感受到他的视线后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
这必须可以,没任何问题!三皇子开朗了,疑惑没了,人也飘飘然了。
他有些心动地想去握卿天良的手,瞥见卿天良嘴角越来越深的弧度,突然背冒冷汗,伸出去的爪子默默被他收了回来。
这是要到秋天了吗,怎么突然有点冷?
萧王不在朝中,皇宫守备也松散了些,比起上次来找霍云朝,这次的氛围当真轻松不少。
三皇子的车辇可以驶入宫中,只不过到一段距离后就需下车行走,比起从门口走卿天良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
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行去,宫中好像没有多大变化,除了绕过一个荷花池,刚走到回廊上遇见的那几个穿着奇异的男人。
那几人胡子拉碴,身材壮硕,头缠一根麻绳似的东西,衣服像东拼西凑来的,跟他们长衫得体的服饰很不一样。
“见过三皇子殿下,殿下这是要到哪儿去?”其中一个大胡子笑着打招呼,只不过他眼神不善,看起来就没安好心。
三皇子冷哼一声,十分高冷地从那人身边走过,没搭理人家。
卿天良跟在其后感叹,果然是皇室出生,气势和逼格还是有的。
那几人也无所谓,甚至还转过身给他们行了个礼,目送他们离开。
卿天良瞥见他们转身走了,便问三皇子:“那些是什么人?以前好像没见过。”
三皇子不屑道:“圭厥来的狗,也不知皇叔到底看中他们什么,竟然放他们在宫中行走,我早晚会把他们赶出去。”
圭厥的人?卿天良又回头看了看那几人,谁料三皇子突然停下,卿天良撞到了他。
三皇子双手抓住他肩膀,神色看起来还有点严肃道:“他们不比商国杜句等辈,你没我身份尊贵,见到他们尽量客气点,免得被人背后使绊子。”
卿天良有些诧异,这三皇子好像也还不错的样子?
“万一他们瞧上你把你抓去这样那样,那我就吃亏了,我都还没吃到。”三皇子说。
前面前面那句话,当他没说,卿天良冷着脸错开他往前走去。
三皇子十分敬职,说带他去见陛下,便一路呵侍卫调戏宫女地把他带到了陛下寝宫外。
洪公公站在门口侯着,见到卿天良惊讶了一下,态度亲和地问:“公子怎么会来这儿,前些日子听说您失踪了,可是去了什么地方?”
卿天良向洪公公行了一礼,简言答道:“我随姑父去了趟北方,不日前才回来,我想找陛下讨个恩典,特意劳烦三皇子带我过来。”
三皇子点头:“没错,他想给他死去的姑姑求个恩典,我看他颇有孝心,便想成全他一二,父皇可休息了?”
洪公公道:“来的巧,陛下刚醒不久,待老奴进去通报一声,二位请稍等。”
第39章 落叶聚还散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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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秉比上次见到时还要消瘦,靠坐在床头,身上盖了一层薄被,脸上皱纹苍老,眼睛浑浊,再不是当初精瘦却依然有震慑力的君主,只是一个平凡的病入膏肓之人。
霍秉看到走进来的人,眼睛突然就像被点了一把火,希冀得让人浑身发热。
三皇子跟卿天良同时被这炽热的眼神吓了一跳。
萧王夺权后,三皇子就已经很久没来拜见他这位父皇了,原本霍秉就不喜欢他,又从萧王那儿得知自己可能只是霍秉的一颗棋子,他就开始怨恨起霍秉,今天要不是为了哄卿天良,他也不会来这儿。
可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小时候也曾抱过自己,看着霍秉如今这副模样,三皇子内心还是有点不忍,上前两步叫了声:“父皇。”
霍秉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三皇子心念感动,又上前两步握住霍秉的手。
霍秉声音虚弱地喊道:“莹儿。”
三皇子应答:“儿臣在。”
“你出去候着,让朕跟阿良聊两句。”
“……”果然父亲什么的根本不值得期待,萧王冷哼一声,松开霍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卿天良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传言说霍秉喜欢霍云朝不喜欢三皇子,竟然是真的,还真有人喜欢侄儿不喜欢亲儿子的。
三皇子退出去后,霍秉将卿天良叫到跟前,盯着人看了好半天,才亲切问道:“你怎么进宫了?前些日子干什么去了?”
“前些日子跟霍云朝去了边疆。”他可不敢在霍秉面前撒谎。
“胡说,阿朝从边疆打到赤水,没听人报过你的行踪,跟朕老实说。”霍秉咳嗽了两声,洪公公站在一旁没动,却用眼神示意卿天良,扫了眼柜子上的药碗。
卿天良错愕地指了指自己,见洪公公含蓄点头,便有些懵逼地走上前端起药送到霍秉面前。
霍秉欣慰地握住他的手,感叹了声:“好孩子。”
“……”这主仆二人在玩什么,好惊悚。
“你还没答朕的话,难道丞相去了,你代他跟朕聊两句也不成?”霍秉喝了一口药,便要放碗,卿天良忙接手,心底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他爹啊,搞得他像是霍秉的亲儿子似的,吓死个人。
卿天良这才如实将自己救霍云朝出宫,然后被东方玥拐走,最后又被霍云朝救出来的事情说给霍秉听,中间省去东方玥跟他的爱恨情仇,他跟霍云朝的爱恨情仇。
霍秉听完,得知皇商东方玥是圭厥太子,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后叹息道:“皇商东方家是我父皇在世时在正阳立足的,那时大嘉国还不是三大国之一,为了获得财力物力支持,就允许当时最大的商人世家成为皇商,借助他们的力量,逐一打败当时周边比较弱小的国家,才有了今天的大嘉国,当时,谁都没有精力去查皇商到底是什么出生,如今却成了大嘉国的心头大患,果然朕还是疏忽了。”
霍秉的自责让卿天良无话可接,若是霍秉都有罪,那他罪不可赦了。
以前跟东方玥一起玩时,他也偶尔对东方玥说过丞相的事情,虽然那些不涉及朝政,但依旧够东方玥去分析,若是东方玥凭此找到了大嘉国的薄弱点,那他就是实实在在的帮凶。
卿天良想到刚遇到的那几个圭厥人,看向霍秉道:“今日看见宫中有圭厥人自行走动,陛下可知道?”
霍秉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传出,给人一种迟暮之感:“知道如何,朕管不到这些了,朕老了,没精力跟萧王斗,大嘉国的未来只能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过你放心,萧王虽与圭厥走的近,任由圭厥人在宫中自由行走,但他不会将大嘉国卖出去,这个国家有一半的江山是萧王率兵打下的,说起来这个位置也是他争取到的,最后让给了我,他爱这个国胜过爱自己。”
竟还有这样的故事?卿天良惊讶,他以为萧王是看重这个位置才养精蓄锐,只为等霍秉虚弱的时候取而代之,却没想到这位置竟还是萧王让给陛下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如果真的无意皇位,为什么现在又要夺权?
卿天良心中思绪万千,思考的尽是跟他遥不可及的问题,等他反应过来后,有点想敲自己的脑子,他想萧王干什么?他的目的是跟霍秉谈卿客仁的事啊!
卿天良强行将自己掰正,看着霍秉欲言又止。
霍秉很体贴他,眉眼慈祥地问:“你想说什么?”
卿天良不太敢说,却又不想错过这个霍秉亲自开口询问的机会,于是扫了眼洪公公,再看了看霍秉,最后一咬牙,掀开衣摆跪下了,磕了个响头。
这把霍秉跟洪公公都弄惊了,两人疑惑地看着卿天良。
“你这是……”霍秉犹疑,直觉卿天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
卿天良将头磕得更响了,磕下去也不敢抬起来,就着这姿势,声音有点颤抖道:“东方玥说,议和大典上的那起刺杀,是您跟霍云朝安排的,我爹的死是您和霍云朝为吞并商国而实施的计划中的一部分,请问,是真的吗?”
沉默,回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
卿天良脑门已经开始流汗了,他想或许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意外的是霍秉没有呵斥,也没有叫人把他拖出去,而是经过良久的沉默后,开口回答他:“是朕设计的,但跟阿朝没关系,朕跟丞相商量许久,瞒着阿朝实施了这个计划,你怪朕吗?”
卿天良心顿时空了,像什么重担被人拿走了,却连着将他人也高高抛向了空中,双手没有支撑点,双脚也不能着地,深感无力。
霍秉不想这个孩子恨他,叹了一口气,在卿天良做出反应前,将前因后果以及他为什么要跟丞相这样计划的原因说给了卿天良听,说完后看着卿天良,又问了一句:“还怪朕吗?”
怪吗?怪啊,不怪他就不会来这里要一个答案了,可也不能怪的太彻底,如果换做是他,他也愿意为大嘉国永恒的稳定奉献自己的生命,所以这事儿他不该怪的,这只是一个选择,他爹为了大义选择牺牲而已。
卿天良的心情有些沉重,有人告诉他弄清楚一件事情后就能拨开乌云见青天,却没人告诉他,有些事情知道了前因后果,懂的了其中深意,却更加让人如入泥潭,挣扎不能。
“阿良,若朕再年轻个十岁,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但朕垂垂老矣,只行得来下策了,朕始终记着丞相的恩情,过不久也会下去补偿他,在离去前朕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们将商国摆平,你能忧虑过往,但朕希望你不要太过看重过往,往前看,前面还有个圭厥等着你。”这是霍秉第一次跟卿天良说这样的话,内容有些震撼难懂,卿天良一扫之前的无力感,突觉自己肩上好像肩负起了什么责任。
他抬起头,道:“陛下万岁,定能等到霍云朝率兵入宫,待萧王一党被拿下,圭厥依旧是需要您来指点对付的。”
霍秉摇了摇头,扭过头慢悠悠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金色镶龙纹袋子,将袋子交到了卿天良手中,道:“朕时日无多,这东西你拿好了,拼了命也要藏好它,在阿朝将萧王摆平之前,谁也不要给。”
洪公公在一旁直接跪下了,卿天良见状跪着挪动到床前,伸手接过金色袋子,满脸疑惑。
霍秉示意他:“打开看看。”
卿天良依言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可就在他看清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时,差点直接将东西扔出去,但理智让他没这么行动,不然真的诛九族都不够抵罪了。
“传国玉玺?”卿天良惊讶低呼,他不敢高声大喊,感觉一喊自己就会没命。
得玉玺的人,才能正大光明坐上大嘉国权势最高的位置,这可是三皇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三皇子就在殿外等候,他要是一大喊让人知道,恐怕他不能活着出这个皇宫。
洪公公见他心思细腻,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还怕卿天良年纪小沉不住气,现在看来还是靠得住的。
霍秉道:“朕没有信得过的人了,记住朕交代你的话,在霍云朝摆平萧王前,谁都不要给,也谁都不要说,朕不曾给过你任何东西,你记清楚了吗?”
卿天良双手死死捏着袋子,低头叩首:“臣记清楚了。”
看来,霍秉是要传位给霍云朝了,卿天良如是想。
从陛下寝宫出来,卿天良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实,三皇子原本就等的烦躁,见人出来忙走上前,皱着眉问:“你跟我父皇聊了什么聊这么久?”
从霍秉叫三皇子出去候着,到让卿天良走人,霍秉没有再召见三皇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多不待见自己这个儿子。
不过三皇子也无所谓,父皇更看重霍云朝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现在跟皇叔亲近,皇叔未曾娶妻,膝下无子,他就不信皇叔能不立他为太子,哪怕将来做个傀儡皇帝,也比被霍云朝压一筹好。
卿天良口袋里藏了个传国玉玺,烫的他整个人恍恍惚惚,为了掩盖这个东西,于是道:“陛下承认,我爹是他设计杀死的。”
这个消息震撼啊,连三皇子都不敢相信,在寝宫与卿天良之间来回看了数眼,再看卿天良神色反常,在陛下寝宫外卿天良不至于撒谎,撒这种谎他不怕被雷劈吗?于是三皇子仔细思索半晌,最后拍了拍卿天良的肩膀,道:“父皇是君,君心难测,不说丞相,我也是父皇的一颗棋子,他用我的婚姻来牵制商国人,我都没说什么,何况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你不要太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