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曜松开手,却没能分开:不知何时,陆之恒已经反握住了他的,掌心温热相贴。
庄文曜愣了愣:“我们是不是该报警啊?”
陆之恒摇头:“宿管应该会报告情况,我们先去安全的地方吧!”
“好的!”庄文曜转身招呼道,“1班的同学们都跟紧了……”
“不用了不用了!”
一个男生突然风风火火跑过来,冲大家喊:“实在对不起,宿舍没有危险,是一个同学误触了警报!虚惊一场,大家快回去吧!”
人群顿时嘘声一片:
“什么鬼啊,耍我们玩呢?”
“警报还乱按,是不是手贱?”
还有的直接怼那个男生:“我看就是你按的吧?”他是个高三的学长,时间就是生命、就是前途,最讨厌被迫做无意义的事。
男生无奈皱眉:“真不是我,是我同学,不敢下来呢……”
对方是个暴脾气,指着他鼻子不依不饶:“哪个班的呀?这种事就该全校通报批评……”
庄文曜见状,连忙上去调和:“行了哥,万幸没出事,就当演练了吧!”
“演练?演练个**……”对方骂骂咧咧地走了。
“……”庄文曜和陆之恒对视了一眼,无奈笑了。
庄文曜连忙拍拍手大喊:“好了好了,消防演练结束,大家表现非常好哈!提出表扬!快回宿舍休息吧!”
原本平静的留校生活突然整出这么一出闹剧,众人陆续回去,议论声不断。
张烨然:“烦死了,我快跑出胃下垂了!”
张芮:“就是啊,曜哥说过,刚吃饱了饭不能剧烈运动的!好难受……”
张烨然:“你难受啦?我给你揉揉……”说着摸着他的肚子揉了两下。
张芮迅速弹开:“别揉了烨哥!你一揉我要吐了……”
庄文曜和陆之恒却默契地放缓了脚步,散漫地跟在人流最后,嘈杂的人声渐渐稀疏远去。
庄文曜开口:“怎么了吗?”
陆之恒:“嗯?”
庄文曜问他:“刚才你在我宿舍门口,是有什么事吧?”
“哦……”其实他只是刚好发了会呆,没来得及走而已,不是特意折回去的……但是这么说的话,一定会很奇怪吧?
“不是要准备动员会嘛,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班各科授课进度,整理一些阶段性的学习技巧和考前复习侧重点。”
这也是实话。他也确实有此想法,不过本打算发微信问问他的。既然他现在问起了,就拿着个当借口吧!
庄文曜听了很震撼:“这、这么严谨的吗?还要根据学习进度阶段性辅导?真不至于!我一开始,就想请你来我们班表演一段脱口秀来着!你是把它当成演讲比赛准备了啊!你这样,我很惶恐啊……”
陆之恒笑笑:“请我吃饭就好了呀!”
“请!必须请!”庄文曜说,“各科进度……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回去看看,发你微信吧?”
“好。”果然,这种事情还是更适合发消息。
“对了,”庄文曜又道,“以后有事给我发微信就行,我看见了必秒回!咱宿舍虽然在一栋,但隔着两层楼,也挺不方便的。”
庄文曜和陆之恒都在1班,宿舍号在最前面,位置安排得也比较靠里,上了楼梯还要往里走好长一段路。庄文曜自己倒是没什么,但学霸的时间很宝贵呀,走起路来都步步生风,他哪里忍心让陆之恒走这冤枉路!
陆之恒笑得更开心了:“好的!”
“那先这样,我走了?”
陆之恒恍然抬头,看到楼梯间明晃晃的阿拉伯数字“3”,才意识到该分别了。
三层楼,四十八级台阶,怎么这么短!
正午的阳光透过高高玻璃窗撒在肩膀和发丝,背着光,他扬起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嗯,中午睡个好觉。”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常年住校的一中学子已经养成了稳定的生物钟,中午吃完饭就会进入休息状态,小眯一会儿,为下午的课程或自习养足精神。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再加上折腾了这么一通,精力旺盛的少年也不免神懒体倦。陆之恒那一笑,因那一丝慵懒的神情显得愈发柔和,浅褐色的眸子一眼望得到底。而眼里那一抹藏不住的不舍,在庄文曜看来,却像是半梦半醒间的小猫,朦胧、无辜、楚楚可怜,祈求着主人温柔的摸摸哄睡。
一瞬间,庄文曜有些恍惚。
他没想到,在时间安排紧凑严密的校园里,竟也能享受到如此宁静悠长的时光。
他好像开始喜欢上留校了。
……
事实上,所谓的“宁静悠长”只有那一刹,因为考前复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当周日下午,庄文曜看着窗外,同学们拉着行李箱陆续返校,他才意识到,留校生活就这么结束了。
好快啊,总觉得比在家里荒费时间还要快呢!
晃神间,胳膊肘被人碰了一下,身边响起张烨然的声音:“曜哥,咱对对作业吧,看看有没有漏写的。”
庄文曜答应:“好的。”
张烨然:“语文:字音字形专项练习卷子、积累本,就这俩?”
庄文曜一个个核对:“嗯。”
张烨然:“数学:考前模拟卷、整理复习错题本,没了?”
庄文曜:“没了。继续。”
张烨然:“英语:练习册、书信作文、阅读专项卷子、语法卷子、抄单词……”
庄文曜一顿:“你等会,抄单词什么鬼?有这个作业吗?”
“有啊!必修二第一单元黑体词,4英1汉,你忘了?”
靠,还真忘了。这种抄抄写写的作业他一向推到最后,没成想直接给它忽略了……这下好了,晚自习还要继续补!
生活不易,庄庄叹气:“不是吧不是吧,必修二不是还没开始学?期中考试也只考必修一啊,现在这么着急干嘛……”
“下周一,就是明天学呀!”张烨然也跟着抱怨,“夏老师(Summer)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不到考前最后一天,是不会给我们留时间复习的!”
“唉……”摊开本子开始抄单词。
大家陆续到了,教室里渐渐充斥起喧闹声,不复周末的宁静。
庄文曜有意培养注意力,对周围的人声充耳不闻,专心抄写,识记生词的同时练习书写。
但是随着一个人的到场,空气突然安静,一秒钟之后,骤然爆发出惊天的哄笑!
庄文曜道行尚浅,这种程度的吵闹他无法忽视,眉头微蹙抬头看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悚至失语:
袁家玮抱着一摞书,站在课桌旁边整理。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个动作,但重点是,他的头。原先特意留长、烫了纹理的发型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圆寸头,长度不过几毫米的样子,光溜溜的透着头皮。由于新发型过于短小精悍,和以往的对比就像是摘下了假发套一样的强烈,富有冲击。
他那帮玩得好的哥们儿都笑炸了,一边哈哈一边呼啦他的脑袋。
袁家玮不耐烦地打开他们的手:“滚滚滚,别挡道!”径直向庄文曜走来。
同桌张烨然早就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钢蛋儿,你现在真成钢蛋儿啦!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李瑜也忍不住调侃:“哎,怎么能亵渎人家大师呢?请教大师法号?哈哈哈哈哈……”
袁家玮早就羞得红了脸,强装镇定,白他一眼,谁也不理,只对庄文曜说:“曜哥,你物理笔记本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我有个模型不是很懂,想看看你整理的思路……”
庄文曜惊得说不出话,这才机械地回答道:“哪个模型啊?”
袁家玮梗着脖子道:“就周末作业上那个,木块从斜面底部往上滑那个,我从受力分析就搞不清楚……”
“哦,那个题呀,受力分析不和下滑一样吗,就一个摩擦力的方向……”庄文曜说,“要不我给你讲讲吧?主要是怕你看不懂我的笔记,还不如讲一遍来得快呢……”
袁家玮点头:“行!我回去拿卷子!”
围观人群觉得没意思,又去找别人聊天了,不再理会袁家玮。
他拿着卷子和草稿纸,坐到庄文曜前位听他讲题。
庄文曜思路清晰地讲完了,让他从头算一遍。看着袁家玮头顶的发茬子,忍不住低声问:“兄弟,受什么刺激了?非要皈依三宝、剃度出家?”
袁家玮抬眼露出下三白,小声嘟哝:“你说呢?”
庄文曜隐约猜到了,笑了一声,继续抄他的单词。
过了半晌对面做出来了,兴奋地晃着草稿纸:“我算出来了!μ等于0.3,对吧?”
庄文曜拿来看了看,满意点头:“嗯,不错,非常好!不愧是看破了红尘的脑子,悟性就是高!”
“嘿嘿嘿……”袁家玮凑近他悄悄说,“曜哥,你知道王姣为什么和我分手吗?”
庄文曜愣了愣,想起来他好像说过:“精神上不够契合?”
袁家玮叹了口气:“嗐,我那是瞎说的。其实啊,是人家说我‘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但是灵魂很贫瘠’,把我给甩了……”
庄文曜狐疑地盯着他:“真的?”
灵魂贫瘠是真的,但前半句是他自己加的吧!
“嗯!”袁家玮信誓旦旦,“所以我决定了,反正我的皮囊已经足够好看了,以后要把心思转移到丰富自己的灵魂上,再也不想着勾搭小姑娘了,专心学习!”
庄文曜欣慰地点头,谁知他又道:“专心学习,变得更优秀,让小姑娘主动勾搭我!”
庄文曜无情地给他一记头锤:“我还以为你改了,合着还想着小姑娘呢?这头算是白剃了,下回直接剃成秃子算了你!”
“错了错了!我再也不想小姑娘啦——”
第36章 考前动员
周一下午的班会课,作为班长的庄文曜,拿着小本本上台主持班会。
他先打开讲台上的多媒体,接着面对大家,用拳头掩唇,轻咳一声:“打扰大家,开个简短的班会。这次班会的主题呢,就是我们后天开始的期中考试了。首先就是老生常谈的诚信问题。我们一中的校训,‘明德求是,博学独行’,首要的就是‘明德’。我相信作为一中学子,大家都有极高的道德品质和做人的原则,希望大家不要抱侥幸心理、铤而走险,将我们一中十年考试零作弊的纪录断送在我们手中……”
听到这里,一部分同学心里已经有了判断,拿出了作业或者书本自习起来:又是一节没有意义的套话,不值得听,还是学习吧!
庄文曜在讲台上捕捉到了这一点,迅速调整了话题和语气:“这第二呢,就是考试前的准备啦。不仅要复习好所学知识,更要端正态度、放平心态。这方面问题呢,由于我个人能力有限,怕是给不了大家很大程度的帮助,所以我专门请了一位神秘嘉宾,给大家开一场考前动员会,也是学习经验交流会!”
下面的同学们新生好奇,纷纷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好奇地张望。
张烨然大喊着造势:“别卖关子啦,到底是哪位嘉宾呀?”
庄文曜看着一张张求知欲旺盛的脸庞,得意地挑挑眉,跳下讲台去开教室前门:“那么就有请,高二1班的……陆之恒学长——”
底下瞬间炸了:
“陆之恒?高二理科第一?”
“废话,咱一中的谁不知道陆之恒的名字?”
“假的吧,人家可是有身份的人,日理万机,怎么会到我们班来呀……”
“怎么不会呀?陆之恒学长可好了!我们刚开学的时候就帮着做志愿者,还有学长报告会、迎新晚会上出节目……你们都忘了?”
“记得呢!可这次算什么?他不会挨个班走一趟做动员吧?不至于吧……”
“不知道呀,可能就是讲几句鸡汤语录这种的吧……”
突然间,议论戛然而止。
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航空班的学生天天体训,对体态和气质还是很有信心的,但见到来人,仍不由得被他吸引:陆之恒缓步走上讲台,插入U盘操作电脑,身姿步态从容优雅,一举一动不疾不徐,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文尔雅。
十月将尽,秋风萧瑟,寒意袭人。这个天气,就是铁人也得穿外套了,但陆之恒还是没有选择蓝白校服,而是在蓝衬衫外添了一件合体微廓的黑色西服外套,胸前别一枚校徽,配上系得随意的领带,颇有些英伦学院风,再加上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啧。
庄文曜把讲台交给了他,自己顺势靠在门上旁听。看着同学们崇拜的眼神,莫名有点飘飘然。
大屏幕上投出了演示文稿的标题:
“论抱佛脚的正确姿势
——考前复习和心态调节经验分享
高二1班陆之恒”
看到这个标题,几个人憋不住笑出了声。
陆之恒没介意,也无声地微笑着,迎着大家好奇而期待目光,温声开口:“航空1班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我……”
袁家玮带头,哗哗哗鼓起了掌。
众所周知,航空班不管是口号还是掌声,都可称之为“一中最强音”,排山倒海、震天撼地、经久不息。
演讲者被唬得一愣,下意识看向靠在门边的庄文曜,见他也在看着自己,笑着鼓掌。
陆之恒无奈歪头,送去一个苦恼的笑脸,接着把视线投回座位上的观众们,不住地点头告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