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说完,傅博渊开门的动作顿时停滞,僵硬地转身。
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十年前江献让他进家门时如出一辙。
江献被他颤动的漆黑的瞳孔盯得心痒。
人在被真切又热烈地爱着时,是能够感觉到的。
他张开双臂,像以前傅博渊安慰他时一样,说:“要抱一下吗?”
傅博渊冲过来时带起一阵风,鼻息间是清爽干净的洗衣液味儿,混杂着奶油的香甜。
下一秒,他跌入对方给予的紧密怀抱,傅博渊宽大的手掌在后背不停摩挲着,环在腰间的胳膊愈发收紧。
明明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却非要弯腰低头,用非常别扭的姿势埋进自己颈窝处,细密柔软的发丝蹭了江献一脸。
他却不想躲开,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直接答应。
可残存的理智硬生生压下了这个念头,如果就这样在一起,傅博渊遇事依旧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自己的怨念和不爽积压得愈久,到时候一旦被引爆,只会让两个人更加受伤。
这样的隐患越早解决越好。
江献抬手在傅博渊背上轻轻拍,往上移了几寸,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哄小孩儿似的,他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么温柔放松的一面,放缓了语气安抚道:“乖乖回去睡觉。”
傅博渊就着拥抱的姿势狠狠点头,却不愿意松手,又赖着多抱了几分钟。
在江献的耐心快要耗尽之前,他非常精准地掐好时间主动离开,脸上是掩不住的开心兴奋。
傅博渊要是有尾巴,这会儿肯定在疯狂摇晃摆动。
好容易满足的狗狗。
甚至都不问为什么喜欢还要等那么久了。
江献送傅博渊出门,眼看对方还要黏上来亲热,他提前警告:“我还没答应你,注意保持距离。”
傅博渊却一点儿也不在意,站在门口笑着挥手说:“晚安。”
好傻一只狗。
江献无奈地关了门,自己以前明明最讨厌年下幼稚小屁孩儿,怎么傅博渊就是个例外呢?
他边想边把桌子收拾干净。
蛋糕还剩一小半没吃完,江献小心翼翼又装回了盒子,放进冰箱。
等他洗漱完躺到床上,只剩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了。
勉强眯了一会儿,又在刺耳的闹钟声里爬起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再开门时看见傅博渊站在外面,江献以为自己已经累得出现了幻觉。
他眨眨干涩的眼睛,问:“你不会又在门口站了一夜吧?”
傅博渊抿着嘴摇头,和江献疲惫的状态完全不同,精神抖擞地说:“来接哥上班。”
江献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在去片场的车上又睡了一小会儿。
梧城的早春清晨,气温还有些偏凉,保姆车内却温暖舒适,连靠着的枕头高度都恰到好处,触感也舒服又柔软。
他再清醒过来时,车里很安静。
刚动了一下想调整姿势,发现自己正靠在傅博渊肩膀上,身上盖着对方的外套。
衣领处遮住自己的嘴巴,恰好卡在鼻子下方,闻到的全是朗姆酒的味道。
处在这样的氛围中,江献觉得自己被充足的安全感牢牢包裹出,每一丝毛孔都是放松的状态。
他暗暗泄了力气,又靠回了傅博渊肩膀上装睡。
-
今天的拍摄任务不算重,两个人合作也很顺利,一起早早收了工去吃饭。
但是江献不敢过于放松,第二天自己的戏份非常重要。
故事里的沈晚汀也是alpha,可他喜欢上了同为alpha的顾若舟,被同学发现了。
在ao恋是社会主流的背景下,aa恋或者oo恋就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沈晚汀被孤立排挤,但面对顾若舟时依旧止不住心动,又不想把对方也拉进相同的处境。
江献收工吃饭时都还在手机上看剧本,揣摩人物思想,但还是怕演不出沈晚汀的纠结情绪。
没有经历过正规系统学习的弊端愈发明显,江献焦虑得吃了几口就饱了。
傅博渊吃完饭,看他靠在沙发背上眉头紧皱,也没有催促他。
临走买单时多打包了一份烧卖和南瓜粥。
晚上江献洗完澡窝在沙发上写人物小传,听见门被敲响。
他都不用想,这个时间会来找他的只有傅博渊。
踩着拖鞋过去开门,傅博渊果然站在门外。
对方似乎也是刚才洗完澡,头发都还没吹干,发梢偶尔滴下几滴水落在肩上,在灰色的睡衣上晕出深色的水渍。
傅博渊晃晃手里的剧本:“明天的戏我捋不顺,所以想来找哥对对戏。”
江献侧身让出道路,对方从身前走过时,他闻到非常清新的薄荷柠檬味儿。
可能是清爽的味道让他沉静下来,心里那股缠了一坨乱七八糟的焦虑情绪被抚平。
他拿了只杯子往厨房走,一会儿说话太多肯定会口渴,问:“喝点儿什么吗?”
傅博渊走到沙发边坐下,翻看着剧本,下意识回答:“柠檬水。”
江献动作一顿,这是还忘不了白月光啊,十年前喝了一次就一直惦念着。
都养成潜意识里的习惯了。
没想到傅博渊又开口说:“其实矿泉水也行。”
江献心里“哼”一声,现在想挽回也晚了,嘴上却没什么情绪地回应:“没关系,冰箱里刚好有柠檬。”
作为白月光本人,江献多挖了一勺蜂蜜,被人想念确实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作为江献,愤愤切了几片柠檬,故意没有去籽。
把谁酸死了!
江献调整好表情,端着柠檬水回到客厅。
傅博渊站起来主动接过杯子,那副心虚的模样落进江献眼里,他忍不住故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喝柠檬水?”
在回忆里搜索片段,江献手撑着下巴,装作好奇地盯着对方,一一细数:“个人资料里写这个,我记得最初在南影见到你,你手里也拿了杯柠檬水。”
傅博渊手指拨弄着剧本,他现在有点儿不太敢瞎说,也不敢沉默,只能用万金油回答:“因为真的很好喝。”
说完证明似的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柠檬和蜂蜜放得太多,水太少比例失调,傅博渊强忍着狰狞的表情夸了句:“我很喜欢,谢谢哥。”
江献没有戳穿他,递了瓶矿泉水过去:“那开始对戏吧。”
他重新拿起剧本有些犯愁,但好在是傅博渊的台词在先。
越往下顺江献越觉得离谱,傅博渊嘴上说捋不顺感情,可念起台词来情绪饱满,把控得恰到好处。
反倒是自己磕磕巴巴,一句话怎么念感觉都不对。
江献没办法,打断说:“不好意思,我再找找感觉。”
自己过不了戏,消磨的都是自己的感情和时间,可现在傅博渊陪着自己,双倍的烦躁和焦虑席卷而来。
他把刘海一把撸到后面,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手插在发间摩挲。
“哥,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好感的?”
傅博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江献瞥他一眼:“先工作再说这些事。”
傅博渊把剧本摊在桌上,锲而不舍道:“住酒店时说要结束合作,应该就有了吧?”他知道江献没有耐心,一口气把话说完,“那个时候就喜欢,但是又怕让我也被郑伟全伤害的心情,哥还记得吗?”
手从发间抽离,江献代入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再去重新念那些台词,比之前好了太多倍。
再被傅博渊的台词里的情绪一感染,效果让江献非常满意。
效率提升后,两人很快把第二天的戏份过完。
江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瘫软在沙发上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他这会儿才分得出心思,明白傅博渊根本不是捋不顺感情,是看自己一直心事沉沉,所以主动来帮忙的。
卸下工作压力,被亏欠的食欲开始作祟,胃发出一阵阵抗议。
傅博渊收好剧本:“烧卖和粥正热着,我回去拿上来。”
江献瞬间坐直身体,问:“你什么时候点的外卖啊?”
两人一直在一起,他都没注意。
傅博渊撇撇嘴:“惩罚你不好好吃饭,自己想。”
没过多久,傅博渊再次出现。
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烧卖和粥,白色的烟雾不停上涌,浓郁的香味儿勾得江献分泌着口水。
遇到傅博渊之后,自己以前混乱的作息和饮食,好像都被照顾得十分妥帖。
对方总能注意到那些细枝末节,然后在自己需要时及时出现。
江献咬一口烧卖,心想某种程度上,这是只靠谱的小狗。
一勺热粥送进嘴里,江献开始清算今天的“谎言”:“你是不是特意来帮我对戏的,还装你自己捋不顺。”
傅博渊勾着嘴角,往前探身。
明明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他却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似的:“哥今天也装睡了。”
江献一怔,澄亮的南瓜粥从勺子里滑落。
“所以我们扯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坏心眼小狗!
第37章
等傅博渊回了自己的房间,江献精疲力竭地躺回床上。
只有这个时间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他缩进被窝点开手机,被子上沾染着熟悉的柑橘红茶香。
其实自己囤的沐浴露早就用完了,他现在用的是傅博渊送给他的。
江献突发奇想,在搜索栏里输入“傅博渊小时候的照片”。
但出来的搜索结果却让人很失望,他以为会见到圆圆小朋友,没想到最早也只有傅博渊刚进入娱乐圈时的青涩模样。
发育后的傅博渊那个时候已经分化成了alpha,虽然五官和体型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但和记忆里单薄的样子也截然不同了。
相关搜索里有个题目吸引了江献的注意力——
“带你认识真正的傅博渊。”
江献毫不犹豫点了进去,从头看到尾其实并没有太多特别信息,但有一条“傅博渊父母都是高校大学教授,学术造诣了得。”
他凝视了许久,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既然父母学问这么高,那傅博渊小时候为什么天天去找他讲题啊!
-
南城夏天太热,江宏实退休在家。
因为脾气古怪,和邻居交往也很少,基本天天都不出门。
江献为了不讨人嫌,白天自觉待在外面,晚上估计江宏实已经休息了才回去。
但最近几天,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
天还没完全黑透,江献就慢悠悠往回走。
果然老远就看见邻居家那个叫圆圆的小孩儿,坐在台阶上眼巴巴张望着。
看到自己后,兴奋地站起来蹦蹦跳跳招手,另一只手里攥着的练习册随之摆动。
江献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等待。
最初几天他还会问一句:“怎么又来了?”
小男孩脑子里好像准备了无数条理由应对。
“想喝哥哥做的柠檬水。”
“今天妈妈做了很好吃的烧卖,送给哥哥尝尝。”
“暑假作业有一道题我不会写,哥哥可以给我讲讲吗?”
因为从小没人管,江献学习的成绩只能说一般,中考纯粹是运气好,以多出分数线0.5分的成绩,被南城一中录取。
他瞥了一眼作业本的封皮,发现是数学,他学的最差的一门课。于是直白地回绝:“我不会写,找你父母问。”
小男孩圆眼睛眨啊眨,嘴角耷拉下去,委屈地说:“他们就是不会,我才来找哥哥的。”他上前一步,抬起手放在江献眼前,告状似的,“我又被蚊子咬了,家里也没有那么好用的药膏……”
江献低头看了一眼,自从第一天晚上裸露的皮肤被咬满了包之后,小孩儿每次来找他都特意穿的长袖长裤,但手没办法被包裹覆盖住,上面确实又添了新的蚊子包。
还有明显的抓痕,都破皮出血了。
他无奈地让出道路,小孩儿立马熟门熟路地钻进了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见男孩儿把外套脱掉,搭在腿上一丝不苟地叠了起来,放在了书桌边。
江献蹲下,记得自己还有一管未开封的新药膏。
耳边响起稚嫩的童声:“哥哥不热吗?为什么在家里也穿长袖?”
他不喜欢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干脆当没听到,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冷淡:“自己抹完了就开始写作业。”
傅博渊听出来他的不悦,识趣地没有继续问。听他的话抹了药后,乖乖地趴在书桌上学习。
开着的窗户偶尔吹进来几缕风,夹杂着夏季夜晚特有的气味。
江献瘫在一边玩手机,小男孩把作业递过来,上面还特意折了痕迹。
他虽然学习不好,但好歹也是个中学生,辅导一下小学生应该是没太大问题。
于是接过作业仔细读题,读了一遍连题目都没看懂,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伸手说:“把笔给我。”
他边看边圈出关键词,在草稿纸上列关系。这次题倒是读懂了,但完全无从下手。
江献余光偷瞄了一眼圆圆,对方依旧睁着圆眼睛期待满满。
半天没想出答案,草稿纸倒是写了一半,他有点尴尬,翻到封面,这本练习题的全称是“小学奥林匹克数学题集。”
江献:……
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