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方的眼睛看到鼻子,又看到嘴巴,然后是脖子,杜庭还在骂,倪潇潇按住他,神色疑惑,“你是不是叫张礼森?”
张礼森点点头,也捂着肚子,脸色特别难看。
杜庭问倪潇潇,“你怎么知道他叫那什么森?”
“我姐也是新台大学的,今年刚毕业,去年的时候,她说新大有个人晚上在小南山猥亵一个学弟,被记了处分,还给我说了名字看了照片,让我知道了离他远点儿。”
杜庭眼睛瞪得老大,“我去,这他妈……你他妈不止是想抢钱吧?你的目的是搞人!!”
宋南其脸色一变,他看了一眼叶嘉青,发现对方的衣领敞开了两颗扣子,他清楚记得,叶嘉青的衬衫一般是留一颗扣子。
“疼得厉害?”宋南其眉心微蹙,眸子里边尽是不易察觉的担忧,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将叶嘉青的扣子扣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一旁的张礼森,只对杜庭和倪潇潇说,“送他去教务处,我带叶嘉青去医院。”
杜庭当然是说好。
张礼森一脸“我完了啊”的表情。
发现张礼森一直盯着叶嘉青和宋南其的背影看,杜庭拍了拍他肩膀,“嘿,哈皮,我实在是不理解你们这种人的想法,说说看,怎么想的?你怎么敢找上叶嘉青的啊。”
张礼森咧嘴一笑,“他好看,我想上他。”
杜庭怔了一下,毛骨悚然。
倪潇潇皱眉,对杜庭说道:“他是变态,你和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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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刀子是真的锋利,器材室没灯,叶嘉青当时又挺生气,自我感觉没用什么力道,现在走路却疼得要命。
每迈一次步子,大腿牵着胯骨,胯骨又牵动上身,疼得他手都在抖。
“宋哥,”叶嘉青小声喊道,“哥……背我。”
他不走了。
宋南其面寒如冰,他在叶嘉青跟前蹲下,叶嘉青小心翼翼爬到了他的背上,把脸贴在宋南其的肩上,像猫咪一样蹭了蹭。
这栋楼有电梯,宋南其背着叶嘉青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楼层缓缓下去。
安静的环境里响起叶嘉青沙哑又委屈的嗓音。
“哥,好疼。”
“真的好疼,”叶嘉青是发自内心的,张礼森伤人了,又有前科,学校一定会开除他,虽然目的会达到,可疼也是真实存在的,他嘟囔完,踢了踢腿,瓮声瓮气地问,“宋南其,它会留疤吗?”
“不会。”宋南其声音本就偏冷调质感,现在更甚,听了的人恨不得就地打个冷噤。
宋南其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异常循规蹈矩的人,认为一个人犯了什么程度的错,就承担对应程度的惩罚。
这是头一回,他因为叶嘉青说疼,产生了想要弄死一个人的冲动。
第36章 chapter 36
新台大学的校医院还是挺不错的, 外科和内科都有新台市一医院的医生坐诊,宋南其挂了外科号,背着叶嘉青一步步往门诊去。
门诊室里。
医生戴上手套, 给叶嘉青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划伤的啊?”他一边说, 一边就瞟向了门外的宋南其, 小声问:“他干的?”
叶嘉青摇头,“不是,就是被刀子划了一下。”
医生笑道:“我看得出来这是刀子划的。”
医生做完初步的消毒处理,摘了手套消毒了手才坐在电脑前开始开处方。
“伤口不深, 但尽量别沾水, 这几天也不热, 就别去淋浴了, ”医生看着处方单上的几种药, “上边的吃的,下边是抹的药膏,都是一天两次。”
“好,谢谢医生。”
叶嘉青拿着单子出去, 递给宋南其, “拿药。”
宋南其拿着处方单看了一眼,望向叶嘉青,“我背你下去?”
叶嘉青摇摇头, 蔫得很, “你先帮我拿药。”
伤口清理消毒之后, 没之前那么疼了。
宋南其先下楼去拿药, 叶嘉青自己坐电梯出来后在门口等他。
回宿舍也是宋南其背着叶嘉青回去的。
叶嘉青一直哼哼唧唧地说疼, 宋南其没像上次一样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稳稳当当地托着叶嘉青。
“为什么说是抢钱?”宋南其突然问道。
叶嘉青趴在宋南其的背上,想了想,答道:“不想说,感觉很丢脸。”
他背着叶嘉青,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光听语气,他也知道对方现在是十分委屈的。
这种委屈,不是莫须有,他是完全由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造成的。
“不丢脸,你没错。”宋南其轻声说道。
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杜庭和倪潇潇已经在宿舍了,他俩一听见开门声便迎了上去,宋南其将叶嘉青放到地上,叶嘉青慢吞吞移到椅子上坐下,杜庭才开始报告刚刚的情况。
“我还以为那里边没监控呢,”杜庭说道,“结果是有的,我们刚刚把那个什么森拖到他辅导员的办公室,说了他做了什么,我们说你已经去医院了,本来我们觉得他辅导员说不定会维护自己的学生的,都做好打嘴仗的准备了,结果他辅导员直接给保安科打了电话,调了监控!”
“器材室是今年暑假刚装上去的监控,就是因为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倪潇潇接着说,“监控调出来,他们辅导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叶嘉青在琢磨监控的事儿,如果有监控的话,他自己伤自己……
“监控里是什么?”叶嘉青小声问道。
杜庭也小声回答:“我们看见是张礼森把你拖进了器材室,然后用刀对着你,接着被你掀翻在地,他恼羞成怒,用到划伤了你。”
许是阴差阳错,他自伤时的那个地方,刚刚好是监控下方的死角区域。
但他既然是受了伤,这个锅就一定会盖在张礼森的头上。
本应该因为突然安装了监控而出现点意外的,可主角是叶嘉青,这个意外是不被允许出现的。
叶嘉青趴在桌子上,呆呆的,宋南其没听见他说话了,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痛。”叶嘉青掀起眼帘看着宋南其,里头隐约有泪光在闪烁。
见状,宋南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杜庭就嚷嚷开了,“他辅导员说了,会开除,估计明天通知就会下来,他还说到时候他会亲自来来看看你。”
“不过神奇的是,那个叫什么森的男的竟然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倪潇潇皱着眉,“而且他直接就给认了,都没狡辩,我还以为得和他掰扯半天呢。”
杜庭抱着胳膊想了半天,“艹,该不会真是那种死变态吧,那叶嘉青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儿,我可以当你的保镖,我不要钱。”
宋南其淡淡地瞥了杜庭一眼,“叶嘉青会散打,可以单挑三个你。”
而以张礼森的身板,只要手段不卑鄙,叶嘉青几乎可以一秒放倒对方。
况且,今天叶嘉青在他面前也很强势,张礼森以后再会行动的几率很小,微乎其微。
“三个我?”杜庭不可置信,他端详着小脸白得几乎透明的叶嘉青老半天,而后挥挥手,“别开玩笑了,我单挑三个他还差不多。”
叶嘉青垂着眼,感受着宋南其的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嘴角微翘,“等我好了,我们可以试试。”
那小表情,又傲气又挑衅,杜庭心内的好战因子一下子就被激活了,“行啊,没问题啊,看我到时候一拳撂倒你。”
他说完,还冲叶嘉青比了比他那个捏起来比沙包还大的拳头。
宋南其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杜庭:“……”老宋又抽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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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礼森来说,这是无比晦气的一年。
上学期,他只是和一个小学弟搭讪,竟然被举报到了学院教务处,记了严重警告处分。他并不觉得那是什么不得了的错误。
而这学期,他本来打算安安分分修学分,拿到毕业证,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看见了如此温柔可人的一个小学弟,那种冲动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了。
只可惜,小学弟身边时时刻刻都守着一个宋南其,很令人讨厌。
他好不容易弄到了小学弟的课表,提前蹲守在了实验楼三楼的器材室中。
令人没想到的是,小学弟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无害,在看到小学弟用刀子在自己腰上轻轻划了一下时,他就知道,小学弟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有什么的啊?
小学弟那样美好的人,就应该被使用,被物尽其用,那才不算是暴殄天物嘛。
下午,张礼森就收到了被开除的通知,他晚上收拾东西就离开了宿舍。
外边的世界不同于学校,外边的世界更加宽广,可供挑选使用的人会更多,虽然没能和小学弟做一回很遗憾。
他就只背了一个书包,行李全部都让同学帮忙寄回家。
天刚擦黑,路上的人还比较多。
入了秋,树叶落在地面,走几步便会踩上一片,鞋底将树叶踩得嘎吱作响。
逐渐的,张礼森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脚步放慢,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停下。
张礼森回头,还未来得及看清身后的人,迎面就被重重一拳打得眼冒金星,温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涌出来,流到嘴巴,一股咸味儿立马充斥了口腔。
“你他妈谁?”张礼森忍不住爆粗,他朝四周看了看,对面的人行道上有散步的人,但自己所在的这边并没有,且梧桐树栽种得很密,离这最近的一个监控……竟然在几百米以外的一个十字路口,主要拍马路,而不是人行道,大概就是,张礼森能看见监控,但监控看不见张礼森。
“你有病是吧?”
张礼森觉得渗人,因为来者不善。
对方也不说话,一身黑,上边连帽的卫衣,戴了鸭舌帽,却还是将卫衣的帽子又叠着盖了上去,又戴了口罩,别说脸了,哪怕是眼睛,都看不清晰。
他身形笔挺,比张礼森挺拔,比张礼森高,听张礼森说了两句废话,男生大步走到张礼森面前,一言不发,抬手掐住张礼森的脖子,拖进了一旁的巷子中。
张礼森拼命掰着脖子上的那只手,却撼动不了分毫。
他被狠狠丢在地上,还未出生,那铁一样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砸了下来,张礼森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被打脱落了两颗,嘴里满满的一泡血。
对方终于停下了。
张礼森“哇”的一声把嘴巴里的血吐了出来。
吐完后,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那个男生,高大的身影背着路灯,气息阴鸷,令人遍体生寒。
他一直不说话。
张礼森咽了咽口水,口齿不清地问道:“是因为叶嘉青吗?”
对方还是不说话。
张礼森更加害怕了,“真的是,真的是,我以后不会再去骚扰他了,我去学校外边骚扰别人,你能不能说句话?”
说句话,他就知道,是谁了。
良久,对方低低的声音,带着寒意缓缓响起。
“张重益,是你父亲,对吗?”
张礼森本来还想着通过声音辨认对方身份,却从对方口中听见自己老爹名字的时候愣住。
“你……你怎么知道?”
男生没有回答张礼森的问题,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口走去。
张礼森立马挣扎着站起来,冲着对方的背影喊道:“你不就是为叶嘉青出头吗?我真的不会打扰他了,我说到做到!”
“喂!”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张礼森心脏砰砰跳,心内的不安像湖中心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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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宋去哪儿了?”杜庭喜欢和老宋聊天,准确来说,不是聊天,是因为老宋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倾听者。
他打了好几把游戏,说了好几回话,都没人搭理他,这才发现,老宋不见了。
倪潇潇靠在床头看书,“老宋去给叶嘉青买吃的去了啊。”
“买什么啊,去这么久。”杜庭嘟囔了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叶嘉青想吃零食,只念了一遍,宋南其便说出去买。
说实话,这真的是杜庭和倪潇潇见过的最称职和最耐心的对象了。
而叶嘉青呢。
他趁宋南其不在宿舍,管不了他,偷偷洗了澡,伤口稍稍打湿,但影响不大,杜庭和倪潇潇也是两个糙得不行的男生,听着浴室里水声时压根没想到伤口不能打湿那一层。
宋南其回到宿舍的时候,叶嘉青已经缩进了被子里。
钥匙被放在桌面上,宋南其拎着一口袋零食,视线在宿舍里转了一周,才对上了床上叶嘉青一眨不眨的一双漂亮眼睛。
“……”
“……”
“你,洗澡了?”宋南其问道。
叶嘉青转移话题,“你怎么今天戴了帽子出门啊?”
宋南其摘下脑袋上的鸭舌帽,随手丢在桌面上,偏硬的帽檐撞在桌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宋南其向来轻拿轻放,从不故意弄出很大动静来。
但他刚刚丢帽子这个举动一定是故意的。
宋南其在告诉叶嘉青,他生气了。
虽然宋老师又生气气了,但还是将零食都放到了叶嘉青的桌子上,之后,就一言不发地去洗澡了。
宋南其去洗澡之后,倪潇潇才一脸懵逼地问同样一脸懵逼的叶嘉青,“我怎么觉着,宋南其生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