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扶额,看向尹若彤,“他所说句句属实?”
尹若彤瞳孔一缩,脸上划过一丝惊慌,磕巴着说,“我……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位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吧?之前在一个小医院里,连医药费都凑不齐,也不知道前段时间遇上了什么契机,转去了高级私人医院,医药费也定时在交。”
夏清哲说出这句话时神色淡定,不带一丝情感杂质,薄薄的双唇让这张本来英俊的脸看上去刻薄无情至极。
“你私底下调查我?”尹若彤心里感到莫名的不安,惊慌之色再也隐藏不住,尽然显现在脸上,说话声音带着害怕的颤抖,“私底下调查omega的隐私是犯法的!我要告你!”
“告我?你还是先顾及一下你自己吧。”夏清哲悠哉悠哉地走到他面前,轻笑了一下,“我都说到这里了,想必后面的话也不用我再说了吧?是想自己承认呢?还是让我全盘托出?”
“我……”
尹若彤犹豫不决,但她知道夏清哲已经掌握了事情的经过,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夏清哲替她说出来,要么她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
前者会让她受到审判般的煎熬,到头来面失满地,后者起码还能给她的自尊留有一点余地。
坦白从宽,并不无一点道理。
“这件事确实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一时糊涂才想到如此下策的……”尹若彤豁出去般承认错误,头垂得极低,不敢看向办公室内的任何一个人。
夏清哲冷冷地开口,“你一个人可不敢这么做,还想包庇怂恿你之人?”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全部主意都是我自己的决定。”尹若彤语气坚定,一点不不容质疑。
主任脸色暗沉,言声质问,“所以,你为何这么做?用自己的清誉去诬陷一个alpha?据我所知你们平时没有什么仇恨吧?”
“呵!”尹若彤讥笑一声,“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只要他对我负责……”说着说着大声肆意地笑了起来。
后面的话不用她再说,在场的人也知道是什么,只要她嫁给夏清哲,就是嫁入豪门,一辈子后不用愁吃穿,甚至可以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直接进入高层圈子。
“再给你一次机会,真的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主任凝视着她,“你甘心一个人担下所以责任?”
“呵呵!”尹若彤轻笑,伸手擦干眼角的泪水,自从她答应那个人那天起,所有的后果都归她承担了,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再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没什么可再说的,任学校处置吧。”尹若彤无力说完这句话,将目光移向夏清哲,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夏清哲沉默,他大概能体会到尹若彤的感受,一个人承担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他也不是什么赶尽杀绝之人,便随了她去,不再多问。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按照学校的规定,你会被开除学籍。”
尹若彤耳膜嗡嗡地响,耳畔传来主任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从远古传来一般,让她觉得好远好远,悠长绵延却又有力得让人心脏刺痛。
“任学校处置。”
夏清哲看了她一眼,哭红的眼底已经隐隐发肿,脸颊上留有眼泪滑落的痕迹,狼狈得一点都不像之前在他面前转悠的自信十足而光彩照人的那个尹若彤。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主任突然叫住夏清哲,语气诚恳,“夏清哲同学,这件事是学校的疏忽,学校会尽量补偿的。”
夏清哲嘶笑一声,嘲讽之意尽显眼底,斩钉截铁道,“不需要!”
说完“嘭”一声摔门扬长而去。
吓得室内之人不禁一颤。
尹若彤回宿舍收拾东西离开清大,进门时其他三个室友都在,她的事情已经被学校公开批评引以为戒,所以她们三人都知道她这次回来是个什么情况。
“哟,这就走了?”其中一个室友阴阳怪气地说。
另一个立马参合进来,“怎么?你还舍不得她不成啊?”
“你这说的什么话,再怎么着也是同住了两年的室友啊,我连句客套话都说不得嘛?”女生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发笑。
尹若彤面对她们刺耳难听的嘲讽,置之不闻,一个人默默收拾东西。
“让开一点,别挡道了!”一个女生抬着一盆水从她面前路过,大声吼道。
尹若彤一下子起身,张大双眼瞪着她,眼里压抑的怒气一触即发。
女生也毫不示弱,“怎么?离开之前还想再打一架?”
另一个女生赶紧上前阻止她,“你现在可别惹她,她已经不属于这所学校了,你可是这里的学生,若是因她打架被记过可就不值当了。”
听着对尹若彤嘶之以鼻,“也是,不值当!”
“你们别太过分!”
“哟哟哟~”女生讥笑,“之前偷东西那几次学校没拿你怎样,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现在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吧?”
“就是,之前你偷我口红,我现在也不问你赔偿了,你赶紧走吧,我再也忍不了你了!看到你就脏眼睛!”
尹若彤听此,一脚踢上箱子的边角,不轻不重的力道让箱子发出“嘭”的一声,瞪着双眼对室友含恨而视,她们的所说每一个字都精准而有力地刺在她心脏处,每一次嘲讽都让她不得不回想起自己过去的那些不堪!
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烂人的同时,无形之手揪心之痛却将一幕幕显示摔到她面前,直面她的面孔用魔鬼般的沙哑低沉的声音告诉她——
她生出来就躺在一堆烂泥里,越挣扎,越脏!
室友被她阴狠的眸光刺地僵硬一瞬,随即板着脸质问她,“怎么?说到你心坎里了?敢做不敢当了?”
尹若彤攥紧拳头咬牙,眉眼处的皱纹隐隐浮现,可见已经在极力压抑情绪,盯了她们好久才蹲下身继续收拾行李。
人要为自己所做出的一切负责,她现在就是遭报应的时候了。
学校只是把她开除学籍都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她知道这是夏清哲给自己最大的仁慈了,若是他追究,她如今便不会有机会在这里收拾东西……
每当夜幕梦醒时分,她一想到梦里那一双双恐怖的手将她往身后的无底深渊拉扯,即便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到最后浑身伤口渗透着斑驳而刺目的血迹——
也逃不过……
她抱着头靠在床上压抑着抽噎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无止地顺着眼角下流。
她都明白……
那一双双拉扯着她的沾满昂脏血迹的双手,是她一直以来视为累赘又丢不掉的包袱,他们不愿意她离开,她一旦弃他们而去,这个家就彻底完蛋了。
她被这些超负重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心理逐渐歪曲,一点点走上了偏离正轨的道路……
她一直沉默着收拾自己的行李,对室友的话充耳不闻,加快的手速和不整齐的行李,无一不表意着她对这个地方的逃离。
第100章 小混蛋~
室友见她不再搭理,一时也没了兴致,都把她晾在了一边,自做自的事。
书桌一扫而空,干净得好似她从未在此处留下任何足迹,两年来的全部东西还不足一个大行李箱。
她提着箱子出寝室门时决然而坚定,一点也没犹豫要回头看一眼这个生活了快两年的地方。
这里只是她大学生活里的一个睡觉的地方,四张床,四张桌子,四个人,她从未融入其中,她一直都是那个与此处格格不入的人,谈不上有丝毫的感情。
室友直至她关门而去那一刻,都未曾再看她一眼,哪怕是余光的微瞟都不曾给予。
拖着箱子挤上公交车时,她无意间往窗外瞟了一眼,就那么随意的一眼,脸色微愣了一下,随后嘴角露出无力又苦涩的笑意。
安子诺出校门时,也只是习惯性地往四周扫视一番,未曾料到目光竟与尹若彤相触。
他当初找上尹若彤,只是想要她给夏清哲惹点麻烦,超出他的预估,这个女孩子贪心太强了,竟想着对夏清哲用强的,还差一点闹出大事。
他当初知道这件事时也很气愤,在他看来夏清哲迟早都只能是他的,他不会容许再有人对夏清哲做出如尹若彤般的行为。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尹若彤竟然没有把他供出去。
真是可恨又……可怜的人……
或许在她看来,安子锘确确实实给了自己机会,只不过自己没有紧紧抓住,怪不得他……
最后一个人上车后,公交车关上车门缓缓前行,尹若彤的箱子差一点没有稳住,前倾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撞在旁边那位五十多岁的阿姨身上。
她连忙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阿姨人也亲切,笑着说没关系,还给她挪了点位置,让她不那么拥挤。
再回头时,已不见安子锘身影……
一——
而夏清哲离开学校后,打算直接去医院接白珞年,结果被代飞泽一个电话给叫去了酒吧。
这个点酒吧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站着一两个人,代飞泽一个人在最靠近角落的地儿,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堆或空或满的酒瓶子。
从刚才电话里的声音便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夏清哲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倒趴在皮质沙发上的人,微带着愠色,“你发什么疯?”
“唔?”代飞泽微眯着眼看了一下眼前的高大身影,看到是夏清哲时眼里划过一丝落寞,随之便委屈地抱着他痛苦。
“放开,鼻涕别沾我衣服上,脏得很!”说着,夏清哲用力拉来他,奈何他低估了一个醉鬼的力道,怎么推都推不开。
而且越推,他抱得越紧。
夏清哲心里已经暗暗把代飞泽骂了几十遍,什么脏话都过滤了一次,也算是回国后重操骂人旧业。
他问代飞泽发生了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说,就一个劲地哭,势有要哭个天凉王破的趋势。
夏清哲一度怀疑“爱哭”这玩意儿绝对会传染,代飞泽就被顾欣然传染得不轻。
“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走了啊,真的不管你了,我说到做到。”
“呜呜呜——”代飞泽刚刚一股脑把酒混着喝,这会儿头痛得快要爆炸,一用大脑组织语言就头痛,说出的话一概模棱两可且听不懂。
“哲哥,我……好难过……”他的脸部在夏清哲腰部的衣服上使劲擦了一下,鼻涕眼泪全擦在了衣服上。
夏清哲垂眼看到自己衬衫上的脏污,额角顺冒青筋,嫌弃之意尽达眼底,也不顾哭不哭了,猛地将他拉开,“WC!代飞泽你这个狗逼崽子,你TM脏不脏啊?”
扒拉在身上的人一离开,他就匆忙在桌子上扯纸巾使劲擦衣服,敢要把鼻涕擦得差不多了,眼看代飞泽又要扑过来。
夏清哲毫不绅士地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代飞泽后脑勺吃痛,呜咽了两声后用幽怨的小眼神看着夏清哲,哭得越发大声了,“哲哥……连你也不爱我了,你怎么可以嫌弃我……呜呜呜……”
夏清哲看他哭得像条被抛弃的小狗狗,心里生起那么一丝罪恶感,可惜这种情绪消失得太快,让代飞泽来不及享受补偿便已经消散如烟。
他黑着脸说,“你TM这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个人都嫌弃。”
代飞泽不挣扎了,一头栽进抱枕堆里闷声大哭。
“顾欣然那狗逼,追老子的时候热脸都贴到老子屁股上来了,一追到手就TM这样对我!老子要分手!”他带着哭腔愤怒控斥,“TM以后老子看到他一次就打他一次!王八蛋玩意儿!”
夏清哲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通话砸得蒙圈,“顾欣然他怎么了?欺负你了?”
“那个狗逼出轨了!还被老子当场捉奸在床!我TM都后悔没有当场割下他命根子!让他后半辈子都没有性生活!”
夏清哲不太相信顾欣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但看代飞泽一脸气愤填膺,也不像事假的,整个人都震惊住了,“不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TM还白日宣淫!”代飞泽说着说着又开始抱着桌子上的酒瓶子开始一股脑地猛灌。
夏清哲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子,“你这么喝酒是不想活了?”
“我叫你来就是陪我喝酒的啊,你看兄弟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不陪说不过去吧?”话音刚落,代飞泽便踉踉跄跄地拿起一瓶打开未喝过的酒递给夏清哲。
在五色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他通红的双眼,还有点肿胀,不用想也知道是刚刚哭的。
代飞泽从小就是一个被爱意泡大的小少爷,家里人都把他当宝贝护着,无忧无虑的要什么有什么,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天生的乐天派,对什么都看得比较淡,即便遇到一些伤心事,只要注意力一被转移就立马忘了。
像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夏清哲从未见过。
夏清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递到半空中的酒瓶子一抖一颤地晃在眼里。
他一把接过,将瓶口对准嘴唇,一仰头便任凭瓶子里的液体倒入嘴里,经过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烧痛,液体不断,喉结滚动不止,一口便下肚一整瓶。
昏黄的天色退却,夜幕降临,酒吧的灯光越发刺眼,随之人潮涌入,吵闹声不断。
角落里的两个人都喝得烂醉,代飞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机拿着的未喝完的半瓶酒全倒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