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嘀咕,心里的怒火不禁重新燃起,他侧过脸看着正忙得往嘴里夹菜的人,冷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挺遗憾?”
“什么?”季安然不解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是蒋文耀帮你还的钱,被他包养的话就好了对不对?”
季安然皱起眉头:“你胡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徐绍重重的放下杯子,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刚才你俩当着我的面不是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吗?怎么现在回家了却不敢承认了?”
这真是没事找茬,季安然看他一眼,记起刚才在东升说过的话,自己当时不过也是顺势而言。比起听他们评头论足的把自己形容的像个物件,倒不如由自己将尊严踩到脚底。他清楚也明白,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有自己不当回事了,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所以,每每议论起关于自己被包养的话题,季安然总是率先将自己置于最不堪,也总好过由别人来埋汰。
却不知徐绍在不高兴什么。
“说话啊!”徐绍不依不饶。
季安然叹了口气:“你喝多了,我不想跟你争执。”
他低着头,默默地夹着冷菜吃,冰冷的菜毫无口感,吃在嘴里味如嚼蜡。可季安然丝毫不在乎,不停地往嘴里送。
这看在徐绍眼里,只觉得他是在掩饰心慌。
“他妈的别吃了!”
徐绍怒吼一声,弯下腰噼手夺过对方的筷子,拿起剩下的半杯水,一股脑的泼在对方的身上。
季安然缓缓的抬起头,嘴里塞满了菜,那半杯蜂蜜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来,从脖颈蔓延到胸口。他无声的注视着徐绍,嘴巴慢条斯理的咀嚼,像是被拨水的不是自己。慢条斯理的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半敞着怀,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就是这样无神的直视着他。
徐绍被这抹没有温度的眼神看得心慌,他的喉结动了动,心里稍稍有些后悔刚才的冒失,但又不想就此作罢。他狠狠地把筷子扔在地上,厉声问道:“看什么?是不是不服气?”
“服气!”季安然终于把菜咽了下去,他擦了把脸上的水,苦笑的点点头:“我敢不服气吗?我从认识你开始,哪一次不是对你特别的服气?”
“少他妈给我阴阳怪气的说话!”徐绍着实被他这副态度气到了,随手把离着自己最近的汤盆摔倒地上去。
瓷器与海鲜疙瘩头铺满整个地面,季安然被这声巨响惊得打了个颤,心里隐忍的火气也快要按耐不住,攥了攥拳头质问道:“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让在家里吃饭,我听你的话准备了晚餐!让去东升,我也赶紧去了!让陪着那个所谓的地痞大哥喝酒,我也没有推辞!”
他站起身来,直视着对方:“麻烦你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不要总是这么的喜怒无常!或者,你直接给予个说明,告知我在你面前,哪些话该说!哪些事情不该做,以免触及到你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徐绍被这一番数落的说不出话,只感觉心里的怒气像是火山爆发般不可抑制,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弯下腰直接将满桌子的菜全部推到地上去,喘着粗气骂道:“哪些话该说?哪些事情不该做?他妈的你是老子包养的,老子花了钱了,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他瞪着季安然:“你是不是觉得委屈?做这么一大桌子菜是觉得自己有功了对不对?他妈的这些东西也是老子的钱,我喜欢砸就全都砸了!”
看着自己准备了一下午的晚餐,就这样变成了满地的垃圾。季安然不怒反笑:“对!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光这些,这屋里的所有的一切,包括我!都是你花过钱的!”
“你干嘛去?”徐绍看着对方走开的身影,皱着眉问道。
季安然不搭理他,径自走进厨房,把里面剩余的餐具全都抱出来,他真的是气疯了,被这个不讲理的大少爷给逼疯了。
徐绍愣愣的看着他,只见季安然蓦然松开手,满满的一摞瓷器,顷刻间坠落在地上,砰地一声炸成无数个碎片。他穿得七分裤,脚腕上被飞过的碎片轻易划破,血液顺势流下来,染红了他刚换上的拖鞋。
尤嫌不够,季安然像是察觉不到疼痛,转而又走去厨房,将里面的锅碗瓢盆一块端了出来,毫不犹豫的砸在地上,笑着问道:“满意吗金主?还用不用再砸?咱们这除了这些餐具,还有电器、家具、还有我!全都是你花钱买的,索性你直接把天然气打开,统统毁灭吧!”
徐绍从气势上完全败阵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魔的季安然。以往对方总是逆来顺受的样子,从未有过丝毫反击。
他木讷的看着对方,看着对方还在流血的脚腕,再看看着一地的狼藉,他的酒气像是全都消失不见了,刚才的嚣张与愤怒也全都烟消云散。
“你疯了!”徐绍摇着头看着季安然,对方发丝凌乱,身上满是污渍,半敞的衬衫因为沾了水,近乎是半透明一般贴合在孱弱的胸口。
季安然笑了笑,眼泪不自觉的坠落下来,他立刻用手背使劲的揉搓掉,深深地喘了口气,自嘲的笑道:“是啊,我们都疯了……”
作者闲话: 这周末有时间,写了两章番外,具体交代了正文中季安然不做饭的原因。
还有,季安然终于开始要反击了……
第125章 得过且过
自生日那次大闹过之后,两个人陷入了冷战。
确切的说,应该是季安然单方面的冷战。
因为徐绍没脸没皮,老实了没两天,便又恢复了原样。平日里嘴贱手贱也就算了,隔三差五还会在半夜偷偷摸摸的潜入季安然的卧室。
或摇尾乞怜、或强取豪夺,反正只要欲火焚身,该做的不该做的,只要是能达到目的,面子什么的在他身上基本不存在。
此番争吵也不能说丝毫用处没有,除了宣泄了心里积压已久的怒火,最重要的一点是季安然终于不再逆来顺受。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性格,打小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儿时因为单亲家庭,缺少照顾,左邻右舍的孩子没少欺负他。但季安然每次都会拼尽全力打回去,从不因为自己年纪小而受那种窝囊气。
直至遇到徐绍,因为本着拿人手短的理亏,想着能忍则忍。万万没想到,退一步只能再退一步,这个大少爷似乎没有尺度,不把人逼到绝境誓不罢休。
经此事之后,季安然渐渐的察觉,徐绍似乎身上隐隐有种精神“受虐”的倾向,逆来顺受往往不能使他安分,反而针锋相对言词与拳脚相向,要比忍耐更有用得多。
徐绍也是做梦都没想到,季安然这个蔫不拉几的体格,爆发力会这么强,不单单毒舌,有时甚至会直接跟自己动手。
仿佛以往乖张如小绵羊般的性格,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亦或者是对方的伪装。
在经历又一次在学校中,试图对季安然耍流氓未果,然后被打的落荒而逃后,徐绍再次感慨:早知道季安然这厮是个会在沉默中爆发的,当初就该循序渐进的对他施压了,也不会造成今日这种状态。
颜欢跟安谨坐在对面窃窃私语,眉眼里是不是装作不经意的往徐绍青紫的右眼上瞥一眼,脸色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笑。
忍无可忍,徐绍恼羞成怒的把手里的冰袋扔到那两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身上去,破口大骂:“要笑就笑!瞅瞅你俩那副贱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有奸情呢!”
安谨不甘示弱,拍桌子喊回去:“季安然真是好样的,早就该这样对你了,真该把你左眼也打了,这样也对称!”
徐绍攥着拳头就要扑过去,被乔杰炙眼疾手快的给按住了,他同样也是忍俊不禁,但说话明显比对面的两个情商要高出很多:“你这是自己撞到的吧,季安然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其余几个人也是同样好奇,虽然也知道季安然最近性情大变,是不是就跟徐绍犯口角,但还没见过两人动手。
季安然当然是打不过我,还不是我让着他!徐绍在心里默默地吐槽,重新捡回那个冰袋,也不愿意给这几个想听八卦的人渣解释,老老实实的继续揉眼睛。
已经大三了,职业学院会提前一年进入实习期,季安然最近正忙着奔波于学校的各种校招。
他们的学校,说好听了是职业学院,难听点其实就是个技校,面向的工作岗位基本都是一线生产基层。再或者,就是哪个学校都不会少的保险销售与电话营销。
不同于身边这几个富家少爷,在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混张文平,季安然实实在在的在认真找工作。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且不论说安谨,颜欢家里都是拥有十多家连锁超市的富家女,还有身为市长私生子的乔杰炙,虽然身份有些尴尬,但人家还没毕业,创业就已经成功了,奶茶店开得红红火火。
再有就是诸如蒋文耀与徐绍这样的公子哥,刚刚要找工作,家里就给徐绍安排了集团下面的子公司,美其名说先去历练历练,在基层多吃些苦头,然后让徐绍自己选地段买套两居室的房子,就为了上班方便。
鬼知道他们的子公司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迎来这么一个二世祖……
季安然从未想过与他们相提并论,只是计划着自己找一份稳定的普通工作,努力工作好好赚钱,他还自己自考了其他院校的学历,等到跟徐绍的合约到期,自己的学历证书也差不多拿到了。
到时候,就与这些人分道扬镳,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陌生城市,重新开始新的人生。眼看着憧憬的自由人生即将到达,季安然想想就觉得开心。
但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接二连三的面试结果都不怎么理想。偏偏最近徐绍像是被摔坏了脑子,隔三差五的来找茬。季安然已经被毕业论文跟面试的事弄得一团糟,根本无暇分顾其他,尤其是这个贱人,他理都不想理。
也是在这个时候,乔杰炙旁边的店铺出租,试探性的对二人提议要不要做邻居一块开店。
徐绍是要去他父亲的子公司入职的,但是对乔杰炙的提议很是心动。一方面他觉得给季安然开个店,比让他自己去基层打拼要好得多。尽管他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对季安然的关注与在意,细思之下连他自己都错愕不已。
明明就是当年随性而为的一桩荒唐事,却没想到没把季安然驯服,反倒是想让自己沦陷了。
另一方面,因为他内心的在意,对季安然充满了各种不放心。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对自己丝毫的心动都没有,之所以还算安分,只是因为那一纸合约。
所以,徐绍对于季安然的任何私交,都充斥着满满的遐想与狭隘的揣测。这种猜测简直病入膏肓,就连食堂大妈多给季安然舀一勺菜,他都会联想出一篇红杏出墙的篇章。让乔杰炙跟季安然做邻居,多少也能帮着监视他,省的自己不在跟前,季安然再跟别人跑了。
怀揣着这种口是心非的心态,再加上徐绍自以为是且过分幼稚的少爷脾气,总是跟季安然摩擦不断。
尽管好些时候,他的出发点站在他的思想维度是好的,但最后也都是以悲剧收场。
或许因为两个人本身都没在一个局里,季安然从始至终将自己置身事外于这段感情之中,有的只是那层屈辱的包养关系。哪怕明白徐绍的心意,后续再配上大少爷异于常人的表达方式与处事风格,留给他的结果也只剩下了膈应与嫌弃。
这次对于乔杰炙的提议,徐绍一如既往秉承的自己的为人处世,他内心认可,也同样越俎代庖的替季安然认可了。从决定租下来,到确定要做什么生意,装修订货……
大少爷难得如此用心,因为季安然平日里喜欢鼓捣花花草草,投其所好的开了间鲜花店。就连店铺的名称都绞尽脑汁,名字就叫“安然无恙”!
那厢季安然全然不知情,他忙碌于各个招聘会与校招宣讲礼堂,再三对比之下筛选出一个各方面都较为优秀的企业,并且通过了初试,顺利进入到了复试。
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徐绍巴巴的拿着店铺的租赁合同还有营业执照上赶着来邀功。
难得穿了正装的季安然,在焦虑的等到复试的时间后,就在准备入场的前一刻,被摇着尾巴炫耀的贱人没头没尾的从复试现场逮到了门头店。
毫不犹豫,气炸毛的季安然直接给了徐绍勐烈的一拳,随后骂骂咧咧的从店里出去,关门的力气之大,震动着刚挂上的招牌都歪了。
这戏剧性的画面,在两人身上不断地重演,且每次荒诞的力度只会有增无减。
面试自然是黄了,季安然窝着一肚子火气,被安谨好说歹说的重新接回“安然无恙”。
店里还有青着一只眼的的徐绍,同样黑着脸,怒火中烧。
无关人员纷纷退场,全都躲到隔壁乔杰炙的店里,隔着墙听动静。
店面是新装修好的,家具与摆设都还没有进货,一件空店铺而已,任凭他们两个如何大打出手,也不会弄得一团狼藉。乔杰炙是这样的分析的,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
留在店里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徐绍烦躁的抽了根烟,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滚落到季安然脚边。但是又想到是刚请了家政公司打扫的卫生,他皱着眉头走过去,弯下腰想把烟头捡起来。
猝不及防,被季安然勐地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