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闻修不仅让助理给他买了感冒药,甚至还附带了一管擦伤软膏。很普通的一个牌子,铝片包装摸上去凉凉的,被他在被窝里握了一会儿,已经一点点软化下来。
谢心浅掀开被子赤脚走向卫生间,拉过化妆镜怼到脖子上。
黑色T恤宽宽松松挂在肩头,能明显看到脖子上一圈淡淡的红痕,看着夸张,其实根本没什么感觉。
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伤,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过去这么多年里,他再严重的伤都受过,这种摩擦完全不痛不痒。
但厉闻修记得,他不仅记得,甚至还让助理送了药膏过来……
谢心浅慎重其事的打开软膏盖,挤了一小坨放在指间,再在脖子上轻轻抹开。
刚开始有点儿凉,过了一会儿又辣了起来。
谢心浅躲进被窝里,觉得心脏也跟着凉凉辣辣的。
人是完全睡不着了了。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剧组大群找到厉闻修的微信号。头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小黑猫,不接受别人添加好友。
他又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串号码,然而预料中的小黑猫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截然陌生的头像。
谢心浅皱眉,又翻出名片核对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机号和微信号对不上,难道是用的小号?或者是这压根儿就不是厉闻修的号码?
仔细一想,厉闻修当初确实没说这是他的手机号,只是让他有事打这个号码而已。也是他当时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才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有发现。
连微信都不让人加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把手机号给一个刚见面的人?
说不定只是随便塞了个工作人员的号码,亏他还跟个宝似的供起来。
谢心浅把号码扔进垃圾桶,拉过被子盖着脑袋。
却不料这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谢心浅拧着眉打开手机,看到消息却瞬间软了下去。
【L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头像是软乎乎的小黑猫,和厉闻修家那只一模一样。
厉闻修……主动加了他微信……??!!!
谢心浅“啪”的一下翻过手机,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不可能,一定是他烧糊涂出现了幻觉。
两分钟后,谢心浅小心翼翼翻开手机,解锁,发现那个好友申请依旧安静的躺在他微信中,还有一个显眼的“通过”按钮。
谢心浅正想通过,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迅速把三天可见的朋友圈设为开放,还删掉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图片。直到朋友圈完全符合他酷哥人设,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按下通过。
一条消息立刻弹了出来。
【我是厉闻修。】
谢心浅低头打字:【我知道。】
回完消息后才发现,这是添加好友自动发送的内容。这都回复,显得他像个傻子。不然还是删了?但删除消息看着更奇怪了,厉闻修别以为他发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谢心浅还没决定好,那边的消息已经发了进来。
L:【好些了么?】
谢心浅盯着这句话看了好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擦干手心的汗水,输入:【好了。】
不行,太生硬了。
删掉。
再次输入:【多亏你让小李过来,我好得差不多啦……】
不行,也太娘了。
又删掉。
足足五分钟“正在输入”后,谢心浅终于回了消息。
X:【好点儿了】
X:【但又没有完全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在撒娇。
第7章
这次厉闻修没有立刻回复,谢心浅退出聊天框,打开了厉闻修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还是两个月前,照片是俯拍角度,一只软乎乎的黑猫正扒拉他小腿,旁边露出半个行李箱。配文:又不让走。
算一算日期,恰好是他入组拍摄《定风波》的时候。
谢心浅点了保存照片,开始继续往下翻。
厉闻修朋友圈的内容很少,一年也就十来条,除了猫就是工作,几乎不涉及他的私人生活。
几十来条朋友圈,谢心浅看得认真又仔细,直到他看到一张照片,谢心浅下滑的手一顿,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进去。
这是两年前的一条工作记录,拍摄结束后,工作人员正忙碌着收拾设备,一盏盏灯光熄灭,整个片场都暗了下来,只剩下高空中的一束光点亮暗部。
厉闻修站在光与暗的交接边缘,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侧影。
只有两个简单的配字:杀青。
照片拍得很好,文艺又写实,透着一股寂寥惆怅的意味。
谢心浅低头保存照片,想了想又不太放心,把厉闻修相关的照片全都移到了手机保密柜。
当他翻完厉闻修的朋友圈,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对话框里依旧空空如也,厉闻修没有回复他。
谢心浅抿了抿唇,开始刷微博打发时间。
一个小时后,他把各种社交平台都刷了一遍,直到感冒药药效上来,谢心浅松开手机,晕乎乎的沉入梦乡。
同一时间,京市郊区,一辆黑色轿车驶出守卫森严的治疗机构,在碧蓝的天空下朝着机场驶去。
两个小时的“治疗”后,厉闻修终于有时间看手机里的消息。
“这次感觉怎么样?”厉新有些担心,这种非人“治疗”,不管他见了多少次,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还行。”当事人却似乎早已习惯。
厉闻修低头打字,已经完全把刚才的治疗抛到脑后。
厉新依旧不太放心,但他看厉闻修表情放松,平和中带着几分惬意,悬在半空的心也放了下来。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过了一会儿,厉闻修从手机里抬起头,神情淡淡,“我决定启动《道貌岸然》了。”
厉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你找到男主角了?”
“差不多。”厉闻修没把话说死。
“谁啊?”厉新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年轻演员的名字,但又一一否定,那些人要么是演技不过关,要么是年纪不适合,而且还要和厉闻修演对手戏,根本不可能。
厉闻修的几个影帝不是白拿的,新生代里,能和厉闻修演对手戏而不被压过的演员,几乎凤毛麟角。
而且在《道貌岸然》里厉闻修是二番,要给男主角做配。
25岁往前数,内娱有哪个演员敢让演技教科书给他做配啊?
汽车平稳驶向前方,厉闻修看了眼没回复的手机,缓缓道吐出三个字。
“谢心浅。”
“谁?!”历新以为自己听错了。
厉闻修:“谢心浅。”
厉新:“…………”
“不是,这么重要的角色,你竟然找了一个十八线的新人?”厉新难以置信,“谢心浅才演了几场戏?他能撑得起男主角?”
厉闻修没反驳,只是问:“你看过他演戏吗?”
“没,”厉新摇头,轻嗤一声,“我天天忙公司的事情,见你都是挤时间,哪儿有时间看他?”
“那你先看看。”厉闻修把手机递了过来。
厉新挑了挑眉,接过手机。起初他以为这是谢心浅的角色混剪,没当一回事。直到他发现对面那个人是厉闻修,这才定神认真看了起来。短短一分钟的预告很快就结束,厉新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有些晃神。
“是还可以,”厉新有些震惊,但并不想表现太过分打自己的脸,委婉道,“谢心浅这人演戏,挺有味道的。”
厉闻修斜睨了他一眼。
“行吧,很好可以了吧?”厉新把手机还给厉闻修,无奈道,“这就是你们前几天拍的戏?”
“嗯,”厉闻修打开微信看了一眼,这才说,“《定风波》的预告,还没公布。”
“还行,算是因祸得福。”厉新满意起来,“你说找他拍《道貌岸然》,已经定下来了吗?”
“没定,”厉闻修语气淡淡,“还没正式谈过。”
“谈什么谈?不就知会一声的事情?”厉新嗤笑,没当回事,“难道他还会拒绝这种肥差?”
他做惯了上位者,也就拿厉闻修没办法,对外都是一副习惯发号施令的态度。
“不一定,”厉闻修看着未回复的对话,目光浅浅,“万一人家真不乐意呢?”
不是谢心浅摆谱不回消息,而是他现在还在睡觉。
不知是不是感冒药的作用,困意来势汹汹,谢心浅一口气直接睡到了下午。等他醒来才发现,厉闻修已经发了消息过来。
L:【晚上我给你别的试试。】
别的试试?
谢心浅愣了愣,难道厉闻修是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是暗示药不好用?
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配上厉闻修的回复,莫名变得茶里茶气起来。
谢心浅脸一热,立刻盘腿坐在床上,满脸严肃回消息。
X:【没有没有,药很好用,我刚好睡了一觉,已经完全好了。】
怕厉闻修误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明天就离开,不耽搁你拍戏了。】
L:【行,你接下来有工作安排吗?】
X:【没有。】
L:【等我杀青后找你见个面?】
厉闻修要约他?
谢心浅握着手机,顿时眼前一亮,眉眼发梢皆是喜色:【好!我随时有时间】
这种喜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谢心浅回到京市,直到被经纪人在公司宿舍堵个正着。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谢心浅蹲在学校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被同样为新手的经纪人朱翔捡了回去,签了一个相当不平等的合约。
越是小的公司规矩越是大,越喜欢压榨员工。
在这个公司里,谢心浅拍戏和商业活动只能拿到2成报酬,还被迫安排了很多营业,以及各种和投资人的饭局。
也有人八面玲珑,混得如鱼得水,但谢心浅却对这种应酬深恶痛绝。
幸运的是,此时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不到十天时间。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打算解约的公司高层知道他搭上厉闻修,又突然反悔想要续约。
朱翔从中斡旋好久都被他拒绝,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听说谢心浅回家,直接握着钥匙杀到了公司宿舍。
“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公司还说派车接你。”朱翔笑着走进客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寒暄着,“你自己回家也挺折腾的吧?”
谢心浅把衣柜里的东西收拾出来,没吭声。
“你不是刚到家吗?”朱翔走过来想帮他收拾,“还要去哪儿?”
谢心浅挡了他一下,神情淡淡:“搬出去。”
朱翔脸色微变,但他知道谢心浅吃软不吃硬,笑着安抚:“这么急做什么?我知道这个宿舍有点小,等续约后公司给你换个大的。”
谢心浅突然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朱翔没想到谢心浅会突然看他,不由得怔了一下。男生身高接近一米八,此刻垂眸看下来,精致的五官带着几分压迫感,漂亮又锋利,再大的火气,看到他这张脸都消得差不多了。
他手下同时管着好几个艺人,比谢心浅听话的有,比谢心浅挣钱的也有,但他最放不下的,依旧是桀骜不驯的谢心浅。
刚遇到谢心浅时,朱翔也还是个刚入行的小经纪人,为了寻找新人,成天游荡在各个学校附近。
后来,他听说一中有个校草帅得惨绝人寰。最初他也没动心思,京城本地人大多非富即贵,外貌优越的校草更是天之骄子,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不可能为了虚无缥缈的演艺圈放弃学业。
却没想到谢心浅是个意外。
据说他被寄养在亲戚家,成天逃课打架,生活赤贫。
贫困美人,这是他们圈子里最喜欢的类型。
美貌是资本,而贫困则意味他别无选择,只能依附于经纪公司生活。
他手下有好几个艺人都是如此,刚开始还各种挣扎害怕,然而一旦尝到捷径的甜后,就再也无法自拔,野心大的甚至主动要求他们介绍金主。金主得到美色,艺人得到资源,而公司得到金钱,这是一出皆大欢喜的交易。
朱翔怀揣这样的念头来到一中附近,却不曾想误入了斗殴现场。
狭窄的小巷里,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围堵着一个黑衣少年。男生身材单薄,五官比女孩儿还要漂亮,惹得其余男生围着他各种笑骂。
中学生嘴上没轻重,一句句都脏得不得了,饶是他一个成年人听起来,也依旧觉得刺耳。
男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漫不经心的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种态度惹怒了周围的人,那几个男生骂得更过分了。
“啪”的一声响打火机盖被关上。
“还打不打了?”男生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么多人就只敢嘴炮输出?”
一句话激怒了一群人,刚才还在骂街的人全都涌了上来,各个人高马大,气势汹汹。
朱翔不敢参合斗殴,连忙躲在了电线杆后面。
他心道男生肯定要吃亏了,甚至已经在大脑中模拟,等对方被打得气息奄奄,自己突然过去扶起对方的画面。
却没想到男生打起架来比谁都要狠,短短几分钟,手下没一个站着的人。
离开时,男生转头瞥了他一眼。
朱翔一个社会人却被吓得瞬间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