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伤在左手,总比伤了拿画笔的右手要好一些。
李默翡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阴沉着脸打电话,耐心记录医嘱。
宴槐需要去做个简单的笔录。
出了急诊部大楼,李默翡走在宴槐左侧,挡住夜里略带凉意的风。
这次袭击宴槐的,是玉良缘的一个员工。
这个员工原先是总监的助手,跟着总监,生活过得还不错。
总监做过的事情全部被集团总部查出来,这个员工狐假虎威的美好生活全都变成幻影。
他想着,如果帮集团除掉一个大的竞争对手,集团也许会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
做完笔录,宴槐才发现李默翡耳朵上居然还挂着蓝牙耳机。
宴槐知道,这是他开远程会议时用的。
所以李默翡这是,刚开完会就直接过来了。
宴槐的右手被李默翡紧紧抓在手里。
反握住李默翡,宴槐小声说:“我在的,没什么大事。”
李默翡看了宴槐反击的那段监控。
宴槐自己也感到后怕,要不是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躲开了那一棒并及时还击,现在他是什么样的就不好说了。
也幸好工厂的看门大爷很谨慎,听到声音就出来看,吓跑了那个员工。
李默翡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眼睛怎么样。”
“没事,我对着他喷的。”
李默翡的嗓子哑得不像话,肩膀始终紧绷着,就算听到宴槐说没事,也不敢放松。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会议室里开会。
他不能马上从会议室里离开,也不能失态,他直接给出能接受的价格底线,并向对方的谈判团队致歉,然后交代苏经理,对方不接受就启用备选方案。
没有人知道,他那两分钟看似不慌不忙,其实内心不安到了极点。
幸好,他并没有好失去他的槐槐。
李默翡手指上硬硬的戒指不断碰到宴槐,本来宴槐的左手手指上也戴着一个同款式的,他们的婚戒。
现在那枚戒指呆在他衣兜里。
医生说经络血脉不通,手指会水肿,不能戴戒指。
司机在前面默默地开车。
宴槐不好在车上和李默翡说太多,他在心里组织语言,这也是跟着李默翡学到的技巧。
懒球懒洋洋地躺在新买的自动喂猫器上,和电子鹦鹉对话。
宴槐走过去摸摸猫,然后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
他决定告诉李默翡重生和系统的事。
他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他被袭击的时候,钥匙还没插进车里,也就是说,车是没有启动的,喇叭不可能叫起来。
还有他听到的,李默翡叫他的声音,绝对不是偶然。
【嘤~】
系统试图卖萌,然而宴槐还没表达意见,系统又沉寂下去。
“你要洗个澡吗?”
李默翡不想说话的时候,就会这样转移话题。
这次宴槐不会轻易被岔开。
“说完再洗。”
李默翡把懒球送进宠物间,把电子鹦鹉调到静音模式,然后给宴槐泡了一杯蜂蜜水。
宴槐喝了一口,润了嗓子,他把衣兜里的戒指放在茶几上。
“我说要离婚的那天早上,是真的想和你离婚。”
李默翡目光微沉,一直看着桌子上的那枚戒指。
“但是你到我家的时候,我发生了一点事,是比较匪夷所思的事。”
李默翡终于把眼神移到宴槐脸上。
宴槐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叮”的一声。
【叮,检测到李先生对宿主的好感度达到100。】
“简而言之,就是我曾经死过一次,但是没有进地狱,而是回到了几年前。”
李默翡突然起身。
他的影子挡住宴槐的视线,宴槐看到他敞开最顶端扣子的衬衫,和他滚动的喉结。
然后他视线里被李默翡的脸占据。
李默翡在亲他,比之前每一次都用力。
宴槐没闭眼睛,他看到李默翡黑如点漆的眼眸里,盛满化不开的柔情。
一吻结束。
宴槐气喘吁吁,他喝了一口水,才接着说:“我又没有说现在要和你离婚。”
可李默翡没有听。
李默翡单膝跪在他面前,将茶几上的戒指套在他右手无名指上。
戒圈和手指完美契合。
“戴在右手上画图不方便。”
李默翡眉头一皱,又很快松开,“没完全好之前不准画图。”
意思也就是,没好之前不画图,不用摘戒指,好了之后换到左手上。总之就是不能摘。
宴槐好不容易做出的严肃样子又破功了。
“你都不问问我发生过什么。”
李默翡摸摸宴槐的头,“我知道。”
对这个答案,宴槐并不太意外,他等着李默翡继续说下去。
李默翡有时候会做梦,梦到他和槐槐离婚了。
他想对槐槐好,但槐槐总是拒绝。
有人说,槐槐不喜欢他,他不应该再绑着槐槐。
确实,因为他还是派人看着槐槐,派人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其他的人都不敢接近槐槐。
他们两个,好像都过得不太幸福。
他没有得到槐槐,槐槐无条件地信任宴刘杨。
后来他想,槐槐会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他以后不再在背后干涉的话。
于是他彻底不看宴槐的消息。
他做这件事做了很多年,突然不能做,戒断反应严重到每天加班都挡不住。
最后他一狠心,决定到非洲开辟市场。
那边的网不好,要看到宴槐的消息,多了一点障碍。
可是等他过了一年再回来,宴槐身上发生了很多事。
李默翡想,是他彻底做错了。
槐槐是拿画笔的小王子,所有肮脏的,不堪的手段,他都没见过。
他曾经许诺,会好好守护宴槐。
是他食言。
李默翡动作很快,马上就让人查真相,甚至找到了宴刘杨偷槐槐图的证据。
这些足以洗刷泼在宴槐身上的脏水。
知道大伯和妈妈背着他找过宴槐,他也没生气。
那天李默翡挑了很久的衣服,决定去和宴槐见面。
可他到楼下,看到的是救护车。
后来李默翡做了很多,比如把宴刘杨送进精神病院。
李默翡有一个房间,里面放满宴槐的相片,他把那些相片都送给疗养院,让他们给宴刘杨做房间装饰。
相片有塑封,手撕不坏。
正对着宴刘杨的那张,是宴槐坠楼现场的一组相片。
宴刘杨以为装精神病能逃避法律制裁,李默翡偏偏不给他机会。
那对用了宴刘杨,不,宴槐设计图的明星夫夫,再也接不到任何工作。
两人亲自在粉丝群里引导粉丝攻击宴槐,以获得炒作的热度。
还有刘美虹,曾经她是娱乐圈盘点里的人生赢家,现在她的关联词变成了晚节不保。
还有很多很多。
把这些事情都做完,李默翡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没有宴槐的世界,好像突然就没有了色彩。
然后一个系统找上他。
四维是时间加上空间,就像人类看在卷成圆筒的纸上爬的蚂蚁一样,高维智慧生物能从四维角度看人类,也就是加上时间看人类。像一名批判家在听音乐会,他看到手风琴演奏家拉动琴弦,于是他看到弦在运动,他知道弦不动的样子,也知道下一微秒,弦会运动到什么地方,然后他耳朵里,听到乐声。
受限于宇宙秩序,为避免扰动其他空间,高维智慧生物并不会直接干扰四维空间的人或物。就好像开车穿过一条长满红枫的路,没有人会关心路旁的一片树叶,是在枝头摇摇欲坠,还是随风打旋。也没人在意,叶子是不是被风卷走。
系统说,如果李默翡快速走出情绪,当一个没有感情的霸道总裁,他将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将积累很大一笔财富,最后交给基金会管理,这笔钱会帮助无数有才华的年轻人实现梦想。
这对世界是很大的影响。
李默翡是个能量很强的人。
李默翡自带人话翻译系统,他大致理解,系统所说的能量,其实是一种不影响身体健康,不会让基因突变的“辐射”。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很多人,会改变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系统说,如果他愿意提供百分之十的负面能量,就能将时间拨回几年前,这部分能量被系统净化后,会回归给李默翡。
就像没人在意飘落的一片树叶是飞到地上,还是落到池塘里。
系统可以让一段时间序列回到从前。人类看电影,只能看到屏幕上呈现的内容。而高维生物看人类,也像在看电影,但他们可以看完这一阶段的内容,再回到电影拍摄之前,直接改变当时的剧本。
系统问李默翡有什么要求。
李默翡告诉系统,希望教槐槐成为一个能接受爱的人。
其实小时候,宴槐是会对妈妈撒娇的,也会对李家哥哥撒娇。
是和刘美虹相处久了,知道有些要求提了,别人也不会答应,他才变成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的人。他很少接受别人的帮助,也不喜欢对别人提要求,他抗拒被爱的感觉。
也不知道系统理解成了什么,居然变成了作精系统。
刚回到要离婚的那天早上,李默翡失去了后来这段事情的记忆。
他只知道,他比以前更平和,以前的很多暴戾的,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苏经理居然和他说,他最近的脾气比以前好了。
他十分之一的能量,支持系统运转,也知道宴槐和系统的对话。
系统帮宴槐做钻石切割的时候,能量不够,必须借用他本人的能量。
那两次他比平时疲倦,而且睡着了,会不停地做梦,梦里走马灯一样,重演从前的事。
被系统净化后的能量,会慢慢回到他身体里。
于是李默翡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所有的事。
包括宴槐被宴刘杨刺伤的时候,他靠着系统给的定位,找到了宴槐。
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知道自己的一部分能量和宴槐在一起,他觉得很安心。
能量全部净化后,系统就不再让宴槐提需求,在今天之前的三个月里,系统一直装死。
而李默翡的记忆随着能量的回归逐步恢复。
李默翡一切都知道。
宴槐的疑惑得到解答,为什么系统会找上他。
到了后来,能量净化并全部回归后,系统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但也能和李默翡保持链接。
也因为这份链接,李默翡才能在宴槐发生危险的第一时间,就让系统打开喇叭报警。
“以后系统会剥离,你不会再有任何事的。”
宴槐蜷缩手指,戒圈抵在掌心,硬硬的,“你疼吗?”
十分之一的能量,并不少。
“不疼。”
宴槐低头,看到李默翡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他的手悄悄蹭过去,小拇指和李默翡的手碰在一起。
宴槐说:“刚刚你给我戴戒指的时候,有一句话我没有告诉你。我爱你。”
不知不觉的,就爱上了李默翡。
爱他的坚韧,也爱他对自己的纵容。爱他处理工作时的成熟,也爱他煮汤时的温柔眉眼。
小拇指被李默翡的拇指勾住,他有力的手伸过来,和宴槐十指交扣。
李默翡的眼神明亮,“我也爱你。”
他们就这样勾着手,坐在沙发上说话。
李默翡失去和系统交易那段内容的记忆,是系统刻意为之。
如果李默翡记得宴槐重生前的事,恐怕他会直接对宴刘杨动手。
而“我爱你”,是他主动设置的一个安全词。
如果不说爱,也许就能克制心里的猛兽,就算被槐槐拒绝,也能接受结果,不会做出违背槐槐意愿的事。
系统要脱离,宴槐的脑子突然疼了一下,神经像被针刺了几秒。
疼痛突然减轻。
宴槐睁开眼睛,看到李默翡额头冒出来的汗珠。
“你又把能量给系统了。”
[系统,系统,系统……]
“一点小交易罢了,不碍事。”李默翡一直在笑。
宴槐喊了好几声,系统都没有应答。
宴槐拧了热毛巾,给李默翡擦脸。
他总是轻易被李默翡的脸所蛊惑,会看这张脸看到失神。
在系统离开的第一天,再也没有一个系统,能让他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时间,能帮他分析问题,能在他脑子里直接播放白噪音。
但是他终于,找回了李默翡百分百的爱。
然后宴槐承受这份爱,承受了整整一夜。
天光微亮,宴槐抱紧李默翡,“今天会很好,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很好。”
“会的。”
李默翡一边应答,一边再次亲吻宴槐。
懒球似乎在外面叫,天光微亮,厚重的窗帘没拉好,一缕阳光落在照片墙上,宝石相框折射出彩光。
在宴槐还没学会被爱的时候,李默翡就深爱他。
而他学会被爱的时候,也终于学会了爱别人。
宴槐不喜欢在全黑和完全没有声音的环境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