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宝抽噎不停,只能在抽泣的间隙,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往外蹦:“谢、你!”蹦一个字就抽噎一下,他也不想的。
还是得到了对方一句认真的回复:“不用在意。”
蔺炀降下车窗,从车外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的托盘中拿下一样东西,放在林乐宝手心。
一块毛巾。而且还在抽泣中的林乐宝发现,手中的毛巾还是暖热的。他呆了一秒,举着毛巾要给蔺炀擦擦身上名贵礼服弄脏的地方。
“乐宝。”蔺炀无奈地笑着,接过了他的毛巾。
此时林乐宝的抽泣稍微缓和点了。手里的毛巾被抽走,下一秒,暖热的毛巾直接贴上了他的脸。
“你更重要。”
蔺炀的声音从毛巾之外传来。
林乐宝的人像被定住,蔺大少的手在他脸上,他瞬间就不敢乱动了。
蔺炀将毛巾在一只手掌上摊开来,带着暖热蒸汽的柔软织物覆盖上林乐宝湿凉的脸,顿时舒适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长叹一声。
这人的心情真是不能更好懂了。蔺炀就这么看着在自己手下的林乐宝脊背逐渐放松下来,在他手下。
他又换了新的毛巾,十分自然地帮林乐宝擦起了脸。
林乐宝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一仰一仰的也浑然不觉。这孩子实诚,被擦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
蔺炀又腾出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脑勺,这才把他的脸擦完。
擦完一把脸后的林乐宝感觉果然清爽些了。他犹豫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蔺炀哥。”
“嗯?”
“你以前就知道。我认识蔺柏吗?”
蔺炀停了一下,诚实地回答:“一天前才知道的。”
他开车送林乐宝回学校。这里靠近城郊,距离学校还有较远的一段路。林乐宝因为坐了人家的专车,路途前段还聚精会神地跟司机蔺大少一起盯着前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飞机上的副驾驶。
但是林乐宝今晚是真累了,到了路途中端,脑袋就开始支撑不住地一点一点的。蔺炀车速放缓了,隔了几分钟,林乐宝已经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林乐宝是个乖顺安静的人,这点从他的睡容就能看得出来。
闭阖的眼睫更显浓密。他的五官本就可爱,唇形也生得极妙,不用任何修饰,就是浑然天成的m字唇。唇珠明显,唇边曼妙地翘起来一点弧度,看起来总是笑意盈盈的。
蔺炀回过头,专心看着前路开车。
小猫咪。以后要换主人了。
……
宴会结束,酒阑人散。
蔺柏一个人坐在房间内的床上,没有开灯,身上还穿着那套定制的礼服,低着头,正在面无表情地动作着,将膝盖上的一个盒子打开了。
那个盒子是林乐宝今晚带给他的生日礼物。
盒子上很有仪式感地缠了丝带。蔺柏动作麻木地,一一将它们都抽开了。一边拆,一边脑海里迟滞地回想起来一些事情。
高中时的林乐宝也送他生日礼物。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小胖子,因为蔺柏的生日在冬天,林乐宝送他的是一个恒温按摩泡脚桶。这种礼物想偷偷塞都不行,礼物盒子让林乐宝抱了个满怀,一直举到蔺柏的面前。
真像是那人能干出来的事。林乐宝傻是真傻,但也是真的喜欢他。
蔺柏手上一顿,他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翻涌的情绪,手上掀开了最后的一层盖子。
盒子的正中间躺着一瓶某高奢品牌的香水。
价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这一瓶已经是林乐宝打工了几个月的成果。
他曾经也拼尽全力地在往自己这边靠拢了。
蔺柏下唇微微发颤,伸手触摸香水瓶时,感觉指腹下有点凹凸不平的痕迹。他神色倏地一凝,立刻起身去开灯。动作太急还被他丢在地上的东西绊了个踉跄——蔺柏最终飞快地摸到了台灯那,又急又快地开了灯。
借着灯光,他看清楚了香水瓶身上还刻了一行中文小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选择香水作为礼物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香水瓶身好刻字。林乐宝大概是那种会送水晶发光礼物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审美。蔺柏忽而扯动僵硬的嘴角,笑了一下。深夜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坐在那,笑得比哭还更难看。
林乐宝刻的字是:
——“送给我最喜欢的朋友 蔺柏”
字是单独分两行刻印上去的,细看之下,分明是能辨认出有先后两种不一样的笔迹。蔺柏的手越来越抖,在遮住了上一行字里的另一种笔迹后,剩下的字就是:
——“送给我最喜欢的 蔺柏”
房间里没开窗也没有风。不冷,蔺柏维持那个姿势,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战。林乐宝……
良久他捂住脸,失控地猛砸了一下桌面。手里的香水瓶却一直被他握得死死的,将他的手指硌得发白。
第26章
玲姐用毛巾包住一罐冰冻饮料,在林乐宝哭肿的眼睛周围冰敷。
他站着,林乐宝坐着。林乐宝仰着头,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等待被剪毛的羊羔。
昨晚林乐宝是半夜才回到宿舍的。导致他一早起来睡眠不足,整个早上脑袋都还在发懵状态。但也因为心里还想着昨天的事,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蔺炀。
看了一圈宿舍,人不在。不过和蔺炀同宿舍这一段时间,另外几人都习惯他早出晚归的作息了。他好像每天都很忙。
叼着牙刷路过的玲姐看不下去好好的杏眼被折腾得肿成两只桃子眼,这才把林乐宝一把抓回来强行按在椅子上。
一边动作粗暴地帮他冰敷,玲姐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对小傻子耳提面命:“你以后给我好好长长记性,把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刻进DNA里!”
没睡醒的乐宝眼神迷茫:“昂。”
“全世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好东西。”
“同情男人倒霉一辈子!”
“一辈子。”
“下次遇到男人就快点跑!”
“跑。”
从阳台进来的飞机看到这一幕,他刚踏进门的那一步缓缓地收了回去,抬起头看门框。
飞机:“打扰了,这里是甘露寺吗?”
玲姐不客气地斜他一眼。
正在被玲姐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掰着脑袋,林乐宝不得不高高地仰起头。他小声地说:“……玲姐,你也是男的。”
玲姐冷漠道:“怎么样,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了?”
林乐宝听得似悟非悟:“哦……”
玲姐把毛巾拿开,查看了一下他眼眶周围的状况,换了另一边眼睛动作粗暴地帮他接着敷:“放心吧乐宝,我已经帮你飞机哥报名考叉车驾驶证了。”
乐宝:“啊?”
玲姐:“下次你遇到男人要是还不跑,我让他开叉车叉着你跑。”
这下林乐宝的表情从迷茫逐渐过渡到了惊恐。
飞机就在旁边弱弱地劝:“老嫂子快消消气。看把孩子给吓得,他本来就傻。”
玲姐冷哼一声。
“来得正好,我还没找你算账。”
手里还拿着牙杯的飞机:缓缓退场。
“滚回来!”玲姐:“你!你跟那个蔺炀就是串通好的吧!我就说当初看那小子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好嘛,一下就中头奖了!哈!!”
他“哈”一声,剩下两人齐齐一缩肩膀。玲姐:“还林炀呢!这不是故意让我们误会的还能是什么!”
飞机:“虽然但是,不是你自己不让我们问他蔺柏的事的嘛。”
林乐宝见状也偷偷摸摸地帮人说好话:“蔺炀哥人很好的,昨天还帮了我。”
玲姐直接给气到语塞。除了一个拉偏架的欠叉车叉走,他还恼羞成怒地发现飞机说的是对的。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确实是他们心里有鬼鬼鬼祟祟,导致从头到尾就没有正面问过人家一次。
飞机:“快消消气老嫂子,你看你皱纹都快气出来了。”
林乐宝用双手给他扇风:“老嫂子哥消消气。皱纹飞飞。”
飞机:“没有,老嫂子老师最近打了羊胎素了。”
林乐宝:“这是可以说的吗?”
换来玲姐火山爆发般的勃然大怒:“我现在就鲨了你们! ! !”
玲姐生气归生气,还是给林乐宝冰敷完了一轮。
林乐宝眼睛的情况果真好了些许,看着已经消肿了。林乐宝就看见玲姐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那包东西一打开,毛巾里藏着的赫然是一罐冰啤酒。
“今晚开庆祝会!”飞机起哄道。
“哇!”捧场之王林乐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先一顿捧场,然后他才又问:“之前不是开过了吗?”他还以为这种庆祝会只有一次呢。
玲姐大手一挥说:“哎,上次跟这次哪能一样!上次是……跟你说你也不懂!”
上次单纯就是抱着灌醉林乐宝让他没空伤心的目的才临时组的局,这一次才是真正庆祝林乐宝一刀两断恢复自由之身。
看看今天眼睛虽肿人却很精神的林乐宝,和上一次被硬拉着喝酒的那个林乐宝简直是判若两人。还刚好赶上了大好周末几个人都在,还能整得比上次有排场些。
“林乐宝下午就跟你飞机哥出去最好最贵的那家店买烧烤,我去楼下搬酒,咱们宿舍今天不醉不休!”
底下两个小的高举双手:“哦!!!”
但是就在林乐宝出门之前玲姐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林乐宝,以后大街上捡到男的别随便带回来,通通先让我给你掌掌眼!”
林乐宝睁着无辜的眼睛:“啊。”
“听到没!”
“听到啦!”
他们学校有一家特别红红火火的烧烤档,每次稍微去晚了点都买不上的那种,尤其今天是周末,那里已经早早地人满为患。但难不倒早有准备的林乐宝和飞机哥,功夫不负排队人,两人最终不负所望,满载而归。
宿舍中央支起一张桌子,好酒好料摆了满满一桌子,伴随着外面的夜幕降临,小烧烤味道一出,氛围感一下就上来了。这色香味俱全的丰盛画面看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玲姐站起来拍照,飞机一只手起两瓶酒,不忘喊人:
“林乐宝!别看手机了!快来!”
“就来了,”林乐宝说:“蔺炀哥一会也来啦。”
此话一出,玲姐停止了拍照,飞机的瓶盖起到一半,整个画面暂停住,两双眼睛都呆滞地看着林乐宝。
林乐宝不解地看着他们:“怎么了?不是迎新会吗?”他露出一个小天使般的微笑:“我一个小时前就发消息通知他啦!”
是玲姐振振有词地说跟上次的性质不一样,林乐宝还满心以为是全宿舍人都众望所归的迎新会呢。
虽然他跟蔺炀哥现在关系有点奇怪,但昨晚毕竟是人家送他回来的。
飞机哥:……
玲 姐:……
倒也不是要搞孤立那一套,是你跟他弟的分手宴,他哥来参加是不是有点奇怪?
更何况那个蔺炀在玲姐这里算是有前科的人,现在还在观察期,玲姐现在还不太赞同包子跟蔺家人走得太近。
“砰”一声,是玲姐气势雄浑地将手机给一下拍到了桌面上。
“行啊,你让他来。”玲姐目视前方,发出阵阵令人害怕的冷笑。
恢复期的林乐宝现在正是让人趁虚而入的好时候,有他斯琴高玲老师在这里坐镇加掌眼,他就不相信这样林乐宝还能让人勾引了去。
……
一个多小时过去,酩酊大醉的玲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床下,小飞机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宿舍门,恭迎站在门外的蔺炀回宿舍。
门外的蔺炀朝他颔首:“谢谢。”
飞机毕恭毕敬:“竭诚为您服务。”
“我听说大家要喝酒?”
飞机一抬头,就看见蔺炀的手中还捧着一支包装高奢的红酒:
差、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吧。飞机一哽,上前捧起那支酒,手中重若千钧。
因为等得有点久了,在蔺炀还没过来的这段时间,几个人都多多少少喝了点,包括林乐宝。
后来蔺炀久等不来,林乐宝就给他单独留了份吃的。只剩下些残羹冷炙,林乐宝刚才就跟飞机哥两个人一起给收拾掉了。
林乐宝正在阳台上洗抹布,抬头瞧见外面的蔺炀回来了,他就举起沾满泡沫的一只手朝这边挥了挥。
玲姐在睡觉,不能太大声。
飞机抬起宿舍里的桌子去还给隔壁宿舍。蔺炀就走到了林乐宝身边,两人就站在阳台彼此轻声地交谈。
“蔺炀哥。”
“我来晚了。”
“没关系的,”林乐宝拧干手里的布,说:“蔺炀哥,我给你留了吃的。”
他如今面对蔺炀还有些拘谨,时不时就要带上一声“哥”以表尊敬。林乐宝就是这样的人,带上“哥”之后,说话都有底气了。
蔺炀低头看着他的侧脸:“眼睛看着好点了。”
“嗯,”他问了什么,林乐宝就一板一眼地答:“玲姐帮我冰敷啦。”
他在水龙头下洗干净了双手,关掉水流后,顺手拿湿润冰凉的手指按了按喝完酒有些发烫的脸颊。
阳台上有风,在这待着比里面舒服一些。
蔺炀这才发现林乐宝的状态看起来晕乎乎的,不知道今晚喝了多少。他凝视着眼前林乐宝的脸,有点遗憾的是阳台灯光有些黯淡,否则自己现在或许就可以看清楚他醺红的脸有多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