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单人间,一张大床可以容纳四个人睡,这也有阎旅烈的一点私心。牧柯倚在床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里靠海,所以会有海风吹进来,夹杂着淡淡的海水气息,仔细地闻一闻还有一股咸味,抬头一看,外边的景象就是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了。
怪不得那么熟悉,牧柯跟大海有缘。房间里的装修是传统的古典风,阎旅烈兴趣来潮的在房间里放起了京剧,牧柯在屋里等他洗完澡,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曲。不过,他也听不懂这种奇怪的腔调。
牧柯撑着脑袋在床上打盹,轻柔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也柔和了许多,像是卸下了浑身铠甲,清纯又无害。
腿边摆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错乱的象棋,还有几枚棋子滚到了地上,可是新手玩家此时却困得要命,潜意识里还想着自己不能睡。牧柯知道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所以半眯着眼等着阎旅烈出来。
洗完澡出来的阎旅烈擦着头发站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耳边充斥着京曲咿咿呀呀的腔调,他的小柯儿乖乖的猫在床上,困到不行了还在等他,心里一 下子感觉暖暖的,勾了勾唇把毛巾往身上一摊,拄着手杖走过去。
他伸出手摸了摸牧柯的后颈,打盹的人感受到后颈的压力,眯着眼睛醒过来,缓了一会儿才把困意赶走。
“阎二哥,快点教我下棋。”牧柯打了一个哈欠,拉着阎旅烈坐到对面。
阎旅烈盯着他的眼睛,轻柔的笑了一下,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棋子,低着头摆好象棋的位置,一边跟他说话:“刚刚不是让你先看教程吗?”
“不想看,还是直接实战吧。”牧柯撑在小桌子上,小脸的肉都被挤到一起了,看起来怪可爱的。
阎旅烈按耐住自己想亲他的冲动,他明明是个自控力极佳的人,为什么屡屡败给了他,想着自己心猿意马的冲动,阎旅烈轻笑了一声,然后拿起一个棋子摆在牧柯的面前,提问道:“象是怎么走的?”
牧柯换上了一个轻蔑的眼神,抬头勾起唇看着阎旅烈,狡黠又勾人,他的眼睛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这道题我会做,牧柯很自信的说:“走田字。”
阎旅烈听到他的回答,满意的勾唇一笑,夸一下他:“不错。”
“我都背会了,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士走斜线护将边,小卒一去不回还。”
牧柯得意的将刚刚反复了十几次的话,滚瓜烂熟的背给阎旅烈听,可是理论会了,实操不会,而且他才刚学,不能保证明天就能上阵,那个老虎克,可是老狐狸一条,他不能掉以轻心了。
阎旅烈盯着他得意的笑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知道卒为什么不能后退吗?”
“不知道……”牧柯摇了摇头,很诚实的回答他。
阎旅烈握着棋子,仔细摩擦着上面凹凸不平的轮廓,开始给他耐心的讲解着:“如果马走田,就永远吃不到老将!相走日又不能过河,肯定也吃不到老将!过河的卒子不后退!如果能后退,那就是特种兵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它身为一个士兵,就应该去冲锋陷阵。”
他又补了一句话:“其实关于这个,还有一句话:人生为棋,我愿为卒,行动虽慢,可不曾后退一步!”
“有道理……”牧柯撑着脑袋点了点头,表示赞赏他说的话。虽然听的一知半解,但是他得给他捧个场。
阎旅烈温柔一笑,见牧柯已经懂了那么多理论知识了,便上手教他了:“下象棋,玩的是心计,你要护好你的将军。”
牧柯应了一句,然后阎旅烈拱手让红发先走,他斟酌了一下,抬手先伸向「车」棋,然后错开了,移到了「卒」棋上,往前移了一格,阎旅烈点了点头,放了一个「炮」棋过去。
这一局是牧柯的第一战,新手对上老手,哪怕牧柯把理论背的滚瓜烂熟,他还是甘拜下风了。
“现在教你一招顺势而为,你看好了。”看到牧柯气馁的表情,阎旅烈摸摸他的头,安利他一招,明天就要对阵老虎克了,他的宝贝要有点底气才行。
手里有底牌,才能自信。
这个时间段,另一个房间的人在用另一种方式渡过漫漫长夜。
冯修这会儿正倚在枕头上看着医学书,金忠石还在阳台打着越洋电话处理一些事务。
冯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偶尔见他蹙眉,微怒,不耐烦,等等一系列的小表情,他的忠石一向做事情干净利落,是速度上的狠人,当年的他可是有所体会的,也正因为那股冲动劲,冯修才放心托付给他的。
这个纵横驰骋的男人,将他所以温柔都给了他。
外面那人终于讲完了电话,金忠石看着息屏的手机,把它装进口袋里,伸出手放在门把手上。但是却没有急着打开,他顿住了脚步看着靠在床上的那个人。
温和的灯光洒在温和的人身上,冯医生专注的模样让他赏心悦目,乖巧的有点过分了,专注时微微勾起的唇角让他想狠狠的吻上去,但是还没到时候。
扮猪吃老虎的金忠石早就察觉到冯修的情绪不对劲,当时在外面没办法仔细询问,现在有时间了,当然要好好关心关心他的宝贝。
今天的事情就要今天解决,时间久了才让人后悔莫及。
打开门走了进来,也打扰到了冯修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着金忠石,这人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盯着自己,他有些不明,为什么要看这么久?难道他脸上有什么东西?都要看出花来了!
“喝了这杯牛奶就睡了吧。”冯修端了一杯牛奶给他,毕竟他是学医的,早些年金忠石一直是失眠状态,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所以冯修就严格要求他喝牛奶助睡,现在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已经没有这种症状了,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金忠石接过玻璃杯,三两下就喝完了牛奶,然后把杯子放一边,坐在床上与他的冯医生对视,冯修眨巴了一下眼睛,知道他有事要说,但是他猜不到,便出口问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说?”
话匣子打开了,金忠石也不避讳了,直接开口说:“亲爱的,你今天很奇怪,告诉我,是怎么了?”
冯修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等他酝酿完了才说:“知道吗,你是一人之上的金三爷。而我只是一个乡村野医,身份悬殊太大,我又帮不了你什么。”
他的这句话,让金忠石脸色一变,原来他不是今天才那么奇怪,他每天都有这样的顾虑,而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又补了一句:“所以会有点自卑,时常在想能帮你什么?可是我除了医学,什么都不会了,拿不起刀,不会杀人,该不会开枪,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我甚至保护不好自己。”
“傻瓜,我又何尝不是呢!”金忠石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很好,他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抱在怀里,“你就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硬生生的把你偷走了藏起来,你是人世间最善良的人。而我像一个大魔头一样,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不要做坏事,坏事让我来做,你要继续当我的白月光,不能玷污了你这双手,听见没,你的一切有我护着,不要怕,不要多想。”
金忠石耐心的搂着他,在他耳边低语,说一些让他心安的话安抚他,打消他的小心思。
冯修在他的安抚下渐渐的有些委屈,梗咽到嗓子眼了,就是没机会哭出来,他压在他的胸膛嘟囔了一句:“好傻,为什么呢,明明两个人都在努力的配得上对方。”
“傻瓜,不要有这种顾虑,我们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我也会尽量安稳,少一点纷争,少一点的打打杀杀,不会让你担心。”
这种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金忠石在没有遇见冯修之前,他是满怀热血;
现在的他只求一份安稳,看不惯让爱人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只想带他逃离世俗,过着属于小两口的小日子。
可惜,太难了。
冯修静静的靠在金忠石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他很幸福,也很感谢他能懂自己,也在一起那么久了,他总是没有安全感,有些自卑,有些懦弱,这个时候的金忠石就会耐下性子哄他,要他自信,所以在他心里,金忠石就是一个出色的爱人。
理解,是爱人之间很重要的东西,也是沟通的桥梁。只有越理解,才能越深入;
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好猜忌的,也就是你懂我,我懂你,我们互相理解,感情才能更进一步。
爱一个人,就是懂他的心,这没什么难的,只要敢于去说。
也有些人一个孤家寡人守着宛如空城的办公室,一旁的加湿器在嗡嗡嗡的运转,周燊洗完澡后裹着浴巾打算在睡前再看一会儿文件,刚刚把重要文件都发到阎旅烈的邮箱上了,他的工作也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
房间内开了暖气,让人温暖,却格外的干燥,周燊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干涩的让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刚把杯子放下,一旁的手机就亮起了屏幕,伴随着一道铃声的响起,有条信息来了。
「把明天上午的工作推到下午」阎旅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周燊气的牙痒痒,按耐住想砸手机的心情,这到底谁是总裁谁是助手!有那么不管事的总裁吗!玩物丧志!谈起恋爱就不分东南西北!
周燊想着,这个月该有人投诉了!
实在是苦恼,他按了按眉心,心里一直在吐槽阎旅烈的不良作风。
阎旅烈刚放下手机就连打了几个喷嚏,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周燊在腹诽他了。
可是他耸了耸肩表示很无奈,明天他的小柯儿要去对阵老油条了,他有点不放心,所以要去看看。
这个不放心包括许多,那个弗切尔盯他的眼神,阎旅烈就很不放心,总觉得这家伙阴的很,不是怕牧柯被拐走,而是怕出事。
所以他有陪他的宝贝小柯儿去。
牧柯看了一眼阎旅烈,他堂堂牧家二当家,怎么样都犯不着阎旅烈来保护他,他的担心就是多虑了。一开始就不同意的,但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下,牧柯只好妥协了。
明明他已经很强大了,却还是让他不放心,这是爱人的顾虑。
他也在慢慢学会爱人呀!
这一夜,阎旅烈搂着牧柯安静在床上睡觉,这种亲密的姿势让牧柯特别温暖,能倚在他怀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霎时间知道自己多了什么东西。
原来他已经有所察觉,自己开始有了顾虑,有了牵挂,突然觉得这样脆弱的弱点让他无比心慌。他可以护好自己,可是如果他护不好阎旅烈呢!
他也挨过枪子,深知其实的痛楚,阎旅烈还是在炮火中断过腿的人,牧柯不想让他再经历一次,太疼了。
在梦里,他梦见了炮火连天的那一夜,阎旅烈昏迷不醒的在海上漂泊的样子。
这一夜,他一直在颤抖着,睡得不安稳,一旁的阎旅烈频频被人扰醒,加紧手臂搂抱着他,在他耳边小声安抚着。
也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为什么慌成这个样子。
第二日清晨,一夜无眠的阎旅烈最先起床,在床边穿衣打完领带,然后爬上床看了看被窝里的人。
牧柯他闹到凌晨五点才渐渐的冷静下来,所以说阎旅烈也去没睡多久。
看着牧柯乖巧的睡姿,阎旅烈勾起唇笑了笑,然后拉了拉被子叫他起床:“小懒虫,起床了。”
牧柯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看到阎旅烈近在咫尺的俊脸,他愣了一下,然后从床上撑起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勾到他的脖子上,就这样轻轻的抱了抱。
面对这样反常的牧柯,阎旅烈没有马上就询问,只是感觉到牧柯的担心和脆弱,他的宝贝这是怎么了?
牧柯松开他后,直径下床去洗漱了,阎旅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一头雾水的起床将点好的早餐摆了出来,等他出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从浴室里出来的牧柯,还是看上去很正常,只不过心境有了一些变化。
他坐下餐桌接过阎旅烈递过来的牛奶抿了一小口,然后开始吃早餐。
“我梦到你了。”牧柯思索了一下决定开口跟他说说他做的梦,因为他也不想对他有隐瞒。
牧柯屏住呼吸继续说,盯着阎旅烈的眼睛,好像眼前还是那个战火连天的地方,被硝烟迷了眼“我梦见你……为我挡了一枪。”
阎旅烈呼吸一窒,觉得心脏漏掉半拍,不是因为听到这个梦很震惊,而是因为这件事很可能会发生。
第35章
牧柯直视着阎旅烈的眼睛,双眸就这样紧紧的盯着,好像要从中看出点什么一样,他的心塞塞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不希望梦中的事发生,也不希望阎旅烈替他挡枪。
阎旅烈能把他从原始森林里弄出来,就说明给了他新生,他不能让他的生命终结在他的手中。
阎旅烈,要好好的活着。
“小柯,别想太多了,那个枪林弹雨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离开你的。”阎旅烈放下手中的刀叉,对着牧柯勾起一个安慰的笑容。
其实那日离开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他知道牧柯的心结在何处,也一直对这件事无法释怀。在牧柯的眼中,他就像是个背叛过他的罪人一样。
“阎旅烈,别……别干这种事,千万别替我挡枪,我不想看见你在我面前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