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潘临溪不只表情僵,身体也有点僵。
钟霓虹特意给她买了一条衬衣领半袖白色长裙,并坚持要她穿上。
这身白裙衬得她清美如月,气质超凡。可是,她很不习惯穿得这么纯洁。
进了家门,钟霓虹直接把潘临溪带到书房。
她们在大桌前站定,坐着的钟逐鹿闻声微微抬首,他明睿的目光直接地看向潘临溪:“钟霓虹,你先出去。”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出去。”钟霓虹气鼓鼓地坐下,她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怕她父亲。
钟逐鹿的目光仍停留在潘临溪身上,他没再开口。
潘临溪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后默默侧身俯首看向钟霓虹,“你先出去吧,我没事的。”她的声音很淡,很清透。
钟霓虹不知道一路上坐立不安的潘临溪何时已经镇定下来。
两人视线交汇,潘临溪对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钟霓虹站起来,不安地走了出去。
到了书房外,她立马转身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不到动静又试图推开一条缝,可由于距离太远,她听不清他父亲跟潘临溪在说什么。
在潘临溪面前,钟霓虹表现得志在必得,这会儿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不安地走来走去,她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过。
上楼的钟起虹见到书房外的妹妹,便从楼梯口拐了过来,一脸讥诮。
“别来惹我!”钟霓虹扬起下巴凶她二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怕了?!难不成真像老头子说的,你俩是演戏?”钟起虹没个正行。
“不要你管,你走!”钟霓虹现在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
“走就走,懒得管你。”
钟起虹转身前,门吱吖一声,潘临溪一脸无波地走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钟霓虹立刻迎过去,忘我地抓住潘临溪的右手。
“没事的。”
钟起虹敛住脸上的讥诮,打量着从书房里出来的潘临溪。
潘临溪注意到看向自己的目光,她也看过去,眼前的男人面目俊美无比,嘴角挂着几分戏谑,他的下巴和钟霓虹有七分像。
对方不言,她自然也不语。
钟霓虹转身,见哥哥盯着潘临溪,以为他见一个爱一个的老毛病又犯了,便不高兴地赶人,“二哥你快走啦,不准这样看着我女朋友!”
“放心,我从不对女同性恋下手。”钟起虹毫不客气。
“也是,我亲爱的二哥只对夏季姐姐感兴趣哦!”
潘临溪轻轻低下头,嘴角忍不住上扬,钟霓虹的二哥英俊则英俊,却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钟起虹又吃瘪,刚想发作,可终究碍于潘临溪在,气得掉头就走。“如果她真是你女朋友,你可以带她去后花园了,妈和大哥他们在等你们。”
“他们等我们干什么?”钟霓虹冲着钟起虹的背影问。
“过去不就知道了。”
“我偏不去。”
“钟霓虹,你爸爸也叫你带我去后花园。”潘临溪临出书房之前,钟逐鹿是这么交代的。
“潘,你快说,我爸都跟你说了什么?他有没有说让你为难的话,或者威胁你?”
潘临溪摇摇头,言简意赅地说,“你父亲相信了。”
“我就说没问题嘛。”钟霓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那笑璨若明霞。
潘临溪刚才亲眼目睹了一个眼中心里全是女儿的父亲,那一刻,他不是一位富豪、一位企业家,而只是一个关心女儿快乐与否的父亲。
他们会面的整个过程中根本就没有对质那一说。
在书房里,钟逐鹿对潘临溪说的第一句话是,“钟霓虹连我的话都不听,她听你的。”
潘临溪一怔,他指的是刚刚她叫钟霓虹先离开书房的事情吧。
“你能像她一样,为了她不惜忤逆自己的父亲吗?”钟逐鹿问她。
“我不太确定,看具体情况。”潘临溪答道。
“钟霓虹说,为了你,她什么都能割舍。”
潘临溪心想,钟霓虹演戏可真是逼真啊,她居然这样骗她的父亲。“爱情可能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让人不太理智。”
“对,我也年轻过。”
“钟先生,我除了我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为钟霓虹割舍。”潘临溪不知道是不是被钟霓虹传染了,不觉间她也变得又戏剧又浮夸了。
“罢了罢了,也不用割舍你自己,不然钟霓虹还不哭死掉?!和她好好恋爱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叫钟霓虹带你过来,是想见你一面。她提起你的时候总神采飞扬的,看着你的眼神也是——我没见她为哪个人这样快乐过,我得谢谢你。”
潘临溪觉得受之有愧,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只回:“我也,谢谢你。”
她忽然有点害怕,又不禁遐想,诸如此类的谎言说得太多,有一天会不会,她和钟霓虹不禁入戏……
钟霓虹见潘临溪没有细说的打算,也没有追问,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依我对我爸的了解,我大概能猜出来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走,带你去见我其他家人,看看他们在后花园干什么?”
潘临溪无法拒绝,只好跟着钟霓虹走。
她们从后门出了主宅,穿过一个花廊,再右拐,就能看到后花园的前门了。
后花园门前有一道吹气拱门,拱门装饰得很热烈,看清上面的字,即便是钟霓虹这个天生的演员,脸上也立刻挂不住了。
第17章
“潘,我改变主意了,改天再带你见他们。”
距吹气拱门还有七八米,钟霓虹住拽住潘临溪的胳膊肘,停住了脚步。
潘临溪已经看清拱门上的字:“热烈庆祝钟霓虹同学从牡丹学院毕业!”
钟霓虹,牡丹学院,毕业?
她侧首,一脸疑惑地看向钟霓虹。“什么意思?”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钟霓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这时,前方传来一道小男孩的声音:“是姑姑她们!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和她的女朋友来啦,你们快出来。”
这一叫,钟霓虹和潘临溪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跟着,充气拱门后先走出一个六十来岁、仪度十分娴雅的女人,她来到小男孩身边站定,然后对钟霓虹她们招手笑道:“你们快过来呀!”
“讨厌!”钟霓虹娇嗔一声,“这横幅一定是我二哥搞的!”
潘临溪见她真情实感地不高兴,心下想,难不成那横幅上所言非虚?
就在这时,一对年轻的夫妻前后相随地走了出来,男的看上去气宇轩昂,女的温柔可人,在他身边显得小鸟依人。
钟霓虹先行一步,她径直走到那妇人跟前。
潘临溪跟上去,钟霓虹回过头时,她恰好走到她身旁。
钟霓虹先介绍了潘临溪,然后再介绍了她妈妈,还有大哥和大嫂,以及她的侄子。
“这姐姐好美。”小家伙抬起头,对他奶奶说。
“你刚刚也说了,她是姑姑的女朋友,怎么能叫姐姐?”钟霓虹的母亲摸着孙子的头笑说,她的笑声缓缓的,听起来很温暖。
大家也跟着她笑。
“妈妈,那我该怎么叫姑姑的女朋友啊?”小男孩看向他妈妈。
“妈妈也不知道。”钟霓虹的大嫂带着歉意,对潘临溪笑了笑。
“自己问你姑姑。”钟越虹把儿子的问题丢给妹妹。
“姑姑,”小家伙转向钟霓虹,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女人和女人谈恋爱,不能生小孩吧?”
这个跳跃的问题,连潘临溪也绷不住了。
“谁告诉你我要生小孩?”钟霓虹弯腰,伸手捏了捏她侄子那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然后起身看向潘临溪,说道,“我女朋友,你就叫她姨姑吧。”
潘临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挺复杂的。
“别乱教小孩子!”钟霓虹的母亲呵止,“这样叫成什么?”
“叫我小溪吧,大家都这么叫我。”潘临溪对小男孩说。
“可以吗?姑姑。”小家伙看向钟霓虹。
“不可以,叫阿姨。”
寒暄告一段落,他们前后相随进了园子。
“我二哥呢,我要找他算账!”钟霓虹挽着她母亲,像是在告状。
“得啦得啦,这都是你爸的主意。”钟霓虹的母亲脸上笑意不减,“你爸说了,你好不容易告别单身,又是第一次带对象回家,我们全家人今天都特意推开所有的公事,就是为了给你庆祝呢。”
“牡丹学院毕业生这种带有歧视性的用语,我敢肯定是我二哥搞的名堂对不对?”
“难道你不是牡丹吗?”
钟霓虹的母亲和大哥异口同声,她大嫂看着潘临溪笑。
“我——”钟霓虹无力辩驳,却仍然嘴硬,“哪又怎么样!”
潘临溪:“……”她绝逼是一支假牡丹!
她能骗过全家人,演技未免太好。
“多亏了人家小溪,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毕业?”
潘临溪母亲的话又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钟霓虹看向潘临溪,眉梢眼角挂着娇羞。
庆祝显然是精心准备的,双层蛋糕上有一对牵手的卡通女孩,茶点和水果很丰富,花园里布置得蛮喜气。
这后花园,其实是一个木建筑围起来的大型四合院,正堂装饰得像是禅房,耳房其中一边是宽敞的茶室,里面有很多精细的木雕,他们就在茶室里为钟霓虹庆祝。
院子中央有假山,盆栽和草木不多,却都特别精致。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不知道哪里点着香。
房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虽然门窗敞着,却并不显得热。
很久以前,潘临溪并不排斥社交,只是后来发生的变故让她开始回避同类。
来钟霓虹家之前,她本想着今天会难捱,实在没想到,他们一家人,基本都很和善。
他们没有对潘临溪问东问西,这一点,她觉得很难能可贵。
整个过程,钟霓虹都在潘临溪一米距离范围内,处处照顾她,所以,跟她家人聊天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多不自在。
大家喝了一会儿茶,然后开始切蛋糕。
吃过蛋糕,钟霓虹找了个借口,准备带潘临溪离开。
“张嫂今天做的午餐,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钟霓虹的母亲说。
“妈妈,我们有约会的啦。”
钟霓虹叫妈妈,两个都是第一声。
听起来很特别,很亲昵,有一点点撒娇的感觉。
说午餐是特意为钟霓虹她们准备,但她母亲也没有特别强留她们。
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忽然间,潘临溪有点想念她的母亲,甚至是她不告而别的父亲,以及远在三藩市的外婆。以前,她家也这样,其乐融融的。
她们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
“莫名其妙,早晨庆祝什么呢!”钟霓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钟起虹,走着瞧!”
潘临溪想起那横幅,想笑,于是低下头。
“忍很久了吧?要笑就光明正大的笑哦,不用躲躲藏藏的。”
“我没躲躲藏藏。”
“你笑屁哦,我们半斤八两。”钟霓虹发动车子。
“是真的?”
“你说呢?”
“大学的时候,大家都说你是花花千金,怎么可能?!”
“八卦不都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
“……”
潘临溪哑然,她们两个居然都是母单。
“是不是,你没带回家的就不算?”
“不是,我,没跟别的人交往过,男的女的,都没有。”
“……”潘临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霓虹特别强调的“没跟别的人交往过”的弦外之音,她装作没听出来。
车子开过花园,那大大的水池映入眼帘。
池塘边绿树掩映,很美,水面上浮着一群天鹅;那条种着大棕树的道路树影婆婆娑娑,也很美。
来的时候,因为心中惴惴,潘临溪无暇他顾,现在,看着前院,她不由得心中感慨,富豪的生活,真的不是平民所能想象的。
“去哪里?”出了钟家,潘临溪问。
“约会啊,不然呢?”钟霓虹笑。那笑,看起来是快乐的,是发自内心的。
潘临溪看着她的侧颜,这个人,就连侧脸也是无可挑剔,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一再地看着钟霓虹上扬的嘴角,冷不防地,潘临溪想起在书房里钟逐鹿说的“我没见她为哪个人这样快乐过”,忽然间,她觉得,钟霓虹好像不是在演戏。
如果她真的因为我感到快乐,那么——
潘临溪倏地收回目光,那联想害得她心不禁咚咚跳。
“潘,选一个地方。”钟霓虹看着车,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我都可以。”潘临溪假装不经意地看向车窗外。
八月中旬的天空好蓝,云朵也好蓝,空气不知何时变得好透彻。
也许吧,台风要来了。潘临溪想。
“没有都可以这种地方哦,你具体说一个。”
“我们去海边兜风吧。”
“我肚子饿了,早晨没吃早餐。”
“刚才蛋糕,你怎么不多吃一点?”
“太腻了,吃不下去。”
“点心呢?”
“不是我喜欢吃的。”
“你想吃什么?”
“我们去吃凤梨吧。”
“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