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旭显然因为这个词的出现场景错愕不已,在萧程哲双手包裹中的手因为警惕僵住了:“现在为什么要……你、你想做什么?”
在心里叹了口气,萧程哲耐心地解释道:“并不是说一定要做很危险的事才能定安全词的。事关‘命令’,打个比方说,哪怕我只是让你帮我去拿杯水,只要你不愿意就可以说。只要你说了作为dom的我就一定要收回命令停止。这是基本原则。”
见夏旭被自己的一番长篇大论说愣住了,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萧程哲露出稍显得意的笑。
“看来在这方面,我可以当你的老师了?”
他勾起一边嘴角的笑容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高中生重叠在一起,让夏旭一瞬间以为回到了过去。
萧程哲知道要给夏旭一点时间消化,这些理论他未必不知道,但不幸的是显然这些准则并没有被准确地运用在他的生活里。
他继续语气轻快地提议道:“你定还是我定?毕竟之后要一直用下去,要不要想个有意义的?食物还挺常见的。嗯……曲奇怎么样?蛋糕?泡芙?哎,我怎么也满脑子都是甜品了……”
“……纸飞机。”
“诶?”
萧程哲看向突然出声打断自己的夏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很快他明白过来,夏旭这是在向自己提议安全词。
“怎么想到……”
萧程哲笑着疑惑地说了几个字,突然失声,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愣愣地抬着头望向夏旭的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朝我扔了,纸飞机……”夏旭喃喃地说着。
萧程哲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他都不知道人的眼泪能来得这么快的。
妈的。刚刚还说要控制住自己的。他怎么可以一下子就被老师弄哭了?
很少说脏话的萧程哲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粗暴地快速揉了揉眼睛,萧程哲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快速“嗯”了一声:“好。就用这个。”
他平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夏旭,视野范围里只看到他的腰和小臂。
萧程哲想,不是的夏老师。当初那个纸飞机不是朝你扔的。只不过我不小心用力过猛,一下子飞过了挡板,这才糊里糊涂地撞上了突然出现在那的你。
但萧程哲不会开口纠正夏旭。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最终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了上来。或许一开始会有些突然,有点疼,但只要慢慢地把它打开、小心地抚平,总有一天纸上的折痕都会随着漫长的时间消失无踪。
“那,我继续了?”萧程哲平复了一下情绪,抬眼询问。
有了刚才的铺垫,虽然还带着一丝怯意,但夏旭这次答应的速度明显快了一些。
除了“过来”,在dom和sub间最常见的指令其实就是“跪下”。这是一个简单明了,但能极大满足双方欲望的词。只是萧程哲回忆起那年一切的开端,知道这个常识不适用于夏旭。
思考了一瞬,萧程哲带着一点私心和期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双腿分开坐上来。”
夏旭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不是出于恐惧,更有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
但dom的指令在没有强制叫停的情况下是绝对的。很快,夏旭抿了一下嘴唇,曲起一边的膝盖压上了床沿,然后是另一边,最后缓缓地把重心全放在了萧程哲的腿上。
萧程哲笑了笑,伸手环过夏旭的腰向自己这边紧紧地一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紧紧贴着,心跳和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交织在一起。
见夏旭手还悬停在空中,萧程哲抬眼看了看他的脸,果不其然看到夏旭的耳朵都红到根了。这才满足地把头抵在他的胸口,像个小孩一样闷声道:“摸摸我。”
这是什么“命令”……
萧程哲的头发很软很碎,和大部分人眼中倔强的他一点都不一样。又或者这才是他真正的那面。夏旭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下意识就伸出手,轻轻揉了揉眼底下的脑袋。
此时的萧程哲也一样浑身飘飘然的,夏旭的顺从和温热的手心让他头一次感受到作为dom的满足感,或者说,获得了来自“自己的sub”信赖时难以言述的幸福……
果然,就算知晓规则。但和别人就是不行。
萧程哲轻声笑着说道:“真好。”
随着他的“反馈”,夏旭只觉得最后那点不适也被驱逐出去,甚至比被影响前的状态还要舒适,尽管没有具体的依据,但他隐约觉得似乎这样下去,他好像短期内不服用抑制剂也不会失控了。
两人在这种格外温情的氛围下又这么抱了一会儿,萧程哲才抬起头来,就像充满电了似的:“我完全好了。你也已经没事了吧?”
夏旭突然从舒适的状态抽离出来,又得以正视他和萧程哲目前的姿势和动作,慌忙道:“嗯……那我、我先下去了。”
萧程哲没有拦他,只是嘀咕道:“这么急着走,再抱一会儿我明明也不会介意的。”
双脚重新踩到地板上,夏旭看了简直是故意撒娇的萧程哲,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不已的耳朵:“我去给你做早饭。不是说下午去看电影吗?”
萧程哲这才笑了,“嗯”了一声,声音里都洋溢着要溢出的满足和喜悦。
第22章 亲吻
过了半小时,两人一同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夏旭家里没有备着挂面一类的速食品,看了圈冰箱,用鸡蛋液和生菜瘦肉做了两个蛋饼。
昨天来的时候乌漆麻黑的,萧程哲没仔细观察阳台上,今早天亮了侧头才看到那挂着的年货,“咦”了一声:“这是过年吃的吗?之前来还没有呢。是你妈带来的?”
他嘴里吞了一大口蛋饼,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他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夏旭看起来挺抗拒他母亲给的东西的。
“不是,我自己置办的,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夏旭吃了一半就饱了,听他这么说,焦虑地用筷子拨弄蛋饼的边缘。
萧程哲见他吃不下也不硬劝,主动夹过来:“你吃不下的话我吃了?”
夏旭自然应允。他给萧程哲的那份本来就大了一圈,但萧程哲如今个子大胃口也大,吃东西特别积极。不像高中那会儿,还要夏旭担忧他有没有好好吃午饭。
夏旭摩擦着手指,视线反复在桌子与埋头吃饭的萧程哲之间跳转,轻声问道:“……那你到时候过来过年吗?”
萧程哲唔了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后惊讶道:“这不是当然的吗?”
听他这么说,夏旭才快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低声说他就是确认一下。
吃完早饭,萧程哲主动去收拾碗碟。他早上起的有些早,这会儿还有点困,其实很想再眯一会儿。但第一次留宿夏旭家里,他不好意思大白天的就这么呼呼大睡,于是洗碗盘子后就窝到了沙发上,准备中午过了再出发。
夏旭已经很久没去过人多的商业中心了,在一旁表现得略显烦躁不安,还很早就说要去换衣服,然后就去卧室里了。
萧程哲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难免不好意思,怎么说也算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他却连衣服都没洗过。要不是昨天一切都太匆忙,萧程哲一定会先回家拿两件新衣服——不,应该直接拉个行李箱来。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多住两天了。
出门前他见夏旭围上了厚厚的围巾,大半张脸都可以缩到柔软细腻的毛线后面去,就和上次在甜品店见面时一样。似乎这样一来他才能安心。
去的路上是乘出租车的,夏旭一路无言,但神色还算平静。等到了地方,看到年前比平时更多人的商场,还有因为情人节前夕所以成双成对出门玩耍的年轻情侣,他这才显露出一丝局促和不适。
萧程哲低头瞧见夏旭的反应,伸出手果断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其实他更想要十指相扣,轻轻地挽着手慢悠悠地闲逛。但夏旭放松不下来,所以萧程哲选择牢牢地攥紧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或多或少传递给他一点力量。
夏旭一惊,反射性地抽了一下手没有抽动,紧张地四下环视后望向萧程哲喃喃道:“在外面……”
“你嫌弃我拿不出手丢人吗?”萧程哲故意瘪着嘴委屈道,“我懂的,你看我又穷又土的,出来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那件。”
夏旭被萧程哲的“反客为主”将了一军,把原本要说的话憋了回去,顿了一下才道:“你瞎说什么呢。”
下一秒萧程哲脸上就没了委屈的神色,只剩一副得逞的笑容。一边笑他又一边紧了紧夏旭的手,拖着他往商场里走。
“我恨不得和全世界介绍你是我男朋友呢。不过你看,这么多人成双成对的,其实根本没人在意咱俩。”
被萧程哲攥着手晃了晃,夏旭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的确。商场里人来人往,但大家都沉浸在即将过节的喜悦中,眼里都是同行的恋人、朋友、亲人,才不会多分出功夫来打探自己。
这些道理夏旭早就明白,但内心的恐惧来源其实是他自己,他跨不过去那道心理障碍,所以把自己困在家里,越不出门对周围的环境越敏感,这么一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如今真的出来走了走夏旭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
萧程哲就这样一直牵着夏旭,死也不放手。可能第一次带会走路的孩子出门的妈妈都没有他这么尽力。上电梯的时候也牵着,在机器上取票时也牵着,看电影时也牵着,直到晚上吃饭时才勉强松开了一会儿。
他俩的积蓄都常年处于一个捉襟见肘的状态,没打肿脸充胖子去吃什么高档餐厅,找了家连锁的家常菜点了两个套餐,也吃得挺好的。
吃完饭闲逛了一会儿,萧程哲见天已经完全黑了,心里纠结着该回宿舍还是厚脸皮地继续去夏旭家赖着。昨天抱着夏旭睡了一晚,他已经把那种触感和气味牢牢印刻在心里,想到回宿舍里只能一个人翻来覆去的,萧程哲就特别不想回去。
倒是夏旭看到他瞥了眼手机时间后主动开口了。
“你宿半夜不是会锁门吗?你刚还说明天有一整天的班,要不早点回去吧。”
萧程哲犹豫了一瞬,不太痛快地答应了,他的确得回去换洗衣服。
另外,在不见夏旭的日子里,保险起见抑制剂还是要带几片在身上以防万一。
“后天就过年了,到时候我在家等你……”夏旭又补了一句。
说好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萧程哲就觉得有了盼头。他明天早晚班一起上,是上周就定好的。早知道能和夏旭确定关系,他一定不会排晚班,非的从年前到开学为止都住在夏旭家不可。
虽然准备各回各的住处,但萧程哲不敢叫夏旭自己坐公共交通回去,还是执着地打了个车回到了夏旭居住的小区附近。
“到这边我就没事了,反正没什么人。你就早点回去吧?”
萧程哲直直地盯着夏旭,总觉得就这么分别心里头舍不得。
见他不说话,夏旭踌躇了一瞬,低声急促道:“对不起,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怕你回去太晚了进不去宿舍……”
自己一下子不作声夏旭就会开始乱想。
萧程哲无奈地摇摇头,让夏旭别道歉,他没那意思,只是想多和夏旭待会儿。
夏旭看了看他的脸色,松了口气。再开口主动提出要陪萧程哲去公交站等车,等他走了自己再回家。
萧程哲顿时眼睛一亮,立刻点头:“那好。”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大冬天的又已经过了晚饭点,夏旭小区附近确实没什么人走动。萧程哲总坐这条线路的公交车,不看时刻表都能背得滚瓜烂熟,拉着夏旭在车站的休息处坐下,说还要等十几分钟。
“冷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萧程哲虽然高兴夏旭主动要陪自己,但这风他都忍不住缩脖子,生怕夏旭这小身板被吹出病来,怎么说这都快要过年了。
夏旭半张脸都挡在围巾后头,摇摇头说不冷。反倒是萧程哲脖子露在外面,夏旭想把自己的围巾给他。
萧程哲哪能要他的围巾。他知道在外面的时候围巾帽子就是把夏旭和外界隔离开来的保护罩,虽然小区人少,夏旭总去附近超市买菜多少也对这附近熟悉了,但萧程哲还是坚持不要。
公交车站休息处的顶灯坏了,只有两米处的路灯和一旁的广告牌亮着。两人并排坐在不怎么舒服,还黑了吧唧的硬凳上,冷风呼呼地往脸上招呼,萧程哲却觉得内心平和安静,似乎他可以和夏旭两个人一直这么坐下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夏旭轻轻碰了碰萧程哲变得冰凉的手背,骨节和手指上有一点点分布的红色残痕,他知道,那是学生时期留下的冻疮痕迹。
初高中的冬天,萧程哲总在公交车站和教学楼外头一个人待着。一开始是捧着手机看电影打游戏,后来改成了看书学习。他像是每一个叛逆的青春期男生似的不喜欢戴手套,觉得难看还不自在。有些人会被父母强行套上去一双,但没人逼萧程哲戴。
外加上他懒得等水变热,在家总用冷水洗脸洗碗洗盘子,空调不好使的时候屋里冷嗖嗖的,那触感的确冰得惊人。长年累月的他生了冻疮,不算太严重,就是时不时冬天一冻就复发,痒得难受。
回想起当年的自己自认为潇洒的幼稚行径,萧程哲只能苦笑着摇头,和夏旭说:“我现在都很小心,不怎么复发了。非要说也都是我自找的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