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瞒着他。
可他走了,陈远闻现在要怎么办?
周远是不是特意向陈远闻点了自己的名字,所以陈远闻才非要让他去演周远的那部电影?
只有这样,陈远闻才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他紧抿着嘴唇,越想脸色就越沉。
这时候大厅的舞台中央突然传来杨成立的声音。
杨成立穿着一身中山装站在台上,看起来精神矍铄,他拿起话筒,微笑着看向众人。
“我瞧着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我呐,人老了,精神也不如从前,已经有两年没拍电影了,几个月前禾路的宋总将一个叫《故园》的本子递到我手上,我把本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当天晚上就决定要把这个故事给拍出来,今天请大家过来,就是想把我最新选定的男一号介绍给大家,往后还指望着诸位对这孩子多多提携。”
“许未,上来跟大家打个招呼。”杨成立说完,冲许未招了招手。
随着杨成立的动作,大厅里的众人皆回过身来,看向许未。
在他们的眼睛里,许未看到了艳羡,看到了赞赏,仿佛也看到了风光无限的前途在向自己招手。
可他站在大厅里,却像是陷在沼泽地里一样,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在忍受着剧烈的挣扎,他还是太年轻了,年轻的身体就像是承受不了这样大的矛盾一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杨成立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但面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意,他再次抬起手,冲许未的方向招了招,“别紧张,在场的都是我老头子的朋友,上台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别让大家等太久。”
宋清河察觉出了许未的异样,拨开人群走到许未身旁, 在他耳侧小声说:“发什么呆?别让杨导等急了,赶紧上台。”
宋清河的声音就像一记警钟,瞬间敲醒了他。
陈远闻明明和宋清河一样,都在三十来岁就拥有了一家大型的娱乐公司,事业上已经将同龄人甩开了一大截,但就因为陈远闻是外地人,今天这样的聚会,陈远闻却连邀请都没有接到。
陈远闻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有冲劲,那么不服输。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陈远闻陷入失败的境地,他不能让陈远闻没了骄傲的资本,成为这些人口中的笑话。
即使陈远闻不喜欢他,即使陈远闻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也不忍心。
他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清河哥,对不起,我要让你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不等宋清河反应,他便在众人的目光里,走到了舞台上。
他站在杨成立面前,冲杨成立深深鞠了一躬,他说:“杨导,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再演这部戏。”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还是将他的话语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杨成立面上的笑容僵在那里,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年轻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考虑清楚再付诸行动,你确定自己想清楚了?”
“我确定,”他沉声说:“杨导,真的抱歉。”
杨成立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他。
片刻之后,杨成立脸上重新堆起了笑意,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反而透着股阴沉的狠意。
“你既然考虑清楚了,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走吧。”
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他在众人或惊讶或幸灾乐祸的表情里,快步走出了宴会大厅。
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一定会惹怒杨成立,或许明天他就会被杨成立在电影圈里封杀。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他只想,用自己薄弱的力量,守护住陈远闻的骄傲。
至于其他,他不管了。
计较得失与盈亏,那是成年人的懦弱和自保,少年人才不需要去管这些。
少年人只管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还有3章左右
第50章 彩虹一般的人
晚上陈远闻在厨房里随便给自己做了一份蔬菜沙拉,他兴致不高,因此家里有什么就往里放什么,生菜,紫甘蓝,小番茄通通倒在一起,又切了几片牛肉,用油醋汁拌了拌,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了。
将餐盘端到客厅的圆桌上,他拉开椅子坐下,低着头沉默地吃了起来。
今天晚上是许未和杨成立的签约仪式,虽然宴会内场不让外人进去,但是嘉宾们到达酒店门口的照片还是被狗仔拍到了不少。
光是那些照片上,电影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有不少,可以想见签约仪式现场的场面一定会更加盛大。
挺好的,陈远闻一遍咀嚼着嘴里的蔬菜,一边想。
明天他就让沈文联系许未,把许未的手机送过去,顺便将许未和闻清的合约也解了。
解约费他一分钱都不会跟许未要,就当是他送给许未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拿过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没多想,他很快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他说。
电话那端有片刻的沉默。
过了几秒钟,他听到了许未的声音。
“是我。”许未说。
“许未。”他叫他的名字,下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发出口的声音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许未再次沉默下来。
他的心已经蹦到了嗓子眼,握着刀叉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有......有事吗?许未。”
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喘息声,不像他这么凌乱,却也有些急促。
“我打来是告诉你,周远的那部戏,我去演,你帮我跟他签合约吧。”许未的声音再次传来。
“什......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已经紧绷成了一根弦,轻轻碰一碰就会立马断掉。
“你听到了,我不想说第二遍,”许未冷冷地说,“解约的事先往后挪一挪,等这部戏拍完,我们就正式解约。”
“不是,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他攥紧手机,急切地说。
然而不等他说完,许未便将电话挂断了。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他将手机扔到桌子上,用手扶住额头。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焦急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重新拿过手机,打开微博搜索杨成立和许未的消息。
果不其然,“许未提前离席”,“许未毁约”,“杨成立大怒”的消息已经在微博上传的满屏都是。
“这个狗东西!”
他愤愤骂了一声,可出口的声音却在颤抖。
他跌坐回椅子上,愣愣地看着眼前早已不新鲜的饭菜。
许未一定是在宴会上,从旁人嘴里听到了他投资失败的事情,这才会和杨成立毁约提前离席。
这个臭小子,这个臭小子!!
那可是杨成立,是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这个臭小子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那不是他的梦想么?
他为什么要放弃?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为什么?为什么?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身体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下,微微地颤抖着。
还能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他啊。
这个世界上有真爱吗?
当然是有的。
即使陈远闻是个不相信爱的人,但他还是会承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真爱的存在的。
但真爱太少了,因为它太珍贵,因为它诞生的条件太过严苛,就注定了它是寥寥无几的。
真爱太少,却有那么多人想要。
陈远闻不愿意和那么多人一起,去抢夺一个拥有真爱的机会,那太难了。
他知道,爱人和被爱,都是小概率事件。
他是个生意人,他从不会在小概率事件上做投资,因为那样注定会亏损。
他不需要爱,没有爱,他依然可以活得很快乐。
甚至,他比那些寻觅爱的人要潇洒一千倍一万倍。
人生匆匆几十年,及时行乐,才是正解。
在遇见许未之前的三十年,陈远闻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此时此刻,他坐在自己的客厅里,却被一股强烈的、陌生的、却又汹涌无比的感受紧紧包围着。
他知道,那是爱。
那是许未给他的爱,浓烈得让他颤抖,无私得让他羞愧。
他记得在武夷路小洋房养伤时,他和许未曾经坐在后花园的躺椅上,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电影的名字叫做《怦然心动》
那天在下雨,气温有些低,他们坐在露天的后花园里,都有些冷。
但谁也不想回房去拿一件取暖的衣服,于是便紧紧抱在一起,靠彼此的体温来取暖。
那个雨天,许未的胸膛太过温暖,所以他们一起看的那部电影也深深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记得电影里有一段台词: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some in satin,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我们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人,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而败絮其中,可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真的遇到了,其他人就不过是匆匆浮云。”
他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手中握着没有温度的手机,内心却在浓烈的爱意包裹下,滋生出丰富的、澎湃的、能够将整个屋子填满的情绪。
他似乎也像电影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一样,找到了那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
那个人年轻英俊,有一双迷人的眼睛。
那个人个子那么高,他总得仰起头才能看清。
那个人。
那个人那么爱他,甚至愿意为他,放弃自己的前途和理想。
那个人,那么好,那么让他心疼。
他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路小跑冲到浴室里,掬起一捧凉水,冲洗自己的面颊。
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转身走出了浴室。
回到客厅,他先将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又把沙发上扔的到处都是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清洗,然后他拿着电脑坐到沙发上,搜索页面,对比款式,填写地址,最后选择了明天送达的同城快递。
做完这些,他脱光衣服,走到浴室里洗澡。
这一次他洗得很慢,半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回到卧室睡觉。
第二天早晨他很早就起床,做早餐,收拾屋子,9点左右快递送到他家中,他拿着快递袋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洗完后,他穿戴整齐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拨通许未的电话。
他很紧张,因此眼睫快速地煽动,呼吸也有些急促。
电话响了大概10秒钟,终于被接通。
“许未!”这一次他直接喊出声,“你先别挂电话,我有事情和你说。”
沉默。
还是沉默。
杀人一般的沉默。
他的心脏都快炸了。
许未终于开口,好听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从听筒那边缓缓传来,“你说吧。”
深吸了一口气,他说:“许未,你过来京郊别墅一趟,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有什么话就在电话里说吧。”许未漠然回绝。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下定决心一般咬着唇说:“那你把你的地址给我,我过去找你,我......我把你手机还给你。”
“不是已经摔坏了么?”许未沉沉地回了一句。
“我替你修好了,”他说,“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
静了两秒钟,许未说:“算了,我去找你。”
“好,”他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我在家里等你。”
“嗯。”许未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沙发前傻傻地笑,笑了一会儿,又收起笑意,紧张地坐回沙发上。
不管是打电话挽回,还是穿上这身衣服,对他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他不知道见面之后许未会作何反应,因此只能忐忑地坐在原地等着许未。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声响起,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从沙发上跳起来,猛地冲到了门口。
开门时,他的手都在抖。
门开了,许未站在他面前,穿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和浅灰色的运动裤。
他从昨晚到现在,准备了许多许多的话,想在见到许未的第一眼就倾诉,可此时此刻,当许未真的站在他面前,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许未的脸色很消沉,薄唇紧抿着,英俊的眉眼也微微皱着,有些冷淡,也有些不耐。
他走上前,拉住许未垂在运动裤旁的右手,将许未拉进房中。
许未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感觉到了,但还是紧紧拉着许未的手,将许未拉到客厅,按坐在沙发上。
他自己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许未面前,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他身上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白衬衫,衬衫下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塞进西裤裤腰里,而是散在外面。
如果许未能够分出心神将视线落到他的脚上,许未会发现,在他的黑色西裤下面,从脚踝往下延伸,皮肤竟全部被黑色的丝袜包裹住了。
扣子已经解开四五颗,内里的风光也逐渐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