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怔了怔,心生触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长久的寂静后,他忽然道:“宋先生,还有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宋先生不动声色,心里将各种情况猜了个遍,难道南岸想趁机坦诚,他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肤浅,而所钟情的,也远远不止是他的容貌?
南岸说:“其实我长了个脑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逍遥丸子头 3瓶;青青子岑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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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写NS是想写他们的姓氏缩写
(排名不分攻受)
南岸以为是NSDD然后就自动补全了
(NSDD是冲浪黑话,你说得对,你是对的,你是弟弟,怎么理解都可以,不影响剧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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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21岁,宋先生25,两个人其实都还很年轻,会哭会笑会暴躁,没有特别的成熟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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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会更得很晚,近期忙
(读者朋友们千万不要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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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开始治病了。
治病和感情进度是差不多的,南岸第一章就出现症状,宋先生第一章就想谈恋爱,所以术后恢复完也就基本完结了。
之前有在评论区解释过,这篇文不会太长,没有别的矛盾、没有重要配角、没有支线剧情,全文几乎都是主角之间的感情互动,感情到位故事就结束啦,偶尔会有像潇洒哥那种突然插|进来玩半个章节的配角。
如果有想看的番外随时可以留言~
第33章 请相信我(1)
宋先生在薄雾般的黑暗里定定看了枕边人三秒。
南岸心虚得要命,害怕下一秒就会挨打。
宋先生按开日光灯, 屋室骤亮, 更让南岸的心虚和紧张无处躲藏。
宋先生平静地看着他, 说:“影像资料、检验报告单、病历......一切现在你手上所有的病情资料, 都找出来给我,以及笔记本打开借我用一下。”
南岸愣了愣,按宋先生所说的做。
所有资料被拍照分类整理成文件, 宋先生登录邮箱, 写邮件, 发信息, 刷新了好几次网页,没有回复,夜深了, 没有谁会在网线另一端24小时候着。
南岸是个普通人,无论这个人承载着多少宋先生的感情,在他心目中占据如何复杂和重要的位置,南岸都只是大千世界里平平无奇的一份子。突如其来的疾病会伤害他,会带走他, 而地球没了他照样转, 无论宋先生耗费多大的力气去抵挡这股洪流。
宋先生曾经以为他能全然控制南岸, 只不过他暂且没有这样做而已。
可是在重病面前, 他没有任何胜算。
在南岸的重病面前,他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让人溜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宋先生没有转过身,他仍然看着笔记本屏幕, 一遍遍刷新,背影透着镇定和冷静,好像脑胶质瘤只是一脚就能踩死的小鬼,他才是那个胜券在握的大魔头。
指间频繁的小动作却暴露着他的不安。
宋先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慌乱,谁都可以慌但是他绝对不能。
在苦难面前,知情的人有一份责任。
南岸私底下不知道慌过多少回了,既然选择向他坦诚,他身上就寄存着南岸的一点希冀,他的慌乱会吓坏这个没用的废物点心。
南岸出声:“我觉得起码是上个学期期末。”
宋先生问:“为什么这么说?”
南岸谨慎道:“我上学期期末挂科了,肯定是该死的脑瘤在作祟......”
......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
南岸越说越小声:“医生说肿瘤还很小,我很幸运发现得早,做化疗就可以杀死肿瘤,用那个什么伽马刀......”
宋先生烦躁地打断他:“那是放疗!”
“哦哦哦放疗放疗。总之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想开点就好......”
“我想不开!”
南岸瞬间没声了。
宋先生发完火就后悔了。
回头一看,原本还站在身后给他递资料的人,不知何时退到了床角。
南岸缩在角落里,后背抵着墙,睡衣褶皱凌乱也不整理,露出一截腰腹,清瘦白皙的腰两侧还有暧|昧而醒目的红痕,是宋先生动作太狠弄出来的。
南岸不敢跟他对视,却总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一旦对上他的眼睛,又惊慌失措地错开目光。
宋先生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你家,你不要这样子。”
南岸说:“你不要生气了。”
其实南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紧张。
他心里还有些自私的快乐。
他不怕宋先生反应过激甚至收拾他一顿,他怕的是这个和他在一起三年、第一个发现他生病的男人没有反应,一如既往、温温和和向他表示不幸和遗憾,再对他说一句:你安心治病吧。
宋先生走到床边,“你过来。”
南岸手脚不太听使唤,同手同脚地往床边爬,很听话,表情有些忐忑,又有些愣愣的,似乎是吓傻了。
宋先生在床边蹲下来,这样的姿态足够低,足够温和,连跪坐在床上的南岸,看起来都要比他高一点,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南岸那双不安的眼睛。
宋先生语调柔和:“我没有生气。”
南岸垂着眼睛不说话。
宋先生捧着他的脸,两个人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彼此交换着体温。
宋先生轻声说:“我怎么会因为你生病,而责怪你呢?”
实际上宋先生气死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几乎想立即把南岸关起来狠狠打一顿,直到这个不懂事不靠谱的家伙喊疼喊到嗓音嘶哑,跪下来哭着向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事瞒着他。
生病从来都不是谁的错,别说病因不明的脑瘤,就算病是南岸自己不听话作出来的,宋先生也没办法因此而责怪一个生病的人。
令宋先生暴怒的是,这样天大的事情他竟然毫不知情,是他第一个注意到南岸可能生病了,警惕地让南岸去医院做检查排除病变。
而南岸确诊以后,居然藏着掖着一句话不说,还洒脱地一走了之。
情况都这样了,他要是敢发一点脾气,这个人下次有什么事情,还愿意向他吐露半个标点符号吗?只怕静悄悄地死在哪里都不会让他知道。
宋先生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忽然湿热的泪水一滴滴掉下来,南岸在哭,哭湿了他的脸颊。
“我尊重你的隐私,除了最开始那几个月,我没有找人调查你,只要不在外面乱搞,你怎么样都可以,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
病人的情绪总是脆弱而敏|感,宋先生不能说更多的重话,可他确实难过极了,“在最缺钱治病,最缺人照顾的时候从我身边离开,你到底有多不信任我?”
南岸什么也不回答,抱着宋先生越哭越厉害。
宋先生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抚摸他的背脊,“明天你收拾准备一下,我们去一趟北京,就这几天。别难过,也别怕我。”
南岸没有难过。
从告诉宋先生病情的那一刻起,他的病仿佛就已经治好了,就像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考试面前,突然被幸运地保送一样。
他在将痛苦不安的情绪都往外抛,并因此收获了久违的释怀和放松,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把自己全然交付给另外一个人就可以了,天塌下来都有对方顶着。
他曾经以为,血浓于水,应该由家人来扮演这类角色。
却没有想到当意外和危机真正来临,抱着他安慰他,陪在他身边为他解决好一切的人,是他三年前稀里糊涂一见倾心找上的金主。
这样的感觉被世俗定义为——
安全感。
南岸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是茫茫暮色中不小心坠入海里的星星,不太明亮,无人发觉,在漫无边际的陌生海域孤独逐流,浮沉飘荡,直到一叶飘渺的舟将他捡起来,那叶舟很小很小,里面只装得下他一颗星星。
他在黑暗与未知里捡到了一叶舟。
第34章 请相信我(2)
夜色还未褪尽。
宋先生浅眠,被一点小动静吵醒。
迷蒙间, 睁开眼一看, 枕边坐着一个黯淡的影子, 安静不出声, 像一尊静默的雕像,却没有大理石的坚硬和厚重感,看起来是如此飘渺和不真实。
有一瞬间, 宋先生的心脏惊得高高跳起, 然后仿佛有一只手突然从虚空里伸出来, 一把抓走了他还未落下的心脏, 胸腔里从此空荡荡的,失去了心跳声。
他彻底清醒。
影子侧过头来看他,边揉着眼睛边迷糊地问好, “宋先生醒得好早,早安早安。”
听到南岸的声音,宋先生稳了稳心神,“才几点,你就醒了?”
南岸埋怨, “最近总是睡不好。”
宋先生坐起来, 靠在床头, 将那个不真实的影子踏实地搂在怀里, “做噩梦了?”
南岸使劲点头,“我梦到我在吃香辣鸭锁骨。然后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把我的鸭锁骨全部拿走了。我当时就想跟他打一架, 问他你谁啊这么嚣张。”
宋先生觉得好玩:“谁?”
南岸愁眉苦脸,“他说他是我的脑瘤修炼成精,让我别白费力气啃半天骨头,就算我吃再多的鸭锁骨,最后营养还不是都被他吸收了,他还朝我略略略,太过分了!”
宋先生一下子笑不出来了,面色凝重,他在黎明的微光照亮他的脸之前,恢复温和的神情,说:“没关系,香辣鸭锁骨有很多添加剂,是垃圾食品,让他吃吧,垃圾配垃圾,合适。”
南岸“啊”了一声,感觉有被内涵到:“可是我也想吃鸭锁骨......”
“嗯......”宋先生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南岸肩上,嗅着他脖颈间甜蜜好闻的蜂蜜茉莉沐浴露气息,感觉安心,“那就猜猜看,是哪只幸运鸭会被你吃掉呢?”
宋先生不能久留,南母上午就回来。
南母嫌弃南岸在家里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每天沙发躺完床上躺,可孩子要走了她还是期期艾艾的舍不得,“路上多注意安全啊,平时没事多给家里打打电话。”
南岸老样子,“嗯嗯知道啦。”
南母:“你可别嫌我啰嗦,要是没了娘,看还谁还能这么关心你......”
南岸连忙笑着打断,“好好的,自己咒自己干什么。”
南母也笑:“我跟你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生了你们仨。现在一个个都长大了,你们三兄妹在外面一定要相互扶持,不管有多大坎,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南岸当场掏手机给妹妹大声发了条语音:“小妹,妈说你是臭皮匠。”
那头立即回复:上课呢!!!
南母边笑边在南岸肩膀上象征性地拍了一巴掌,“是两个诸葛亮带你一个臭皮匠!”
小妹:你才臭你才皮你才匠!!!
南岸:二哥冤枉啊,不是哥说的,是妈亲口说的。
小妹:她肯定说咱仨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学习考试你不行,断章取义你第一/略略略
南岸:你们老师电话多少?
小妹:你有啥事找我们老师,想考他的研究生啊?
南岸:我要跟他举报南月同学上课玩手机。
小妹:二哥你太讨厌了!!!
南母问南岸坐哪路公交,赶不赶。南岸说都行,不赶,于是手上多了个保温饭盒,顺路送给住院的外公。
临走前,南母说:“我跟你爸说的事情好好考虑一下,房子呢,总归是要买的,要是买在这里,就买好点的大点的房;实在想去省城买房的话,也早点做决定,你叔说了房价只会涨不会降,我们还年轻,还能在你工作稳定下来之前,多帮你还两年房贷。”
南岸半开玩笑地回答,“这事不急,我睡哪儿不是睡。”
南母嫌弃:“就你这傻憨憨的劲儿,以后去二桥底下睡都抢不到桥洞,还得找人提前占个位置。”
南岸假正经:“那怎么行,占座是不文明的行为,我们要对不文明占座坚!决!说!不!”
公交车驶过来,南母目送南岸离开。
一个站后南岸从公交上下来,宋先生的车在街道旁候着,南岸亮了亮手里的保温餐盒,“临时有点事,去中西医结合医院。”
宋先生:“上车。”
宋先生看着南岸给住院的外公送饭,和病房里其他病人一起熟稔地聊天,礼貌询问医生外公的病情,再将结果反馈给父母。他觉得这样的南岸很普通,也很陌生,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
可是当南岸回到车里,抱着他手臂,黏在他耳边自带回音地吵来吵去:“宋先生,我要吃香辣鸭锁骨——鸭锁骨——锁骨——骨——”
宋先生又觉得可爱到不可思议。
或许这就是普通人的样子,每个人心底都有柔软与可爱的一隅,等待被唤醒和触碰。
他需要承认,他喜欢上的人,不过是人群里平凡的一个,并不是如他理想化的那样合乎期待满足心意。
如果南岸犯了什么令人气恼的寻常错误,他应该理解和接纳,而非顷刻间全然推翻曾经的美好认知,将南岸贬低得一无是处。
宋先生捏了捏南岸软乎乎的脸颊,“你是不是就在我面前会这么不懂事爱撒娇?”
任人揉捏的南岸睁大眼睛,无辜地说:“想吃鸭锁骨也算撒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