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煜道:“就算不投票,我也稳。再说,我不提,你不提,宋导自己能想得到吗?至于怎么尽量排除粉丝因素增强公平性,麻烦专业的人多多费心吧?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刚才不是有人说,这是某些人的杀青宴么,那就让这‘某些人’成为一个悬念好了。”
很多人暗戳戳地看方熙,方熙的脸色很难看,连酒精都遮不住的难看。
苏寻圆场道;“行了行了,喝酒就喝酒,提工作干嘛?来来来,再走一个!”
她心里却有点后悔这两天被方熙蛊惑,搞出来许多事端,以后的事总是无常,人还是不要给自己的未来埋太多陷阱为好。
酒过三巡,有人想起今天是正片第二期播出的日子,差不多也到了上架时间,于是一起哄,便找了个包间投屏到电视上一起看。
一伙人要么互吹要么互踩,闹得很欢。
柯星辰靠在角落里抱着一只枕头,脸上呆呆的,看得既沉浸又恍惚,他很珍视这段经历,即便镜头很少,依旧感慨且感恩,本来说不喝酒,结果一上头,也抱着霖秋多喝了两杯。
当然别人不知道,他放心喝酒还有一个原因,因为阎晋走了。
——柯星辰以为阎晋走了。
连柯星辰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是讨厌那个人的,可就是忍不住关注着他的动向,就连阎晋拿了外套和叶之煜一同低调地离开了包间也只有他有所察觉。
霖秋也喝得多了点,神经一兴奋,着凉的症状仿佛消失了一般,除了头痛之外再无别的不适。在例行的八点整的闹钟响起时,他避开其他人给抱枕发了条消息:
“今晚聚餐,晚些回去。”
几乎同时,对面回复了一个ok。
霖秋还想说什么,打了一行字,想了想又删掉。
投屏的节目播出到了抵达凶宅的部分,滤镜和音效都变得恐怖起来,有人起哄着关灯关灯,霖秋不由得攥紧了手机,灯果然关了,幸好柯星辰醉呼呼地挨过来,对霖秋说:“你知道吗,我后来跟扮演假亡灵的那个哥们儿聊天,他说可喜欢吓你,特有成就感,为了再找这种成就感,录完那期节目之后,他就去鬼屋打工去了。”
柯星辰顿了顿,又感叹道:“我说不定也要跟他成为同事了,霖秋,你以后要不要来我的鬼屋玩?”
霖秋把歪斜的柯星辰扶正,正没正其实他也不太清楚,毕竟他自己也不清醒,只是觉着正了,然后才说:“我不去,你也别去。”
“我不去?那谁养我?”他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行,谁都别想养着我,我……我要靠我自己!”
霖秋侧头看着柯星辰,感觉柯星辰好像不清不楚地发了个誓似的。
*
阎晋送叶之煜上了自己的车,他点燃一只烟,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
自从不当明星,不被人盯着,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地继续自己的陋习,不得不说,是极为畅快的。他有一次也是抽着烟,劝说叶之煜,让他不如也急流勇退,反正他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转行当个导演、或者签些艺人自己当老板,多快活自在。
然而叶之煜嫌弃地移动到他的上风向,避开难闻的烟味,说道:“我现在也很快活自在。”
舞台、镜头,这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他不给自己立人设,也没有需要费力才能维护住的外表,更没有隐藏的坏习惯或暗中的恋人,生活事业上的透明,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不便。
然而如今却不同了。
阎晋想起这段时间叶之煜甩狗仔时紧蹙的眉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人一旦有了秘密,才会真切地憎恨那些试图窥探的人。
夜色里,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已经燃了半截。
“自己傻乐什么?”叶之煜终于从车里下来,他系着上衣的纽扣,头发显得有些乱。
“我高兴啊,”阎晋道:“幸亏你的宝贝离我们足够近,不然我抱着自己好兄弟的抱枕大摇大摆走出来,可太吓人了。”
叶之煜抓了几下头发,又对阎晋说:“还敢接着喝么?”
他现在换了个身体,之前喝下肚子的酒清零不算,妥妥的作弊神器。
阎晋轻蔑一笑,道:“我会怕一团抱枕啊?”
叶之煜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啊我说错话了,”阎晋立马认怂,却依旧欠欠儿地说:“但我不道歉。”
停车场里暂时看不到其他人,叶之煜看着阎晋把剩下的烟抽完,也不催,过了片刻,才说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昨天,拿着我的手机,做了什么好事?”
阎晋手里的烟一抖,他抬头看着叶之煜,极为无辜地说道:“不是你说,让我拿着你的手机,如果有重要的人打电话来就帮你接一下应付的吗?”
叶之煜道:“所以呢,你自己说,你接了谁的电话?”
阎晋痞气地笑道:“来电备注是花花宝贝,我一看,那不是特别特别特别重要、比最重要还更重要的人么?我立马就接了呀,还动用了你之前留给我的语音录音……”
他解释一通,抬眼不太坚定地瞟了下叶之煜,又收回目光,猛吸一口之后把烟掐了,大无畏道:“是,我是挂了电话才想起来,你本人就在他身边呢。反正接都接了,又没让你露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叶之煜这才说道:“我才问了你两句,你激动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冲上来咬我么?”
“我又不是你,没吃人的习惯,”叶之煜揉了揉额头,说道:“本来我是想借这机会跟他坦白的,但……我自然不是怪你,是我自己后来说不出口了。”
阎晋喜欢听八卦,又问:“那你现在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即便霖秋更喜欢抱枕一些,但隐瞒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叶之煜道:“还是要说,你看我今晚都做到这份上了。”
本来霖秋是把抱枕放在酒店里没有带着的,跟着剧组离开时也没有要取的意思,于是叶之煜便伙同阎晋诱拐抱枕放在了阎晋的车上,为此阎晋还十分扭捏,不断地说万一让人看见他以后可还怎么钓美人。
“你完全可以不参加聚餐啊,找个借口,八点就走呗。”阎晋道,他当时不想去拿抱枕,也是这样说的。
但叶之煜说:“我不去,霖秋自己,谁照着他?”
阎晋拍拍胸脯:“交给我呗!”
“交给你?”叶之煜道:“那还不连骨头都不剩了。走了,回去吧。”
阎晋跟在他斜后方,走了几步,又问:“你真要说?你不怀疑他是害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了?”
叶之煜摇头:“绝对不是他。”
一想起当初防备了霖秋那么久,叶之煜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幸而,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45章
霖秋和柯星辰东一杯西一杯, 也不知是跟谁喝了酒,越发头重脚轻,霖秋去了个卫生间, 凉水冲了脸, 稍微清醒后又回来, 胃里仿佛在着火,一直烧到脸上。
他看上去是跟红酒一样的颜色。
回到包间后,节目已经播到了小黑屋的部分,弹幕十分热闹, 时不时地就能看见有人发一串小银杏叶,着实给足了牌面。
霖秋揉揉鼻梁, 这才想起来叶之煜一言不发地离开包间后就再没回来。
这时苏寻的声音压过了包间里的嘈杂,她刚拨通了视频通话, 对面是个男生,有人起哄说是不是男朋友是不是要官宣恋情。
“是吴霄啊!吴霄!跟大家打个招呼,这里,宋导。”
苏寻的头发全扎了起来, 露出修长的颈项,她把镜头翻转,然后又换了个语气说道:“吴霄你看第二期了没?”
对面说没看。
苏寻又说道:“你怎么不看呢!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关小黑屋,你们要去什么农田里摘水果, 你记得吧?我今天看了正片才知道, 人家叶老师压根没自己动手,捉了只NPC哄骗人家说是任务,吴霄,你看你, 傻乎乎地就真去搬西瓜,还是十只!”
看得出苏寻的怨念很大,她边说边从果盘边拿了一块西瓜狠狠一啃。
而霖秋离得近,他听完之后,浆糊一般的脑海里又冒出些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跟昨晚的感觉很像,就连他清醒时都未必捕捉得清楚,更别提是醉酒的状态。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显得有点愣。
对面吴霄嘻嘻哈哈,顺带吐槽叶之煜不守规矩,正说着,正主便推门而入。
叶之煜跟阎晋回到包间,宋导叫他俩:“干嘛去了?这么久不见人,是不是躲酒啊?过来,你俩,自罚三杯!”
叶之煜笑道:“行啊,完全没问题。”
见正主归来,苏寻又带着吴霄去跟他笑闹了几句,这才算过去,又继续看节目。
待一行人从店里出来各回各家,已经接近午夜了。
霖秋后半场频繁喷嚏,每打一个喷嚏,脑子里就嗡嗡作响一阵子,他后来发现身上多了件衣裳,不是他的,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穿上的,整个人像晕船了一样。
但他仍记得上一次聚餐后弄丢了柯星辰几天联系不上的事情,所以即便再醉,也不忘把柯星辰拽在身边,一起离开包间。
叶之煜在门口等他们,把人全都塞进车后座,等了阎晋上来,叶之煜问霖秋柯星辰的住址,霖秋想了半晌才说出来,柯星辰家略远些,于是司机先送叶之煜和霖秋回家。
霖秋已经在睡着的边缘,叶之煜叫不醒他,便背他下车,才走进霖秋的小区,清风一吹,霖秋瑟缩了一下,稍微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他问。
“别动,马上就到家了。”叶之煜道。
“哦,”霖秋顿了顿,鼻音很重地说:“几点了?”
“不知道,一点吧。”
“一点啊,凌晨吗,这么晚了,”他软软糯糯地絮叨,忽地挣动了一下,说道:“不行,我不能回家,我要回酒店去。”
他一挣扎,就从叶之煜的背上滑了下来,差点站不稳,被叶之煜扶住了胳膊。
叶之煜略微无奈道:“回酒店干什么?”
霖秋的眼神茫然空洞,他好像没认清面前的是谁,就说:“有人在等我……”
“没人的。”叶之煜低声说,带着些许蛊惑。
霖秋愣了愣,坚持道:“有的。”
“谁?抱枕吗?”叶之煜说道:“我就是你的抱枕啊。”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刮走似的,霖秋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仿佛没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之煜于是把人抱起来,高档小区里楼距很远,路灯却明亮,树冠投影在地上,层层叠叠,宛如花路的剪影,叶之煜抱着他,边走边说道:“我真的是,你闻闻。”
喝醉的霖秋很听话,这句话他听懂了,于是顺势把头埋在叶之煜的衣领里,深深地嗅他身上的味道,很浓郁的红酒香——不,红酒更多是来自他自己。
霖秋像只小狗,耸动着鼻子,这边闻一下,那里闻一下,他乱翘的发丝蹭得叶之煜脖子很痒,恨不得换个姿势把人抗在肩膀上走。
而终于,霖秋满意了,他靠在叶之煜身前,闭上眼睛,呼吸悠长地睡着了。
他闻到了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藏匿在叶之煜本人特有的清冷气味、和缠绵湿热的红酒气之下。
饶是叶之煜日常举铁健身,抱着一百多斤走了十几分钟也有些吃不消,他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时,手臂的肌肉微抖,过了片刻才好。
霖秋仰面躺着,脸颊绯红。
“要不要洗澡?”叶之煜在他耳边轻声地问。
霖秋蹙了蹙眉,挠了下耳朵,许是痒着了,不大愉快地哼唧了一声。
“那喝点水好不好?”
叶之煜不知道霖秋的酒量到底如何,今晚他又离开了半晌,没看见霖秋喝了多少,但看他的状态不太好,不醒酒就睡的话,明早少不了头痛。
但是霖秋不领情,他侧了下头,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叶之煜只好去找毛巾打湿给他擦脸,帮他脱掉鞋子,看他领口似乎很紧不舒服,又去解扣子,解到第三颗,叶之煜的手停了下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霖秋的脸,床上的人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模样,双唇微微开启,露出一点点洁白如贝的牙齿,仿佛一种无声的邀请。
原本柔和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滚烫,叶之煜喉结滑动,双手在第三颗纽扣上徘徊许久,出于本能解开,又因为理智而将其再次扣上。
叶之煜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最后只是捏了捏霖秋的脸颊。
但是手指一碰上去,却觉得温度不太对劲。
即便是醉酒,霖秋的脸也未免太热了些,叶之煜想起刚才抱着他时喷在脖颈上的气息也是热腾腾的,于是他急忙用手背贴了霖秋的额头。
果然,明显的高烧。
他翻箱倒柜找出体温计,一量竟然39度5,叶之煜吓了一跳,顿时意识到霖秋的神志不清可能不全是因为酒精。
“霖秋,先不要睡,醒一醒,”叶之煜轻轻摇着霖秋,说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不敢贸然给霖秋吃药,体温又太高,叶之煜考虑片刻后,找到手机打电话给司机:“喂?是我,送他们两个回家了吗?好的,麻烦再来接一下我,对,去最近的医院。”
挂断电话后,叶之煜找出帽子口罩给两人武装好,在霖秋的帽子下面贴了一张退烧贴,等司机来的过程中,叶之煜再次为他测了次体温,比刚才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