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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赵星有很多话想和我说,但他这个人忍耐阈值很高,他愣是忍下去了。
他一本正经地和我开了个玩笑,他说:“崔明朗,你信不信,前脚我们离婚,后脚我就找个人结婚。”
我没把他的玩笑话,当成真的玩笑,我温声说:“我信。”
在他的表情发生变化之前,我又补了一句:“那是你的自由,记得给我发请帖。”
赵星那个表情,看起来特想揍我,但他没有一丝一毫抬起拳头的迹象。
他被我养熟了,我确信他不会伤害我。
但很可惜,他没有养熟我。
我倒没让赵星送我去许诺家——这一点来看,我多少还有点良心的。
赵星把我送到了地铁口,他倒是主动问了我一句:“你带够钱了么?”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我说:“现在地铁早就大规模扫码了。”
赵星“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我很久没坐地铁了。”
万恶的资本家赵星同志,的的确确不识人间疾苦。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开门下了车,坐地铁赶去许诺家。许诺家毗邻“三元桥”地铁站的A口,我刚到地铁口,隔着刷二维码的闸机,就看到了许诺。
他单手拿着地铁口买的十块钱一束的杂花,冲我挥了挥花,说:“小朋友,你回来了?”
我在那一瞬间,感觉我,更喜欢他了一点。
已经很久没有人喊我“小朋友”了。
第11章
我扫码出了闸机,站在面前,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应该是我收到的最便宜的花束了。”
许诺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说:“啊,我比较穷嘛,再买更贵的花,就一点点吃力了。”
他这话倒是没有撒谎,他的房间虽然不算小,但其实是租赁的,当作家的收入也是不稳定的。
他的生活算不上拮据,但和富裕也是搭不上边的,我俩交往的这些日子,基本的花销都是AA的,许诺会做饭,这样就可以节约很大的一笔开支。
——原来我没给他多少钱,意识到这点后,我直接说:“你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许诺笑弯了眼睛,“查岗啊?”
“嗯,突击检查。”
许诺把手机递给了我,坦坦荡荡地说:“密码六个八。”
我把他的手机压在我的手机下方,先在自己的手机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又划开了他的手机,点开了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许诺察觉到了不对,正想来夺手机,我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操作。
“叮咚——”
那是金钱到账的声音,我把许诺的手机递给了许诺,说:“我养得起你,你也必须让我养。”
“这是什么中二少年的发言啊。”许诺接过了手机,当着我的面看了看余额,鼓着脸向上吹了口气,眼角浮现出浅浅的细纹,“你是真的很有钱。”
“我老公比我更有钱,”我一点也不浪漫,称得上破坏气氛的小能手,“许诺,你是第三者,现在拿钱掉头走,还来得及。”
许诺摇了摇手里廉价的花束,他说:“我要是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信不信?”
“我信,”我揽上了他的腰,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你的确喜欢我。”
你的确像很多人那样,喜欢我。你的喜欢对你而言很珍贵,对我而言,却太稀松平常了。
一颗钻石,可能会让普通人趋之若鹜,但我收到太多颗钻石了,赵星送我的,是最大最亮的,我也只记得我们曾经相爱的模样。
“你在想谁?”许诺的双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反正,肯定是没在想我。”
“其实我收过更便宜的花束。”我注视着许诺,漫不经心地说。
“有多便宜?”许诺凑过来,亲了亲我的嘴角。
“郊游的时候,路边采摘下的野花。”
那是十岁的赵星同学,亲手摘给我的,他那时候还是肉嘟嘟的,但有点小大人的模样。
他说:“崔明朗,接了我的花,以后当我老婆吧。”
我接了他的花,然后很镇定地告诉他:“你老婆是女的,我是男的,咱俩是不可能的,你多读点书吧。”
赵星气呼呼的,想把送我的花抢回去,他没认真抢,我也没认真躲,最后我攥着花,对他说:“你幼不幼稚啊。”
“你才幼稚呢,”赵星的眼角都红了,“你凭什么不答应我啊。”
我一听就乐了,教了他一句话,我说:“收了你的东西,不代表要答应你的请求,坏人都这么干的。”
赵星抿了抿嘴唇,最后只嘟囔了一句:“你才不是坏人。”
——他说错了,我怎么不是坏人,我坏得都快成人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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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很知趣儿,没问野花是谁摘的,但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意兴阑珊,我们一起走出了地铁,迈进了繁华的步行街,这条步行街称得上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路两边都是旧式的建筑物,上面挂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牌,很是漂亮。
我在这时,才意识到,已经到晚上了。
许诺问我:“是逛街还是直接回家?”
我给了他第三个选项,我说:“我们去酒店吧。”
繁华的步行街里,有这座城市排名在前二十位的酒店,我刚好是他们的资深会员,办入住的时候,服务人员送来了鸡尾酒和茶点,许诺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头误入猎场的麋鹿。他年纪很大了,但还是很单纯的模样。
实话实说,我挺喜欢许诺的。所以,我给赵星发了一条报备的短信,直接把许诺压在了套房柔软的地毯上,他有很多次试图挣脱离开,但又被我扯着拖了回来,最后看着,还有点可怜的。
我冲过了澡,倚靠在床头,重新划开了手机,打开了来自赵星的未读消息。
他说:“崔明朗,我在你房门外,你要开门么?”
这条消息,在一个小时前。
我直接打了电话给他,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问他:“你还在门口?”
他说:“我开了个房间。”
我“哦”了一声,等待他的下半句话。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他说:“跟你报备一下,我看上了一个服务员……”
“记得戴套。”
“你也是。”
“放心,挂了吧,你忙你的。”
“你不是已经忙完了?”赵星轻笑着问。
“的确忙完了,但我该睡了。”我同样笑着回答。
“你挂吧。”赵星提醒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已经盖在身上的被子,我说:“房间号。”
“你问这个干嘛?”
“房间号。”
“1218。”
我挂断了电话,刚好对上了许诺的视线。
他很冷静地说:“你要去找他。”
我随手拿了个睡袍,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回了他一句:“毕竟我们是合法夫妻。”
许诺怎么想的,我并不在意,我出了房间门,按下了向上的电梯,很快就到了1218的房间门前。
“扣、扣、扣。”
我敲了门,没过几秒钟,门就从内打开了,赵星的下半身围着个围巾,上半身满是乱七八糟的痕迹。
我挑了下眉毛,问他:“人呢?”
他说:“给了笔钱,打发走了。”
我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胸口,劝他:“别总打野食,有时候戴套也不安全。”
他点了点头,凑过来问我:“咱俩还能续一盘么?”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微微颤抖的睫毛,随意地点了下头,我说:“当然可以,星星老朋友。”
第12章
我们续了一盘,赵星坚持的时间不如上次长,毕竟他刚和人搞过,前方的储备有些不足。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抱着我亲着我哄着我,无声地希望我忽略这些细节——但他知道那是徒劳无力的,我太聪明了,即使不算过目不忘,也完全可以称得上“天才”。
过高的智商偶尔也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比如对我而言,装傻就很难。
我不爱尼古丁的味道,赵星也不能在我的床上抽烟,他有些细微的烦躁,似乎在恼怒自己搞砸了这个夜晚。
他知道我这人从不会反省自己,我出去乱搞,我不会有任何的自责感,但我会记住他因为搞了别人,而让我没那么爽。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真实而残忍,谁在意对方更多,谁更有道德底线,谁就是板上钉钉的输家,谁就要一让再让、放弃底线。
我等待着赵星开出的价码,他也没让我失望,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你去找他吧。”
“哦?”我装作惊讶的模样。
“不是还没爽么?”赵星闭上了双眼,似乎很冷静地提议。
“也还好,”我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眼皮,我还是觉得赵星很可爱,但一点也不妨碍我让他难过,“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是真的挺喜欢他身体的。”
赵星的眼皮颤了颤,瞧着有点可怜,如果我还像过往那么爱他,他这幅姿态,我恐怕什么都会答应他。
但可惜了,我没那么爱他了。
他其实也没那么爱我了,尽管他察觉不出来。
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毫不留念地起身下床,我懒懒散散地系上了睡袍的腰带,趿着拖鞋正想离开,却听赵星说:“崔明朗,这世界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么?”
我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我说:“有啊。”
我又说:“赵星,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但是我们做不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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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敲响了许诺的房门,他开门也很快,而且是光着身子来开门的。
我反手关上了房门,我说:“你不怕门外是陌生人?”
他温声说:“我记住了你敲门的节奏。”
“你是不是还记住了我的脚步声。”
腰带很容易就被他解开,他亲上了我胸口处赵星留下的齿印。
“是……但是这房间隔音太好了……”
我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从我的胸口扯起来。
他的眼角微红,眼神却很清澈,像极了即将沉沦地狱的麋鹿。
我很轻易地将他压在了门板上,我说:“你可真是下贱……”
他摇了摇头,却温顺地任由我欺负,炙热的眼泪一滴又一滴滴砸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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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力活干得有点多,我睡得也很沉,等我睡醒的时候,室内一片阴暗,只有地灯开着。
我小幅度地偏过头,刚好看到许诺在用手机码字,简约的便签上密密麻麻都是小字,我看过去,没过几秒钟,许诺就反应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暗灭了手机,扭过头看我,说:“你醒了?”
“嗯,几点了?”我懒洋洋地开口,手指却很随意地探入到了被子的下方,把玩许诺,像把玩个喜欢的东西。
“十一点,快到退房的时间了。”他的声音很轻,还有点发颤。
“不用急,续一天也不要紧,”我有点口渴,于是拍了拍,理直气壮地使唤他,“帮我倒点水。”
“好。”许诺把手机放了下来,赤着脚,踩着地毯前行,他的后背满是青紫的痕迹,看着有点可怖,又有点艳丽。
我有点想和他去三亚度假了,在无人的沙滩椅上搞他,一定很有趣。
我满脑子黄色废料,他已经倒完水回来了——他很有经验地在我的头下多垫了一个枕头,单手扶着我的头,另一只手举着水杯压着我的唇边,一点点喂。
我慢吞吞地喝了大半杯水,说:“够了。”
他把水杯放回到了床头柜上,抽离了我头下多余的枕头。
我冷不防地问他:“你是这么伺候过你前男友,还是这么伺候过你亲人?”
他眼皮颤了颤,过了几十秒钟,才说:“我不想撒谎。”
我轻笑着安抚他不安的情绪,我说:“没事,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并不介意。”
“你是不是也不介意我被别人搞过?”许诺抬起了眼皮,凝视着我,“崔明朗,如果你老婆被别人搞过,你……”
“啪——”
我收回了手,许诺的脸颊上留下了清晰的巴掌印。
我依旧笑着,其实没多生气,就是觉得,许诺这么做是不对的,而不对的人,应该接受惩戒。
我想用指尖碰一碰许诺的脸,他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又温顺地凑了过来。
我用手背碰了碰他挨打的地方,轻轻地、狎昵地。
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我,他说:“或许对你而言,一个刚认识你几个月,被你几句话就哄着故意做了小三,任由你随便折磨玩弄,怎么也不走的人,的确不算个东西。可崔明朗,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我爱你。”
“我当然知道你爱我,”我用手指描摹着他的五官,他真真长在我的喜好上,“我也有几分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和夫人提了,我要和他离婚。”
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仿佛久旱逢甘霖,我用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像挠猫似的挠了挠他,说了后半句话:“可我离婚是不想让他变成可怜的笑话,并不是想让你变成崔太太。”
“爱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13章
许诺也扬起了手,我知道他想打我,这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但我压根没躲,倒不是因为我心虚或者心疼他,而是我知道,他舍不得打我——谁让他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