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北错愕地站着,第一次听说他以前是这样的。
“贺原想让他别混,不想让他去担这些,就想办法自己去赚钱,结果被身边的熟人骗了……”
许亦北下意识问:“怎么被骗的?”
大华说:“就是贷款,听过说校园贷这种东西吗?专门找那种急需要钱的下套,后来就利滚利,没多久就是天文数字了,还不上就各种威胁恐吓……等我们知道的时候都晚了,贺原心思太重,什么都想自己担,他觉得自己连累了家里,走了弯路……他是自杀的。”
“……”许亦北呆住了,他一直以为贺原没了是因为意外,要么就是生病,没想到居然是最惨痛的一种。
脑子里忽然想起上回应行摁着他手机质问江航的样子,问江航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后来就被打岔带过去了,现在才知道他那么警觉是因为什么。
大华贴着墙蹲了下去,长长呼了一口气,才能接着往下说:“贺原没了,宝娟姨病刚好又受了刺激,就成这样了……从那以后大家都不敢再提贺原,就怕刺激到她。”
他说几句就要停一下,不知道是回忆还是在调整心情:“只有孟刚不接受。他和我还有贺原都是哥们儿,就他跟贺原关系最好。贺原没了的时候他不在本地,怎么都接受不了人突然就这么没了,回来又发现谁都不再提贺原了,像是随便就把人给忘了。他受不了,那身白衣服就是替贺原穿的,他对贺原可能……他就总觉得贺原是因为应行才没的,时间越久,越恨应行。”
“应行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虽然他从来都没说过。贺原出事儿的时候他还帮着他舅舅料理了贺原的后事,把那个害贺原的送进了牢里,也从没见他哭过一回,就这么在他舅妈跟前做起了贺原,在谁跟前都没事儿一样,潇洒得很。他没以前那么混了,可也再没想过学习了。毕竟一个把他养大的家里,亲儿子都没了,他还好好的。大概他是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再有好前途了吧,就该撑着这个家,永远做贺原。”
许亦北胸口里像被什么给压住了,紧紧抿着唇,喉咙里涩得作疼。
大华看过来:“我现在把他家里的事儿都跟你说了,你自己想清楚吧,像你这种有钱少爷,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吧,别再给他一刀了。”
许亦北终于松开牙关,冷冷说:“怎么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来劝我算了的吗?”
大华诧异地看着他。
许亦北扭头,直接往里走了。
一个护士从诊室里走出来,轻声叫人:“病人晕了,暂时没事儿了,推回病房去休息吧。”
外面站着的贺振国连忙过去:“谢谢,谢谢。”
“没事儿,快回病房吧。”
应行倚着走廊的墙站着,等到现在,终于舒了口气,低下头,抬一下左胳膊,袖口拉到了胳膊肘,那儿刚包扎了一下,上的药水还有点儿刺激。
现在他不好过去,怕吴宝娟睁眼看到他这样又受刺激,自己有点儿什么,在她眼里就是贺原又出了一回事儿。
站了好几秒,他转过身,推门进了楼梯间,看里面没人,伸手想掏手机。
门“嘭”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应行抬起头,瘦瘦高高的身影被楼道里昏暗的光照着,眼睛正看着他,脸上冷得没有表情,一步不停地到了眼前。
他居然还扯了一下嘴角:“你怎么样?”
许亦北看着他,目光看到他左胳膊,又看到他脸,唇抿得死紧,忽然走过来,对着他小腹就是一拳。
“操。”应行手在那儿按一下,皱着眉抬头,“你干……”
许亦北口气发狠:“你他妈都不会难过的吗!”
应行看着他,刚发现他眼眶是红的,声音跟着低了:“大华都告诉你了?”
许亦北忽然往前一倾,额头抵着他肩,好半天,就骂出一句:“操!”
应行垂眼看到他肩在颤,喉结跟着滚了滚,按着他后颈往怀里一送:“难过有用吗?你替我难过了也行了。”
许亦北抬起头,一把揪住他衣领:“我他妈就不算了,你也别想!”
应行跟他眼神撞上,右胳膊伸过去,在他腰上用力一搂,收紧了:“想什么?从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算了。”
许亦北胸口一下一下开始起伏,浑身血液都像烧起来了,手臂伸出去,抱住他脖子一拉,主动亲了上去。
刚碰到他嘴唇,人被抱着一转,背抵到墙上,应行反亲了回来,低着头,比什么时候都用力。
“许亦北?”离得老远,李辰悦的声音在叫他,很轻,像提醒,一定是他出来太久,找过来了。
许亦北管不了,抱着应行,混着粗重的呼吸,被他的嘴唇从上唇揉到下唇。
“许亦北,你在哪儿?你妈妈在催了……”李辰悦还在外面找人。
许亦北昂着头,勾着应行的脖子,嘴唇已经被他放开,颈边开始变烫,是他亲下去了,忽然被他低着头重重一吮,呼吸差点儿一顿,才停了。
应行一把抱紧他,抬头抵着他鼻尖,彼此紧贴着的胸口都在起伏:“说好了,老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早说了你后悔也没用,今天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也不会放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在一个学校还不能接触?
李辰悦没有走太远, 在走廊上老远看到了大华,就没过去, 这种时候也没话可说。
刚打算走,许亦北出现了,很快到了她跟前:“走吧悦姐。”
李辰悦看他脸上没有表情,什么多余的都没说。
大华老远看着他们走了,才挪着脚步过来,就看见应行在楼梯间的门边站着,背着光,脸朝着许亦北离开的方向。
“你们……现在怎么说?”
“没变,”应行说,“随便别人怎么想,我们就这样了。”
许亦北出了医院, 商务车已经敞着门在等了。
李辰宇坐在副驾, 前面被他摔在电梯门上那一下,到现在脸色都不好。
许亦北坐到后座, 他的书包也已经被司机好好的放在那儿。
方令仪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手里又紧紧攥着自己的提包。
李辰悦跟着进车,及时说了句:“回去吧, 已经不早了。”
车才终于开出去。
开到半路,方令仪开了口, 声音压得很低, 生怕被人听见一样:“都说清楚了吧, 断干净了?”
许亦北很平静地回:“我们什么都很清楚, 没什么要断的。”
方令仪顿时瞪着他, 抬高声喊了句:“停车!”
车一停, 前面的李辰悦回过头, 看情况不对,温声温语地劝:“今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先让许亦北回去吧。”
方令仪说:“这事儿不解决了还怎么能让他回去!他必须跟我回家里去!”
李辰悦知道她平常是个多注意体面的人,现在这样是真激动了,担心地看了看许亦北。
“没事儿,悦姐。”许亦北淡淡说,“让我跟我妈说。”
李辰悦听他这么说了,拉开车门下去,到前面叫司机老陈:“陈叔,你也跟到现在了,下车歇会儿吧。”
她办事周全,知道这种时候要让司机注意口风,多少要叫下去交代两句。
李辰宇坐在副驾上,还没要走的意思,回头又看一眼。
李辰悦拉开车门催他:“你也下来。”
他才终于下去了。
车门关上,车里只剩下母子俩,方令仪气得脸发白,一只手按着心口:“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两个男……你再说一遍,你是认真的?”
许亦北看她一眼,知道她现在没可能接受得了,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认真的。”
方令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你太让我失望了,简直跟你爸一样!就一点都不在意后果!”
许亦北的脸冷了:“我觉得我跟他是不一样的。”
他那个爸根本不负责任,一直想的就是自己,别人会把家庭当责任,只有他爸把家庭当累赘,从小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只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后来甚至抛弃了他妈就一走了之了,再也没出现过。
他知道他妈以前有多难,才希望她现在有了新家能幸福,但是自己怎么就跟那种人渣一样了?
方令仪话说出口也愣了,一只手捂住脸。
许亦北拉开车门,拿了自己的书包:“我回去了,回公寓。”
车门刚关,里面传出方令仪的一声呜咽。
许亦北听见,忍了一下也没回头,往路上走。
李辰悦在路边看到,匆匆追上来,叫他一声:“许亦北,你没事儿吗?”
许亦北边走边说:“谢谢悦姐,我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担,麻烦你照顾我妈。”
李辰悦觉得他口气很决绝,有点儿担心:“那你自己呢?”
“我真没事儿,我还要高考,我能忍着。”许亦北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拐过弯,那辆商务车看不见了,还有好几条街才会到公寓附近,树荫遮着路灯,在眼前拖着一大片黑乎乎的树影,像是把前路都给遮住了。
许亦北站了下来,一脚踹上树干,憋着的一口气到现在才吐出来。
反正不打算放手,还有什么,也都一起来吧。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就要接着往下走,多难都要这么走……
手机在振,隔着裤兜,把人振醒了。
应行坐在陪护椅上,睁开眼,看一眼病床上还在睡着的吴宝娟,站了起来,顺手按了裤兜里的手机闹钟。
这一晚就在医院里勉强对付过去的,其实早就起床了,一大早过来看他舅妈,就在这儿又坐着睡了一个小时。
他站起来,穿上外套,拉着袖子把左胳膊上包扎的地方挡住了,听见外面医生跟贺振国在说话,走过去拉开门。
医生看到他出来,冲他点一下头:“正好,我知道你就跟你们家顶梁柱似的,有话就跟你直说了。”
应行带上门:“嗯。”
“你舅妈以前动过大手术,现在身体上的疾病治疗情况都很好,主要还是看她的精神状态。昨天她又受了一下刺激,这个情况说不好,也许对她有用,也许就更健忘了,所以医院建议,再治疗一段时间,如果情况没变,还是出院回去,长期保守治疗。”
应行收着手,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知道了。”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才走了。
贺振国干咳两声,踱着步下了楼梯,去了那儿的吸烟区。
应行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点了支烟在抽了,额头上挤出深深的几道皱纹。
“至少还有一半儿的希望,大不了就长期治。”应行说,“烟都戒了还抽什么烟?”
贺振国挤着眉没松,也不做声。
应行看着他,忽然皱了下眉:“你也知道了?”
贺振国看他一眼,垂下眼,接着抽烟,快半分钟才说:“昨天听说你出事儿前,孟刚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应行紧着牙关,猜也猜到了,转身下楼时才开口说:“好好照顾舅妈,你要是怪我,那也等以后再说。”
贺振国没说话,依然在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应行下楼离开医院,骑着电动车,特地去公寓外面的路上绕了一圈儿,没看见许亦北的身影,才开去学校。
时候不早了,他应该早就去学校了。
才一天,进校的时候已经感觉天差地别。
应行上了教学楼,在三班教室的后门口停一下,收着手,呼口气,不知道许亦北在不在,在了会是什么样,反正自己得收着,别把自己这边的糟心也传给他。
想完才走进去,后排只有杜辉在,许亦北的座位上没人。
“应总。”杜辉眼巴巴地看着他,担心似的。
应行坐下来,看一眼旁边:“他还没来?”
“没,”杜辉小声说,“老樊来班上好几回了,老看你们的座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到现在没见到他人,也不知道还来不来了……”
许亦北半个小时前就来了,但是在楼梯口就被樊文德拦住了,直接被叫进了办公室。
“你家里一大早就有人来了学校,”老樊坐在椅子上,脸色很严肃,“我刚到就被叫去教导处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学校对这事儿很重视。”
许亦北站在办公桌前,右肩搭着书包,拧着眉:“我家里说什么了?”
“你家里认为应行跟你走太近妨碍了你的学习和生活,要求给你换班,要不然的话,就要全家都搬去外地,把你转走。”樊文德托一下眼镜,“我也没想到你们家对应行居然有这么大意见,这都要高考了,连搬家的话都说了。”
许亦北反而不意外,他妈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的,她说不出口,何况还是当着学校老师的面。
“这时候换班,照样不合理。”
樊文德说:“我知道,所以我想来想去吧,只能这样,你还是去特快班吧。”
许亦北抿住唇。
老樊看看他脸,自己脸都皱起来了:“我知道你也不想去,但是这种事儿可大可小,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你想一想,你是什么成绩,应行什么成绩?他在学校还有一堆的前科呢,刚进校那会儿他不想学,拿了好几次处分,差点儿就要被开了,还是我硬给保下来的。现在你们家那么大阵仗到了学校,就是要把你们分开,教导处觉得事情严重,肯定是逮着他处理,你不换班,那肯定就是他换。他好不容易才成绩开始进步了,这时候换个环境,谁知道会怎么样?说句实在的,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这个做班主任的是最不想动的,谁不想你们俩在一块儿互帮互助,可是没辙啊,我说了一堆的好话,才争取到了这个结果,不管怎么着,你去特快班对你的成绩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