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宥星觉得有一块儿大石头堵在了他的嗓子眼,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做吗?做到哪一步才叫什么也没做?他突然不敢问出口了,明明答案或许没他之前想的那么糟,但这一刻他怕了,他怕陆柯要说的会是一个谎言。
然而此时感到害怕的又岂止是沈宥星一个人,或许应该说另一边的陆柯才内心更恐惧的人才对。
下午在片场一伙人刚收工,一个炸弹就投到了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先看到的他和薛安安的爆料,紧跟着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四个再传一片。
陆柯一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大家看他的眼神,鄙夷中还掺杂着幸灾乐祸,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
小悠跑过来让他看手机,他都不用看,光从周围人对他的指点中他就知道肯定是坏事儿了,壮着胆子在看到那一小段监控截取后,他差点儿没瘫坐到地上。
完了,他要完了,陆柯那时满脑子最先想的就是他要完了,事业要完了,家庭也要完了。
后来他躲在酒店的房间里根本不敢见人,赵河怒气冲冲的问他到底和薛安安干什么了,他除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不能说啊,对谁都绝对不能说,包括现在对沈宥星也是一样,实话一旦说出来他真就要全完了。
刚才沈宥星问他“我该知道什么”,凭着他对沈宥星的了解,这不是沈宥星在套他的话,沈宥星就是想要他的一个答案。
毕竟这么多的感情,陆柯笃定只要是他说的,沈宥星就绝对会相信。
“宥星,不是网上说的那样,这里面有误会。”陆柯暗暗的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想了几个小时了,他想出了一个最最合理的解释,他祈求老天就让他过了这一关吧。
“什么误会?”沈宥星感觉惨淡的内心仿佛要被照进一点光亮了,假如真是误会,那陆柯还是他的那个陆柯对不对?
程铎一直看着沈宥星,陆柯说了什么,他没太能听清楚,但就从沈宥星的这几句话里他还听不出来么?陆柯这是有胆做没胆认了。
哼,程铎内心哼笑,他都懒得浪费心思去鄙夷陆柯,不过这样对他来说更好,陆柯现在越是欺骗沈宥星,到时他揭穿谎言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沈宥星挂了电话,抬头正对上程铎的视线,程铎一秒切换掉眼里的嘲讽,语气关切的问沈宥星:“陆柯怎么说?看你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他说这件事情是个误会。”
“嗯。”
沈宥星没有太多的删减,几乎是把陆柯的原话又给程铎重复了一遍,“他说那天晚上薛安安确实是去找他了,薛安安说让他帮忙对戏,后来时间有点儿长,陆柯又挺累的就睡着了,他不知道薛安安是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薛安安还穿走了他的衬衣,等到早上他看见薛安安的浴袍扔在沙发上他也是吓了一跳,他想问薛安安这是怎么回事,可薛安安就老躲着他。”
程铎听得都想给陆柯鼓掌了,怎么这么会编?把过错都推给薛安安,他这就想把自己摘干净了?
“陆柯还说……说……”
“说什么?”
“他说,这很有可能是薛安安故意害他的,因为薛安安前几天跟他表白,被他严词拒绝了。”
“哦……”程铎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沈宥星的一只手紧张的捏住了裤线,他踟蹰了片刻,然后神色认真的问程铎:“程总,这话可信吗?”
程铎在手里转弄着他的手机,沉默的注视着沈宥星,他的目光很奇妙,含着几分笑意但又有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在里面,让沈宥星看得莫名感觉更紧张了。
第17章
程铎的手机上就有能戳穿陆柯谎言的最有力证据,可惜还不到他亮出来的时候。
“你觉得呢?”他反问沈宥星,其实不用听沈宥星的回答,光从沈宥星已经变得不那么受伤的眼神中他就能知道,沈宥星是相信了一多半的。
然而程铎却觉得这还不够,沈宥星得完全相信了陆柯才好。
“我……我想相信他。”
窗外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进门那时还不需要开灯,这会儿程铎看着沈宥星,虽然光线昏暗,但他还是捕捉到沈宥星的眼里泛起了一层泪花。
程铎忽然愣了愣,这时模样脆弱的沈宥星,竟让他想起了他已经过世的母亲。
在程铎的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人也曾因为知道了丈夫的外遇而伤心,也曾因为丈夫给出的“完美”理由而傻傻的选择了相信。
可是相信之后呢?从来爱笑的女人却再难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那沈宥星呢?是不是也会如此?
想到这些,程铎的心里倏然翻滚起一股无名火,他真想大骂沈宥星一顿,你蠢不蠢啊!你的脑袋里是不是装了浆糊,这么拙劣的解释,你居然还敢说相信?
沈宥星是背光而坐的,他原本看不太清程铎的表情,这时不知道窗外什么东西闪过了一片光亮,让他正巧看到程铎深刻的五官上蒙着浓郁的阴暗。
沈宥星蓦地心里一惊,但下一秒钟客厅的灯光就亮了起来,他再看程铎,他觉得刚才肯定是他看错了,程铎这不是正冲他笑得温和呢?
“你选择相信他也是对的。”程铎把电灯的遥控器放下,“毕竟你们是关系最亲密的人,其实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不认为陆柯会做出婚内出轨的事情。”
听程铎这样说,沈宥星感觉自己一直揪着的心终于能松缓下来,程铎肯定也是了解陆柯的,真的,不管对哪一个认识陆柯的人去说,他们也都会跟程铎一样,不认为陆柯会是那样不堪的人。
“剧组那先暂时停拍了他俩的戏份,在等着看我公司这边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已经让赵河安排他们尽快回来,薛安安那里我也需要亲自证实,然后再看看还能有什么最好的补救办法,我个人的想法是陆柯的事业肯定要保住的。”
沈宥星的鼻翼发酸,此时他除了真诚的对程铎说声“谢谢”,他竟找不到更多能表达他内心感动的话语。
“你不用谢我。”程铎往前探了探身子,认真的注视着沈宥星的双眼,“其实是我应该向你道歉的。”
“什么?”沈宥星不禁诧异,有那么一刻,他好像感觉到程铎深邃的眼神里别有深意。
程铎微微的一挑眉毛,“没有管理好公司的员工,是我的失职。”
沈宥星理解程铎的意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这种事情还要埋怨到程铎的身上,反而要不是程铎,想他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慌乱无助呢。
要回家的时候,沈宥星说他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不好意思再麻烦程铎,可程铎却是执意要送他,而且还说:“只有看到你完好的回家去,我才能放心。”
柔和又认真的语气,让人能听出来这绝对不是一句随口而说的客套话。
沈宥星就是某些方面的反应再迟钝,面对一个事业有成又英俊潇洒的男人和他说这样的话,他还是禁不住心跳快了一拍,想程铎这样的人假如去追求谁,应该是没有谁能抵挡住他的情意而不动心的。
回家的路上,沈宥星坐在车里眼皮缓缓一开一合的,他连着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本想着坚持住别睡着了,可他又实在是战胜不了困意,没多一会儿就歪着头,眼睛闭上就不想睁开了。
车窗开了一半,夜晚的凉风正好吹打到沈宥星的额头上,他睡着前的最后意识就是车窗慢慢的上升起来,好像隐约还有一个低柔的嗓音对他说:“困了就睡吧。”
沈宥星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他已经迷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回应谁了。
程铎的车牌号在沈宥星家小区的门口时自动识别成功,这里住着不少他公司的艺人,之前有人请他来家里做客,提前就把他的车牌号登记到了物业,那人的心思很明显,是想让他常来常往的,只不过他来了几次就觉得腻了。
程铎停好车,扭头一看沈宥星睡得还挺沉,估计是梦里都有人让他不得安稳,沈宥星的两根眉毛间鼓起了一个小山丘。程铎看得有意思,也不知道他若是用力按下去,会不会给小山丘按平了。
刚才被风吹的,沈宥星额前有两缕碎发滑稽的翘了起来,给这人平添了几分稚气,让程铎一下子就回想起他们初见的那晚,沈宥星穿着一身校服,湿着几缕头发,那时的他还真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
不过很可惜,沈宥星以后或许再难回到那种状态了,这样想着程铎的心里竟然破天荒的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点儿类似于愧疚。
呵呵,愧疚吗?程铎自己都觉得他的这种感觉很不可信。
等了几分钟,不见沈宥星有醒过来的意思,程铎打算着叫醒沈宥星,但当他刚要伸手摇上沈宥星肩膀的时候,就听沈宥星低低的发出了几声呓语,于是程铎改成把头探了过去,断断续续的听到沈宥星说:“骗我……你敢……我绝不绕你……”
程铎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对沈宥星要怎么不饶了陆柯,他还挺拭目以待的,希望到时候沈宥星能有个男人样,别还哭哭啼啼的挽留陆柯,那样程铎可是真要鄙视沈宥星了。
或许是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作怪的原因,程铎暂时放弃了叫醒沈宥星,他甚至还脱下了西装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沈宥星的身上。
不过程铎依旧觉得他的这种感觉是不可信的,他只是看沈宥星傻得有些可怜而已。
十几分钟又过去了,程铎一直安静的刷着手机,他没注意到这时有人正往他停车的这边走来,接着很快的沈宥星的睡梦就被打破了。
车窗被敲响,程铎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悦的扭头,他降下车窗,微微抬眼看着车外的人。
而站在车外的人本来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估计是没想到会看到程铎的一张冷脸,他叫了一声“程总”,神色瞬间尴尬起来。
“什么事?”程铎察觉到沈宥星被吵醒了,他压着心底一丝莫名的烦躁,问突然冒出来的孙默洋。
“嗯……我……”孙默洋局促不安的攥了攥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程铎对他的冷意,又看到程铎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孙默洋大概明白程铎为什么会不高兴了,他赶紧又说:“没事,我就是看到你的车停在这里,我就想过来打声招呼。”
“嗯。”程铎盯着孙默洋的眼神里有很明显的一层意思,既然打完招呼了,还不走?
孙默洋被如此的嫌弃,也想着快点离开,临走前他不甘心的又往车里看了一眼,见沈宥星的身上还搭着程铎的衣服,他心头酸涩的连“再见”也忘了说。
沈宥星的头脑从迷糊中慢慢转清明,想他好像知道和程铎说话的这个人,应该也是海寰娱乐的明星。
他把衣服还给程铎,有些懊恼的说:“真是抱歉,我睡了这么久。”刚才他看到仪表盘上的时间都是九点多了,程铎好心的没有叫醒他,还给他盖上衣服,这次沈宥星难得的终于嗅到了空气中流动的一丝丝暧昧气息。
“没关系。”程铎接过衣服,外面的路灯刚好照进车的前挡风玻璃,他发现沈宥星的脸蛋泛红,他当下就敏锐的反应过来,脸蛋泛红就是刚刚这两三秒钟里的事情。
程铎内心发笑,原来沈宥星也不是那么的太呆板,他猜沈宥星现在一定最怕听到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请我上去坐坐?”
他当然很想这样说,不过此时的时机不对,人嘛,也还差点儿。
程铎非常懂得拿捏分寸,他想得到沈宥星,不管是哪种意义的得到,他都要得的心里舒服了,显然现在还是不合适的,他若再往前走近一步,极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把沈宥星吓得后退十步。
毕竟他可是见识过沈宥星的“不识趣”的。
“回家早点休息,等陆柯回来了,你们好好谈谈,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程铎的话再次很好的安抚了沈宥星,他点头,“嗯。”
下车后沈宥星刚对程铎说完“再见”,他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哎呀!”
“怎么了?”程铎还有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一惊一乍的”。
沈宥星弯下腰,更加懊恼地看着程铎,“我耽误你吃晚饭了对不对?”
程铎明显一愣,这是什么跳跃的脑回路啊?不过听沈宥星这么一说,他确实感觉到肚子饿了。
“那就改日……吧”
程铎说话时刚好不远处有车按了一下喇叭,他就见沈宥星的脸蛋突然窜红,并且看他眼神也变得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
改日吧,这三个字沈宥星可从钱晓迪那里听到过太多遍了,每次都是钱晓迪和其他男人打趣时说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那好好的程铎突然跟他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沈宥星还没来得及窜起一股羞臊的火气,就听程铎又说:“怎么了?沈医生,我说让你改日请我吃饭吧,你就这么不乐意啊?”
浓浓的尴尬感瞬间从沈宥星的脚底翻滚到了头顶,他得使劲儿站直了,才能让自己别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程铎微微弯起的双眼里满是揶揄,沈宥星不敢想象是不是程铎知道他不光听岔了,而且还想歪了。
“到底行不行啊?沈医生。”程铎又问。
“嗯,行,当然行了。”沈宥星赶忙答应下来,直到看着程铎的车开远后,他的那股尴尬感觉都没有完全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