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宥星想立刻见到程铎,程铎当然可以做到,但他却是启动了汽车,要先去附近兜一圈风。
在开车的时候程铎都忍不住回想刚才沈宥星的受刺激模样,也是十一中这个校医室的位置安排的非常好,一楼,窗户正对着马路,程铎把车停到路边的绿植后面,观察沈宥星都不用望远镜,沈宥星就是皱皱眉头他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沈宥星感觉天塌的样子呢?
给沈宥星发照片的那会儿程铎就在这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让沈宥星看过照片后他再撤回。
这边沈宥星被程铎设计的痛苦不堪,那边同样深陷程铎计谋的陆柯也是感觉有刀子在扎他的肉,扎得他浑身剧痛还不能叫喊出来,他的一颗心也在备受煎熬中。
“你还想逃避?你觉得这事儿你能瞒着宥星一辈子吗?就不说是一辈子了,眼下你认为你还能瞒几天?”
顾婷的话无疑是继续再给陆柯扎刀子,他两手揪了揪头发,觉得在顾婷面前他都抬不起头来,“顾姐,不是我不想说,你也了解宥星的,我……我要是真的说了,我们之间肯定就完了。”
“所以你才更要说啊!”顾婷气急的眼泪都涌了上来,她恨铁不成钢的捶了陆柯的后背一拳,“你自己坦白说出来,然后拼命求原谅,就凭宥星对你的感情,或许你还能有一线生机。但你现要是非要当缩头乌龟,万一哪天宥星还是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儿,那你们才算是彻底完了,没救了!”
顾婷说完从沙发上拿起挎包就往门口走去,她估计自己要再多看陆柯一眼,她非得狠抽陆柯一顿不可,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看走了眼。
她这次来找陆柯完全是因为沈宥星,如果陆柯的爱人不是沈宥星,她绝对管都不会管这事儿。
顾婷来了后,陆柯还拿欺骗沈宥星的话搪塞顾婷,结果被顾婷一句话就给他钉死了,“圈里这种事儿我见多了,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
顾婷的摔门声把陆柯震得一哆嗦,他的内心又不是没有纠结过,可他……可他真是无法跟沈宥星开口啊。
不,不行,无法开口也必须要开口了。顾婷说的对,只有他主动坦白承认了,沈宥星才有原谅他的可能。
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也比沈宥星从别人那里知道真相要好。
他们是非常相爱的,他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陆柯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多小时沈宥星就该回来了,此刻他是真下定了决心要跟沈宥星说实话,想到时沈宥星就是拿刀子扎他,他也绝对不会躲。
时间在陆柯和沈宥星的难熬中缓缓流逝,只有程铎还保持着舒畅的心情,他开车转悠了几圈才返回去,这次走到校医室的门口,还没等他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猛的被拉开。
程铎一怔,沈宥星脸色苍白的都胜过了他身上穿的白大褂,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沈宥星的眼里倏然就蓄上了一层水光。
程铎的心跳很微妙的变化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理会这个小小的变化,在看到沈宥星浅色的下嘴唇上有两个渗着血丝的齿痕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间竟然疼了疼,真是莫名其妙。
“现在能走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宥星很低的“嗯”了一声,换完衣服跟程铎走在校园里,下课铃声也刚好响起,有速度快的学生接连冲出了教学楼,程铎感觉身后很快就会有不少学生跑过,他看了一眼低头走在他身边的沈宥星,忽然就拉上沈宥星的手腕向前跑了起来。
这个状态糟糕的沈医生,他是不愿意让旁人看到的。
沈宥星没有多问,程铎拉着他跑,他就跟着跑,甚至他还想他们能跑得再快一些更好,耳边嗖嗖的风声听起来真痛快。
之后程铎开车带着沈宥星远离了喧闹的市区,一路往车少人少的地方开去沈宥星也不问,他始终侧头望着窗外,看匆匆而过的景致。
反正他也不想回家,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过当程铎把车开到海边时,沈宥星一直黯淡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亮色,这时他的这种心情来海边是最好不过了,他迫切的想朝着大海吼两声,他胸口堵得感觉都快要窒息了。
程铎也说不上来他为什么会带沈宥星来这里,这也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两个人下车后,程铎一脸愧疚的跟沈宥星道歉,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把照片发给沈宥星,他的话里即便是有漏洞,这会儿的沈宥星也是丝毫察觉不到。
程铎说照片是从薛安安那里发现的,他想发给另外一个人辨别一下真伪,也许照片是合成的也说不定。
“很抱歉,我发现发错了,撤回消息的时候,真的希望你没有看到。”
沈宥星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不用了。”不可能是合成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
他也不怨程铎,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原来……他们真的睡过了啊。”沈宥星呢喃着,嘴角扯出了一丝苦涩的弧度。
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程铎的手指动了动,心底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冲动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第23章
“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心里一直不踏实,我即便嘴上说着相信陆柯,可是我又根本无法忽略掉我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沈宥星想或许这样也挺好,看到了陆柯出轨的铁证,虽然当时来得很痛,但也好过他继续活在陆柯的欺骗中,或是他对陆柯的猜疑里。
“嗯,我明白。”程铎心说原来你还没有傻到无可救药。
沈宥星慢悠悠的走在柔软的沙滩上,身边有程铎陪着他,让他感觉他还不至于一时冲动奔向大海里。
呵,沈宥星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想他要是真做出这种事情来,那还有脸当个男人呢?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们两个人会一直走下去,而结果呢?我却输给了一个比我年轻漂亮的。”
程铎能听出来沈宥星话里的忧伤和不甘,他并不觉得沈宥星输了,薛安安用的那点儿伎俩充其量只能让陆柯一时精虫上脑而已,要还想介入陆柯的婚姻是绝无可能的。
“十年的时间说起来真的很不易,陆柯或许就是一时冲动,那你会……”
“不可能了。”沈宥星不等程铎说完,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是不会原谅陆柯的,出轨加上欺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容忍底线。
他的爱人用身体爱了别人,这是他最最无法接受的,即便陆柯的精神上没有出轨,可他在看到了陆柯和薛安安那样的照片后,可能他以后离得陆柯近了都会觉得恶心。
虽然沈宥星的这句话说得很声音很轻,但其中却是透出了一股坚决之意,程铎轻挑了一下眉梢,他要的就是这份坚决,沈宥星对陆柯不拖泥带水,能省了他很多事情。
这时他倒觉得能高看沈宥星一眼了,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没准还会容忍了陆柯的出轨,毕竟他们两个人有很深的感情基础,而且以陆柯现在的名气还能给他们带来非一般的收入,那可是沈宥星当一辈子的医生都不一定能赶得上的。
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沈宥星闻着好像泪水的味道,现在他其实憋闷的挺想大哭一场的,哭他从青春时燃起的爱情错付了人,哭他引以为傲的婚姻居然也出现这样的不幸,更哭他往后的人生路里再也不会有某人的同行了。
想着想着,眼眶里不禁水雾弥漫,沈宥星赶紧面向大海站着,想让海风吹干他眼里的潮湿,吹散他心里的这份脆弱。
远处的海平面上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即将要消失不见,灰蒙蒙的天色就犹如沈宥星此刻的心境一样,他要连最后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吗?
身子忽然发冷起来,沈宥星下意识的抱住双臂,傍晚的海面上看着很凄冷,一波接一波涌上沙滩的海浪,每次正好拍打上他的鞋面就再退回去,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嘲笑着他的失意。
潮湿又刺骨的冰冷从脚底一路向上蔓延,他的双腿紧跟着感受到了这股冰冷,他腿疼的快要站不住了,然后是他的腰间,他的……
嗯?
后背为何会突然袭来一大片暖意?
沈宥星怔了怔,回过神后才反应过来是他的肩头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温热正源源不断地从外套里散发出来,只片刻间,沈宥星就感觉他的身子犹如在漫天冰雪中被大太阳照射到了,他的心口倏然就涌上一股暖流。
“……谢谢。”沈宥星微微哽咽着,扭头将目光投到了程铎的眉眼间,不论哪个时候都幸好有这个男人在。
程铎从沈宥星的眸中看到了一片泛着水光的大海,其实他从没有意设计过要让沈宥星因他而有多么的感动,只是沈宥星这个人心地太善良了。
那他欺骗、算计这样的一人会有罪恶感吗?
此时此刻程铎可以很明确的说,没有,哪怕是一丝丝也不曾有过,怪只怪沈宥星与他初遇的不是时候吧。
“我……”沈宥星的眼睫颤了颤,踌躇着开口:“……能借用你的肩膀靠下吗?”
这个请求程铎很乐意为之,他朝着沈宥星迈出了一步,当做他的回答。
沈宥星慢慢的把头抵到程铎的肩膀上,除了陆柯以外,他再没有和哪个男人这样亲近过。明知也许不太合适,可沈宥星实在是觉得自己很难挨,他一直最珍视的爱情轰然倒塌,他被压在这片废墟中太无望了。
他需要一点依靠。
程铎很绅士的两手插兜,沈宥星头顶的发丝蹭得他鼻子痒痒的,这股痒意还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一样,一直往他的心口窜去。
不过程铎忍了忍,没有任何轻佻的举动,想越是这种时候反而他不能冒进,只是在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了一小片湿润时,他心头叹了口气,还是抬起一只胳膊环到了沈宥星的后背上,然后轻轻拍了拍。
哪想沈宥星突然搂住了他的腰,眼泪一下子流得更欢了,程铎很是无语,在海边安慰一个抱着他却为别的男人哭泣的人,他也是没谁了。
回程的路上,天色黑透,沈宥星挂断了好几个陆柯的来电,最后烦得索性关了手机。程铎同上次一样,送他到楼下,但这次他一直穿着程铎的外套,下车也忘了脱下来。
程铎看出来也没提醒沈宥星,反正这时候这些细节就算让陆柯看到了,也改变不了他即将出局的命运。
不过今晚他为了沈宥星又饿了一回肚子,估计沈宥星也没理会这码事儿。
在陆柯的坐立难安中,终于等回了沈宥星,门锁刚一发出动静,他就跑到了玄关处,沈宥星开门进来,他的第一眼的确是发现了沈宥星身上穿的外套不知是谁的。
“宥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打电话去你学校,人家说你早下班了。”陆柯是真心急如焚,他一是怕沈宥星出事,二是怕眼看着他要坦白了,别这其中突然出了什么变故。
沈宥星没理陆柯,鞋也懒得换了,直接去了客厅,陆柯还紧追着他的身后问:“宥星,你这是跟谁在一块儿?”
听到陆柯的声音,感受到陆柯的气息,沈宥星心里痛苦的同时又猛地窜起了一股怒火,他坐到沙发上冷眼瞪着陆柯,胸口大幅度一起一伏的,真恨不得上去先抽陆柯两巴掌。
“……宥星,你……”陆柯懵然地看着沈宥星,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沈宥星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后所有的伤痛都被他极力压了下去,眼里就只剩下了一层淡漠,他平静的开口:“你的那个声明,就按照原样发了吧。”
陆柯懵得厉害,“……宥星,你说什么?”忽然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来强烈了,陆柯浑身冒了一股冷汗,他不会傻到以为这是沈宥星愿意帮他拯救事业了,可那还能是什么?
难道是……
冷汗从额角一滴一滴的滚落,在沈宥星决绝的眼神中陆柯想到了答案。
不!他不要听!
沈宥星看到陆柯的神色惊变,有种报复的快感充斥到了他的全身,再张嘴说话时他的喉咙都微微打颤,“就让你的离婚声明……变成现实吧。”
陆柯瞬间瘫坐到地上,知道了,还是知道了,沈宥星什么都知道了。
“不,宥星,你听我跟你解释。”陆柯一把抱住沈宥星的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变心,我始终爱的都是……”
“可是你的身子脏了!”沈宥星低头怒吼一声,然后愤恨的抬腿甩开陆柯。
他从储藏室里拎出两个大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自己的衣物,他走到哪陆柯就追到哪。
陆柯越是痛心的说着祈求沈宥星的话,沈宥星就越是加快手上的动作,因为他怕他会一个忍不住多看了陆柯一眼,然后他就会心软下来。
临走前沈宥星把家门钥匙扔到了茶几上,他背对着陆柯,咬了咬牙说:“你最好尽快跟我办理离婚手续,不然我就上网上把该说的全都说了,到时候所有网民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陆柯浑身震了震,他眼眶通红,死死盯着沈宥星的背影,还不愿相信事实的呢喃着:“不会的,宥星,你不会的。”
“那你就试试吧。”沈宥星说完,不再有任何留恋的开门离去。
曾经温馨的家里只剩下了陆柯一个人,他再也压制不住的呜咽起来,可声声悔恨也换不回沈宥星的回头。而在下降的电梯里,沈宥星也是最后一次因为陆柯而掉落了一滴眼泪。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