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走一走,稍稍做对比,闭上眼脑海里立马能够感觉出那种让人心疼的割裂感。
尽管知道顾桁等人只打算停留一天,村长老婆还是帮忙做了午饭,把家里两只下蛋鸡送一只过来的那户人家既不愿领回也不愿收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请顾桁这行人教家里三个娃娃识数。
连翘与陈意寒去探那条唯一能够进出村的山路,顾桁则留下来教送鸡这户人家娃娃们识数,陈松剧组那两个不怎么说话的场务也跟着留了下来,顾桁抬头对站在篱笆墙附近的那两道身影望了望,不禁对这两人的身份产生怀疑。
听说只来一天的新老师正在林一蛋家教识数,大小孩子们羡慕之余一窝蜂的往这边来,不一会儿顾桁周围挤满了双目渴望的孩子,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目测没超过十二。
顾桁有些奇怪更大一些的孩子去哪里,有在旁边围观顾桁教识数的村民给了答案,镇上每年六月会来人组织一场很难的考试,年龄限制十三岁以下,分数达标的允许升学,不能上学的就要开始踏上祖祖辈辈的路,跟随父母学谋生。
下午三点左右,连翘与陈意寒探路回来了,两人等到四点顾桁身边没有人围着后才叹气道:“我去亲自确认了,这里还真只有一条相对好走的路,别的地方就如我们之前走的那些用崎岖形容都是夸赞了,我问过陪同去确认的村民,从这里到镇上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天,且只能步行,马上天黑今天注定走不了,只能明天早上才动身,对了,顾桁你手机有信号了吗?”
顾桁一愣,然后回道:“我没注意。”说完拿出手机一看,意外的发现竟有微弱的两格信号。
陈意寒说道:“我跟连翘之前跟你一样意外,来找你之前我们已经向外界报了平安,那些留在隐居地前辈们要求我们尽快回。”
“你们回吧!”
在连翘与陈意寒惊愕的眸光中,顾桁说道:“我打算留下。”
“留在这里?”
顾桁淡淡的‘嗯’了一声:“这里少个老师,我可以补上空缺。”并非临时起意,他想了一下午,既然注定无法死去,余生留在这里做些有意义的事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里条件这么艰苦!顾桁,你是认真的么?”
“认真的。”顾桁心情极好的勾起唇,分别拍了拍这对年轻小夫妻的肩:“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
连翘与陈意寒第二天并没有走,被顾桁突如其来想法吓到的两人一直没停止劝说,第四天去镇上办妥手续的村长正式委托顾桁暂做代课老师。
眼见木已成舟,连翘与陈意寒也不好再劝,两人离开山村回到隐居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两个所谓的剧组场务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那两人根本不是场务,整个剧组一起出来本就是个幌子。”陈松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常:“山高路远,你们俩真以为那位会放心?对了,那位少东家这两天应该会亲临,作为朋友你们俩到时候可能会被叫过去问话,这次大张旗鼓寻人被外界注视跟你们俩脱不了干系,提前想想话术,别最后被迁怒。”
陈松好心给完告诫就走了,留下陈意寒与连翘满脸愁苦。
当看到村长满面笑容的领着那个人来校舍找自己时,顾桁差点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顾老师,这是你表哥吧,人我给你领来了,趁中你们兄弟好好叙旧。”村长说完转身让林家那个喜欢黏着顾桁的一蛋负责把某人带来的新课本与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全部给分了。
扭头目测堆放在校舍外装课本与礼物的袋子,顾桁有些目瞪口呆,这里的山路全靠走,这么多巨大的袋子是如何运过来的?
似乎看出顾桁的疑虑,某人回道:“都是直升机运下来的,没费太多人工力。”
见顾桁一副冷淡不愿说话的表情,李纪谷身边的人忙替他表示少东家没坐直升机而是花了半天时间走山路过来的。
“正在上课,没时间招待。”
顾桁说完扔下李纪谷等人转身进了校舍。
将近天黑,顾桁没在校舍外发现李纪谷,回到村里专门给老师准备的住处,却见对方正坐在热心村民提供的四腿凳子上。
某人来的时候身边只跟着两个保镖,加上之前跟顾桁一起留下的两个伪装成场务的保镖,这四个大老爷们正被雇主要求跟林一蛋家的老太太学习怎样用干树枝在通着烟囱的大锅下方烧火。
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但一下子多了三张嘴,某人又刻意让身边人到处暗示自己是顾桁的表哥,把人撵出去立刻就不要脸的去村长家蹭饭,回头村长以及村长老婆又把人领回来,反过来劝顾桁说某人是好人,一来就给孩子们带了课本和礼物,即便曾经有摩擦,但看在对方愿意大老远跑过来道歉的份上,能过就过。
未经他人苦,莫要轻易劝。
顾桁望着村长黝黑的脸,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这句话,在这样一块淳朴的土地上,当地人注定不会懂这句话。
“顾老师,你好厉害啊!”
在某人在这里待的第三天,林一蛋邻居家的小孩在下课的时候,突然举手站起来对顾桁表情夸张的说道:“大家都说,那五个厉害会修房顶的叔叔,全是你的表哥。”
“呃……”
面对小孩子天真的脸,顾桁一时无语,小山村最容易的就是以讹传讹,很多话都信不得。
四个被迫学烧火的保镖每天负责顾桁与某人的一日三餐,也是巧的很,当中还真有一个会做着简单的吃食,于是其中两个每隔一天轮流走山路去外面镇子上买肉食,一个负责烧火打扫卫生,另一个负责做所有人的吃食,真真被某人把人员用到了极致。
第100章 番外11
按照之前的商量,某人最多离京一个星期,然而一晃小半个月,仿佛杳无音信似的。
弟弟戒断期间除外,李妍一向看不惯弟弟比自己清闲,眼看年关将近,对方没有半点要回来主持大局的意思,不禁又气又不甘。
正欲去电说教一番甩手甩的不像话的弟弟,李妍没想到,李婉竟然在这没人管的一年里背着家族所有人,偷偷生了个孩子。
“是个男婴,原以为是那个董三的孩子,甚至连董三跟你二姐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等孩子正式出生,生父竟另有其人。”李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既怪异又别扭,老爷子因为孩子的生父直接让送出华国,说眼不见为净,一辈子都不准接回来。
“送出去了么?”
李妍回道:“还没送走,你二姐有点舍不得。”
默了几秒,李纪谷突然问道:“孩子的生父是谁?”
“是一个到处陪人睡觉的男明星,具体叫什么忘了,哦,对了,那个男明星之前跟顾桁挺熟的。”
李纪谷脑海里立刻出现席越那张记的不太清的脸,同长姐李妍一样,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大姐你对二姐这个孩子处理方式的意见是?”李纪谷在问这话的时候眼神闪烁了几下。
“我能有什么意见?按照爸的意思直接送出去。”
“送出去之后呢?”
“下一步怎么弄爸那边还没说。”李妍想了想,口气随意道:“估摸着跟京都某些人家不小心弄出来的孩子一样,花钱买套别墅,找几个保姆,先养着再说。”
“大姐,周朗能从国外接回来吗?”李纪谷突然问了个同这个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李妍一下子失语,过了很久才情绪低落的开口:“这孩子被他爸教坏了,这些年一直怨我,前儿视频电话刚接通在他爸的暗示下给强行挂断了,他哪里知道不是我不愿漂洋过海去见他,压根就是他爸仗着周家势力全在海外阻拦不让我见——”
李纪谷打断了正在惆怅的长姐:“既然怨恨那便算了,李家终究不适合他。”
李妍在心底遗憾,她能听出弟弟的意思,那个已经被亲生父亲洗脑的儿子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大一桩机缘。
“大姐,二姐那个孩子你先按照爸的意思送出去。”
李妍心脏突然加快跳动:“小谷你打算?”
“等我回京都办好相关手续,这个孩子以后就是我跟顾桁的。”
李妍瞬间愕然,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是准备把老爷子给气死啊!
校舍外,明媚阳光照出树影,这些天李纪谷已经习惯在顾桁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安静淡漠的站在这里等待。
前几年还有春心萌动的姑娘以及热情的小伙儿向从外界自愿过来的支教年轻老师们表达爱意,后来现实教会他们不再天真,山里的人与外面的人永远都是平行线,除了祖祖辈辈包括自己长在这里的没有年轻人愿意留在这里,所以即便顾老师本人与他那个每天在校舍外等他下课的表哥看上去都是相当吸睛的,也没有谁如过去那般或大胆或羞涩的专门来表达爱意。
象征孩子们放学回家的手动铃响了,正在跟长姐通电话的某人只说了声‘顾桁出来了,回头再聊’之后匆匆断了线,脸色黝黑的林一蛋笑嘻嘻把属于顾桁的教科书主动塞到某人手中,然后如同小大人一样招呼身后的二十多个孩子去顾老师家吃饭。
望着周围一圈皮孩子,顾桁感觉头疼,山村里最缺的就是肉,而某人那个被村人误认为也是自己表哥的保镖现在天天去镇子上买,之后某人很大方的表示在下午放学后欢迎大家去顾老师家蹭饭,前几天只有几个孩子,发展到现在一放学所有的孩子都往顾桁住的地方冲,孩子们每天都闹得很晚才心满意足的回家睡觉,弄得顾桁不好当面将天天替学生改善伙食的‘好心人’撵走。
翌日,李妍再次准时来电催回京都,李纪谷这次仍然找话题转移了,如此过了约莫一周,某人终于给了准确时间。
“顾桁这个年没人陪着过,我陪他过完大小年就回。”
李妍在电话那头说道:“反正推来推去你躲不过三月份,去年没参会是顾老出面替你做了保,今年再缺席,估摸着有人会按捺不住牵头提议将你踢出下议院,轻重缓急,你自己看着办,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催你。”
即便李妍不说,李纪谷心里也有数,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眼表,见离学生放学时间还早,便一面绕着村子踱步一面四处观察。
“顾表哥,下午好啊!”
路遇一群准备出门采山货的村人,男女老少见到李纪谷无一不面带笑容,村长说了这可是祖上一直传的那种百年不遇的大善人,听说因为年关马上要给每户发半扇猪呢!
风景优美人心淳朴的地方,人的心灵似乎更容易被净化,只在这里待了月余左右,李纪谷渐渐明白顾桁为什么喜欢跟孩子们待在一起。
与村人分别后,李纪谷不免忆起长姐的话,确实他不可能任由顾桁一辈子待在这里,自己必须找个合理且让顾桁无法拒绝的理由主动走出这个小山村。
贵山这个地区的人吃惯的是面食,年三十除夕夜的主食通常都是饺子,顾桁白天动手包了野菜饺子,一直站在旁边看的某人很想上手帮忙,却被嫌他碍事的青年给撵出了厨房。
某人脸上闪过悻悻,扭头便瞧见十来盆堆放在门口已经做好的肉类熟食。
“少东家,都是村人送的,村长老婆说感念您给每家每户送了半扇猪,只口头感谢显得诚意不足,所以干脆做熟了送过来可以直接晚上吃。”说话的是那个天天负责掌勺的保镖,经过这些日子,他感觉快要忘记自己真正的职业。
顾桁拿着一只包了一半的饺子从厨房里探出头,瞥了眼每天只知看着别人做饭却自己从不动手的某人,略显客气的对经常给自己做饭的保镖道:“麻烦都端进屋子,放外面久了,一旦起风,容易吹进灰尘。”
掌勺保镖正要弯腰动手,却听某人淡淡的说:“都别动,我来。”
每盆的份量都不轻,看着某人一副小心过度的模样,顾桁无语的重新折回厨房包野菜饺子。
就在顾桁与李纪谷躲在小山村准备年夜饭的时候,从李妍口中打听到两人所在地址的顾南淮却在顾桁与五个‘表哥’将要开动年夜饭的关口找了过来。
顾南淮着的是一身冬装军大衣,经过一路风尘仆仆,仿佛从难民营里逃出来似的。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当听到好哥们的声音时,顾南淮差点没哭出来:“山路不好走,走几步摔一跤,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不等李纪谷再次发问,顾南淮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双手,语气激动道:“纪谷,你一定要帮帮我,老爷子这次是真疯了,非让我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结婚!”
眼看四周已经有小孩子好奇的聚集过来,旁边没吭声的顾桁站出来及时切断他的话:“年夜饭刚准备好,可以先进屋边吃边讲。”
顾南淮这一路可谓又累又饿,顾桁与李纪谷跟前他直言不讳,说自己是逃出来的,整整一个白天啥也没吃,他一边大口咬着野菜饺子一边抱怨不仅自家老爷子疯了,那个要跟他结婚的女人更是疯了。
“她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但在老爷子跟前,依旧明确表示不介意,你说这样的女人可怕不可怕?”
李纪谷暂时没搭顾南淮的腔,只一味听他讲,从他口中,顾桁与李纪谷又得知,方五因为并非家中独子所以家里老爷子随他去,而孟田浩则面临同顾南淮一样的处境,只是区别在于,孟田浩没经得住家族压力已然妥协,女方来自另一个权贵世家,对孟家独子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对方看得很开,只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已,婚后该干嘛还是干嘛,现在技术这么发达,孕育后代不一定要通过女人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