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先是面面相觑,继而左右交谈,引发了小小的骚动。
搞这行的大多听过雍极浦这个名字,而且他这张俊美的脸庞时不时出现在财经报道上,还因为高颜值、家世出众、能力强的完美人设曾经上过几次热搜。
本来以为是不同世界的人,但今天,他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并且跟他们说,以后他就是他们的上司了。
雍极浦也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骚乱,他颇有耐心地等了片刻,而后才又继续说道:“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们先做一下工作报告,让我对你们目前的工作状况有所了解。”
工作报告持续了约两个小时,雍极浦坐在位首,神情冷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期间,他说的话也很少,只有在一个员工的工作报告结束时他才会点点头,说一句:“下一个。”
最后一个正式员工报告完之后,众人屏气等待雍极浦说话。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手指闲散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抬眼看向元灯:“还有你呢?”
元灯一愣:“我……”
他也要上去做工作报告吗?
可是他该说些什么呢?是要说他这一周都在端茶倒水,还是说他这周都在整理资料?
主管见状,出来说道:“雍总,他是实习生,刚入职不久,相关的知识掌握得很不好,之前还差点把事情给搞砸了。所以我们并没有交给他什么工作,只是让他在旁边打打下手,端个茶倒个水,整理一下资料这样。”
“是么。”雍极浦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主管僵在了原地,脸一阵青一阵白。
“相关知识掌握的不好?你作为主管是怎么培养新人的?端茶倒水?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专人来做么?”
“来之前我大概翻了一下你们的简历。我记得这位先生的简历挺漂亮的,大大小小的奖项也拿了不少啊。”雍极浦挑了挑眉,道:“怎么转头就被说基础不行?入职了这些天,领导也没有分派一些相对有技术含量,符合他情况的任务给他?”
雍极浦的目光很淡,但主管却莫名觉得有千万根刺扎过来。
虽然他也听别人说过,雍极浦其人在工作中作风极其强硬,说一不二。也不乏传闻说,他的下属在例会中被他怼得哭出来,但是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这沉凝的压力是那样巨大。
“这……我……”
“实习生的水平有限,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作为主管就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公司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员工提供资源,培养他们。然而现在这个人才培训的情况却令人很是遗憾。我希望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主管脸涨得通红,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嗫嚅道:“是,我一定多多注意。”
“好。”雍极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视线在某一点短暂地停留了片刻,而后扫视了一圈。
导火索的原主元灯稳稳坐在椅子上,表情沉静,从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台下的人神情各异,有些人瞥眼看向元灯,脸上的神情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那今天就到这儿吧,散会。”
众人应了一声,会议室里响起了桌椅拖动的声音,大家纷纷身向外走。
元灯作为实习生也缀在后边儿,但他一只脚刚迈出会议室门口,身后就传来了雍极浦叫他的声音。
“元灯。”
元灯回过头,看到雍极浦看向他,形状优美的嘴唇开合,声音低而沉。
“你留一下,我有事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吉普:我创死你!在我面前欺负我的人!
ps.久等啦!我今天在整理后面的大纲,感觉没有很多了,我甚至都想好了结局那章要怎么呈现了!!
第46章 回家
元灯身形一僵。
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雍极浦。
前两天两个人分开的场景还很狼狈,现在又让他留下来,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和心情怎么去面对对方。
其他同事见雍极浦叫住元灯,互相对视了一眼,临出去时,还贴心地准备帮他们两个把门带上。
“不用关门。”雍极浦阻止了他们,“我只是找小元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向元灯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
元灯感觉背后有无数道目光逼迫着他往前走,他老大不情愿地向雍极浦走过去。
他动了动嘴唇,想问雍极浦想干嘛。
却不料雍极浦用手势止住他,转脸看向门外左右晃荡的人,扬声说道:“你们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最近的kpi都完成了?是不是活儿太轻松了,我可以满足你们挑战自己新高度的要求。”
闻言,门外的人一脸惊恐地如鸟兽散。
元灯见人都走了,开门见山就问道:“雍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雍总?
雍极浦一愣。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的喉结缓慢地上下滚了滚,他按住胸口,半晌,才笑了一下,说:
“……这么生分吗?”
说是在笑,但他的嘴角似乎抖着的,很快便拉平了。
他伸手捂住脸,掌根抵在山根和眼窝处。头上的灯光照射下来,在他的脸上形成一块深色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元灯很清楚地感知到了——雍极浦在难过,在为他说的话,做的事情而难过。
心尖尖上像被人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在最柔嫩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酸涩,疼痛,又带着异样的、隐秘的快活。
你也会为我难过吗?
你终于也体会到我的难过了吗?
你这是意识到你做了错的事情了吗?
元灯别开眼,手指却无意识地捏住衬衫的一角,反复揉搓,搓得皱巴巴的。
谁也没说话,沉默在弥漫,气压在降低,沉重得令人无所适从。
挺过了刚才那阵酸涩和痛楚,难受又尴尬的感觉像涨潮的波涛,把他自头到尾淋了个透底,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不管做什么好像都是错的,就连呼吸也是错误。
元灯喘了口气,试图把胸口的郁气都排尽。
雍极浦这个男人总是能牵动他的思绪,即便是他意识到了这个情况也无济于事,除非他与这个人不再处在同一个场景之下。
对,他要走。
要迅速逃离现在这个逼仄而窒息的环境,越快越好。
于是他又问了雍极浦一遍:“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雍极浦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复杂,他的下颚角绷着,像是在强忍着一些什么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小灯你这么排斥我?”
他的唇在轻轻地颤抖,说出来的话近乎诘问。
似乎他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那个人。
真的好没意思啊。
他刚才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这个人……
这个人!
元灯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想向外走,可惜步子还没迈开,一只修长的手便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温热的,久违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元灯低头看向二人相触的地方,又抬头盯着雍极浦的眼睛。
他没说话,但意思非常明确。
雍极浦察觉到他的视线,手指蜷了一下,放开了元灯。
“……对不起,我刚才语气不好。我找你是真的有事,我是说,你,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为什么?”
“我们现在在一个项目。我作为这个项目的领导。你可能会有需要我的地方,所以……”
元灯面无表情地提醒他:“职场中越级报告是大忌。”
雍极浦沉默片刻,他的视线越过元灯,在门外扫了一圈,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整了整袖口。
在他站起来的那刻,刚才那个情绪忽然失控的雍极浦似乎被飞快地迭代掉了,重新变成了他印象中那个熟悉的、运筹帷幄的、指挥若定的雍极浦。
元灯的眼皮不详地一跳。
“小灯,你往门口看看。看到了吗?他们都支着耳朵,斜着眼睛关注我们。”
元灯往后一看,这个会议室用与外部双层玻璃隔开,出了会议室便是零散的办公隔间。本来有双层玻璃和大门的加持,外边是听不到声音的,但此刻,门大敞着,只要外面的同事想,他们能知道很多东西。
任何一个员工都不想被其他同事猜忌八卦。更何况现他现在本就处境不明,如果跟空降的上司的关系表现得过于密切的话,其他人又会怎么想呢?
元灯脑子里闪过今天上午同事那一张促狭的脸,挤眉弄眼的样子令人不舒服极了。
“你什么意思?”元灯压低声音问他。
“小灯,我本不想这样的。但是如果你今天不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那我们就只能僵持在这里了。”雍极浦望着他,眼眸沉沉,“你知道我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元灯沉默半晌,用话刺他:“雍极浦,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吗?”
“对不起。”雍极浦垂下眼,长长的眼睫盖住了他眼底的思绪,但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团有形的,巨大而乌黑的悲伤将他密密地在笼罩其中。
元灯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然后,他听见雍极浦轻声和他道歉:“对不起。我也知道我这样做非常不体面,甚至可以说是很卑鄙,控制用外界的压力去逼迫你答应我这件事情。但你不愿意见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我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希望我可以有一个为自己解释的途径和机会。”
“你不要说了。”
元灯深吸一口气,将雍极浦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他举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向雍极浦展示空白的黑名单。
“可以了吗?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再等一下,行吗?”雍极浦再次叫住他。
“说。”
“之前我们和长辈说要回去吃饭。日子就定在今天。”雍极浦仔细观察着元灯的神色,“我爸妈让我们今天早点回去。我们要离婚的事情,我还没有跟我爸妈讲……他们不知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我是说,我们能一起回家吗?”他轻声问元灯,语气近乎哀求,“我爸妈他们很想你。”
元灯咬紧后槽牙,狠狠闭上眼。
这个狗男人真是太会拿捏他了!
可能谈判真的是商人刻在骨子里的本性,他们会利用一切对他们而言有优势的筹码,来最大限度地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十几年的相处,令这个男人足够了解他,知道他所有的弱点,明白他的软肋。
他很清楚,元灯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一直以来,雍伯伯和晓雪阿姨对他亲如儿子,小时候他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太忙,夜不归宿,他便时常跑去雍家玩儿。
以前生病,雍伯伯送他去过医院,他病得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伯伯像座大山那样可靠。还有过梦魇的时候,阿姨还给他唱过摇篮曲哄他睡觉,声音很柔很好听,像妈妈。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得,记得很清楚,再想起来还清晰得犹如昨日再现。
因此,他根本没有办法在此刻说不。
“我会回去。”
雍极浦松了口气:“你这两天都没有开车来公司。那今天下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不。”元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今天被他忽然留下来的这件事情已经够惹人耳目了,再让人看到他跟雍极浦同乘一辆车离开,还不知道会在背后被其他人传成什么样。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灯。”雍极浦放软声音,带着些许恳求喊他,“如果我们不是一起回去的话,我怕我爸妈他们会…”
“你在离公司还有两个红绿灯的那个路口,就是春秋大厦前面那块儿接我。”
“好。”
……
元灯回到座位上,旁边工位的同事像之前那样凑过来:“嗳,元灯,你和雍总很熟吗?”
“嗯,有几面之缘。”
同事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啊!你们认识啊!在哪儿认识的?快和我说说!”
元灯:“我在财经报纸上看到过他,好几次。期刊号我还记得,你需要吗?”
“嘁——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同事瘪瘪嘴,一甩头,回了工位。
时针指向五点半钟。
元灯收拾好东西,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
天光还亮着,但马路上已经拥挤起来了,车水马龙,尾灯晕红了视野。人行道上行人匆匆,夹着公文包快步走着,也有穿着情侣装的情人十指相扣,沐浴在晚霞里,卿卿我我,闲散漫步,他们就连影子都纠缠在一块,密不可分。
元灯不由得驻足,看着他们远去,眉梢眼角软了下来。
真好啊。
大家都赶着回家了。
正想着,身旁传来一道短暂的鸣笛声。车停定,车窗被摇下来,雍极浦的脸出现在元灯的眼前,他的眉眼弯得像天上朦胧的新月。
“小灯,上车。”
作者有话要说:
灯崽:可恶!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