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就加被子。”顾晋诚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唔。”顾文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哪里来的雷声,将顾文越惊醒了。
他几乎是在梦境中忽的“呃”出声来,整个人蓦地睁开眼。
刚好窗口有什么东西亮了亮。
顾文越吓得直起身子。
他正惊魂未定,头顶上方沉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文越?”
“晋诚哥。”顾文越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还好上面有个人在。
他困顿地倒回去,“怎么打雷了?”
“应该不会很久。”顾晋诚道。
顾文越翻个身,睡意全无,热水袋不那么热了,被他踢出被子。“几点了你知道么?”
“十一点。”
“啊?”顾文越掐指一算,才睡没几个小时,抱着被子咕哝,“你是不是一直没睡?”
“刚要睡。”顾晋诚道。
顾文越闭着眼,可是雷声依旧,不响,就是闷闷的,跟老天爷半夜吃多了打嗝似的。
他又翻个身。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空调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文越?”
“嗯?”
“是不是怕打雷?”
“嗯。”
上面的声音有些沉缓:“我下来?”
顾文越一只眼睛掀开眼帘:“嗯?”
顾晋诚道:“挤一挤?”
顾文越嘿嘿笑:“快点吧。”
上下铺一阵吱嘎乱动,顾文越刚才没听见他上去,现在他下来倒是听得清楚,嘟囔:“这床没塌,已经算是劳苦功高。”
顾晋诚薄笑,先把被子枕头拿下来丢在床上,长腿迈下来后将被子铺开。
顾文越往里挤了挤侧身躺,给他多留点空间。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被子:“为什么你的被子这么轻软?还比我的暖和。”
“是旧的蚕丝被。”顾晋诚道。
顾文越摸了摸自己的,里面是松散的材质:“我的是什么?”
顾晋诚躺好,枕在枕头上,侧脸看看他:“应该是鹅绒或者鸭绒。”
昏暗中,顾文越的面容清秀。他闭着眼说:“那还是蚕丝好。”
“等回家,让张管家给我弄一套吧。给你也弄一套?”
顾晋诚道:“我在家盖的就是蚕丝被。”
疏忽,桃花眼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看他。
顾文越有些气鼓鼓地说:“原来在家你就用上了,呵!”
他裹着被子挪动挪动,转身面壁思过。
夜色中,顾晋诚低沉的浅笑声极为醇厚。
他将被子打开:“那你过来盖我的?”
“不。”顾文越抱着自己的被子,依旧是小孩子般幼稚的语气,“我的也很暖哦!”
顾晋诚也没说什么,合拢被子,带起一小阵凉风,面上覆着浅笑:
“嗯,晚安。”
面壁的顾文越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声,你也晚安。
第37章
次日清晨。
顾文越感觉自己暖得很, 一直抱着什么,就是不像被子软,有些硬邦邦, 不过也很舒服,导致他没有松开, 反而顺着本能轻轻地蹭了蹭。
时间尚且很早,顾晋诚也是半梦半醒,顺着怀里暖热的身体搂着他, 但因为腿边似乎硌着什么东西,手掌本能地推过去。
这一推, 让原本仰躺的顾晋诚瞬间睁开了凤眸, 眼底一片清明。
掌心滚热。
更要命的是,这一推, 让熟睡中的顾文越往他掌心用力蹭过来。
“文越?”
顾晋诚的声音很低柔, 嗓音格外沙哑。
顾文越睡得正酣, 人也正舒服,浑身暖洋洋,越发往他怀里凑。
顾晋诚想着应当是要松开他, 可是揽着他的手臂没动, 另一只手也没动。
等顾文越终于意识到什么之后, 猛地睁开眼, 就对上一双清冷的凤眸。
“晋,晋诚哥……”
在顾晋诚“特别微妙”的眼神中,顾文越心中宛若有一群烈马飞奔而过。
顾文越面红耳赤、浑身发烫地快速转过去:“对……对不起。”
修长的身躯躬腰蜷缩, 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吧?
谁大早上不会有反应呢?
当然, 睡着了往顾晋诚的身上凑, 的确是他自己的问题。
怎么办?
横死当场的话, 能挽救他得体正直的豪门少爷形象吗?
此时,后背袭来一阵热意,宽厚的胸膛覆在背上,顾文越愣了愣,正说不上来的尴尬,耳后却听顾晋诚问:“我帮你?”
“啊?”
在顾文越搞不清楚这三个字的具体含义时,一只手从到前方握住了他。
顾文越眼睛都眯了眯:“晋诚哥……”
后脚跟下意识地在他小腿前面用力蹭过。
“嘘,别说话。”
低沉命令的嗓音很有磁性,而且就在顾文越的耳朵边,他没忍住反而还蹭了一下他的下巴。
这个动作的鼓励意味过于浓重,顾晋诚宽大的手掌用力一握。
随后,顾文越从瞬间的紧张和慌张后,紧紧地抿住唇,闭上眼。
他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像是被灌入海水,浑浑噩噩。
……
结束时,顾文越慌忙按住他有力的小臂,只感觉上面似乎青筋暴起,一愣,启唇支支吾吾地说:“别……别弄脏被子。”
“嗯,不会。”
顾晋诚沉厚的嗓音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手也没有停下来。
顾文越像是一把被拉扯到最极致的弓。
刹那的紧张过后,松弛下来的身躯柔软得仿佛一块海绵,小臂有气无力地在他手腕上打了一下,咕哝:“都弄脏了。”
后方男人性感沙哑的声音在他耳廓边萦绕,嗓音混杂着某种克制的情绪。
“没有,我拿了一件体恤。”
顾文越浑浑噩噩地想,什么时候拿的?谁的T恤?
算了,好困。
随后是一阵被子和布料的摩擦的声音,以及身后的人下床的动静,顾文越顾不得太多,方才的事情已经耗费他好些精神,松弛又疲倦地睡着了。
-
顾文越再次醒来,房间里没有别人。
一个人反应了小半天,才瞪着上铺的床板想起早晨的事情。
就……
怎么会这样?
他从前听一些不太着调的朋友说起过,家里兄弟年龄相仿的会互相帮忙,说的还颇为理所当然。
因他自己没有同龄的兄弟,不得知那是否问真实的事情。
现在忽然意识到,可能当时的朋友没有扯谎。
的确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问题在于,他和顾晋诚又不是亲兄弟。
而且,刚才顾晋诚该不会误会是他自己主动要……
顾文越觉得头有点疼,距离原地爆炸不远了。
正捂着脸绝望,门开的声音让他清醒。
“醒了?”顾晋诚的声音一如往常,淡漠。
顾文越捂着脸没动,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窘状,还是因为他语气里的疏远与冷漠。
没来由的,顾文越很想问,你有没有帮别人也做过这种事?
“起床吃点东西。”顾晋诚走到床边,将放在桌上的行李箱打开,取出一件米白色的粗针毛衣放在床上。
顾文越陡然睁开眼,清明的桃花眼有些气鼓鼓,起身拽起毛衣往头上套。
他穿着T恤睡的,短袖,两条胳膊白得打眼。
顾晋诚将裤子拿到近处,站在一侧淡淡道:“吃了东西就走,没睡够的话,还是飞机上睡?”
顾文越却将牛仔裤往旁边丢,一副任性模样。
顾晋诚不明所以,将裤子往他面前再放一次。
顾文越再次推开,还猛的抬起脸,平日说话就带笑的桃花眼愠怒着瞪他。
两人视线交汇。
大眼瞪小眼,半天不作声。
顾文越转开白皙的面庞,抬手拍被子,闷声道:“内裤啊!”
顾晋诚这才想起来,转身去取内裤。
浅蓝色。
他递到床上,而后转身往外走。“我先出去。”
顾文越拿进被子开始穿,有些无语地想:
这顾晋诚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都快赶上老妈子兼暖床的。
顾文越踹开被子,穿牛仔裤的时候被凉飕飕的布料冰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气。
整个人倒是清醒过来。
得了,他还当什么特别的事情,估计人家就把自己当小孩子,就当给小孩子解手那么随便。
他穿上袜子和鞋子去洗漱。
-
顾文越快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嬉笑声鼓掌叫好的声音。
他走近些,远远看过去,就见阳光底下,一个高大的身形伸高手臂在投篮。
一个漂亮的进球。
是穿着宽松运动套装的顾晋诚,浅灰色的运动装,显年轻。
顾文越想,刚才他脑子混沌,都没注意他穿什么,仔细一看,比平时的西装衬衣随意轻松不少,也很显身材。
他没来由地想起刚才自己后背抵在他怀里,胸膛宽阔滚烫,密密实实地桎梏着。
顾文越不自觉地揉了揉发烫的后颈,为这糟糕的早晨感到绝望。
赵老师见了他站在有些昏暗的屋内:“顾先生,去吃点早饭吧?喝粥行吗?”
顾文越想起顾晋诚的习惯,点点头,往里走的时候,顺带问:“赵老师,你们一直喝粥吗?”
赵老师请他坐在厨房的小桌边,去盛粥和取其他东西。
“早上空腹喝点温水,再喝点清粥,吃点小菜,胃里感觉干净。”
“不过没有科学依旧,就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生活习惯。现在小孩子们是喝粥又喝牛奶,吃面食。只喝粥,吃不饱,哈哈。”
顾文越想也是,顾晋诚在家好像就是一碗粥,配其他东西,有时候是西式餐包有时候是中式的小笼包之类。
赵老师问:“顾先生呢?早晨爱吃什么?”
“清汤鸡丝细面。”
后头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顾文越没回头,低眸用勺子搅动热滚滚的稀粥。
赵老师道:“哟,要是昨天告诉我,我就能给你下一点细面了。鸡汤也提前可以留出一份。”
顾文越喝粥,对走过来的人嫌弃地说:“你别乱说,我吃什么都可以。”
说完,脑袋上被他宽大的手掌揉了揉,掌心很暖。
顾文越扭头避开:“我头发乱了!”
像个闹别扭的小朋友。
手掌拿开,还给他稍微拨弄两下:“没乱。”
赵老师笑了:“顾先生很帅,头发稍微乱点也是……凌乱帅。”
“哈哈。”
顾文越忍不住笑得肩膀颤动,一抬眸,就撞进顾晋诚幽深的凤眸,他止住笑容,“你吃过了?”
“嗯。”顾晋诚拉开长条凳子,取一双筷子,给他夹了点小菜,“赵老师腌的酱萝卜,尝尝。”
顾文越从善如流地尝尝:“好吃诶。”
赵老师道:“是么?顾先生喜欢吃吗?”
“真清口,很脆。”顾文越细细地品了品,“不辣,咸鲜里有点甘甜。”
“是我喜欢的味道。”
赵老师惊讶他能说出这么多词儿,笑着说:“我这儿还有好几罐呢。”
她从橱柜里取出一罐子,“顾先生,你不嫌弃,带一罐子走?”
“真的啊?”顾文越有点不好意思。
管人家要腌萝卜这叫什么事情呢?
顾晋诚手指按在罐子的盖上:“拿着吧。”
“回去配鸡丝面试试。”
顾文越闷声笑了:“好呀。”
视线划过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想起点别的事情,立刻又收拢了笑容,闷头喝粥。
他低头夹起一个小包子,低声问:“你怎么不打球了?”
顾晋诚道:“本来没打,跟他们闹着玩。”
看他吃东西极斯文的模样,比外面的小皮猴子还乖。
“你吃完,我们就回去。”
顾文越想,所以他每个月就这样跑来住两晚?吃点山里养的鸡、纯天然的蔬菜,跟小朋友闹一闹?
不过好像也不错,至少跟在顾家和致远集团忙碌比起来,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临走的时候,小朋友们围着他们,扬起一张张明媚的小脸,大眼睛都蒲扇蒲扇地舍不得。
温暖的初冬阳光下,顾文越被一群小家伙们簇拥着离开古村,一路上遇到的老人比昨天多,这个小而古朴的村落里的老人几乎都在外面晒太阳。
大家一路都跟他们打招呼说再见。
顾文越坐进车里时,看到大银杏树下好些小萝卜头在眺望。
他竟然也有些小小的难受。
一只手掌掩住他的眉眼:“别看了。回家了。”
顾文越往后倒在椅背上,轻哼:“怎么搞的是我要来这里的?你怎么没有半点的感情么?”
那么小的孩子,如此真挚地送别,多感人肺腑?
顾晋诚收回手,低低笑了:“我半个月就来一次。”
“你说我有没有感情?”
顾文越咂摸,好像也是。
迈巴赫开出主路,顾文越轻声说:“下次你来的时候,帮我带点礼物给他们吧。”
这次空手来,走得时候还带一罐酱萝卜,怪不好意思。
顾晋诚按下车窗,望向道路一旁休耕的农田,寒风徐徐吹进来,他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