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不悦溢于言表。
祁青暮适时地换了话题,“绿茶给您喝吧。”他把绿茶放在了啤酒旁边,“我现在不太想喝,您的啤酒还没打开。”
许晋刑没有说话,一双如同黑夜中猎豹的眼紧紧盯着祁青暮,一刻不放松。
祁青暮心头没由来涌上一层焦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以观赏屋内装修设计的理由站起来,远离沙发这片区域,然而他刚一站起来,就被抓住了手。
对方只用力拽了一下,不设防的祁青暮便跌坐在沙发上。
眼前铺天盖地压下一片暗影,祁青暮的眼里划过一丝慌乱,紧接着,男人俯下身,将两人之间的空隙瞬间占据。
双手被扣在腰后,男人一只手就能牵制住他所有的动作,而下巴上的那只手,捏的有些用力,似乎有一种难言的情绪通过这股力道化成疼痛的感觉,祁青暮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因为疼痛而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薄唇微张,吸了一口冷气。
“疼吗?”许晋刑眯了眯眼,这是第二次近距离观察祁青暮的模样。
清隽秀气的一张脸上,五官精致,是越看越难以移开目光的长相,因为疼痛而轻蹙的眉头在许晋刑看来是那么可爱……
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点怪。
稍稍松了力道,许晋刑没有撤开,而是深深凝视着祁青暮,嗓音无比沙哑地说道:“抱歉。”
“那就请放开我。”
“暂时还不行。”许晋刑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有一件事没有做完吗?”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酒吧里,许晋刑强势压过来的身躯,以及陡然变得暧丨昧的氛围,祁青暮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被打断不是刚刚好吗?”
“不应该发生?”
“难道有妻子的许先生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发生?”
许晋刑沉默了下来。
他盯着祁青暮,那双眼睛里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是出于一些原因,他未发一言。
用这句话顶撞许晋刑的时候,祁青暮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就是许晋刑不在乎婚姻和另一半,如同他对顾屿也是毫不在意。
然而许晋刑的反应却让他内心慌乱的同时,涌现一层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祁青暮仿佛看透了一切,不再担忧,更加坦然地回望伏在身前的男人。
果然,扣着自己双手的力道也在渐渐放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
这里隔音是很不错的,但是大门不停被撞响,其中还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祁青暮微怔,脑子里一时间没转过来弯,想不到是谁能在新莱斯闹事,等到下一秒大门从外面被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眨了眨眼,遮掩住眼底的一片了然。
是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许先生,太抱歉了,他说他是您的继子,我们拦不住他……”
如同一头野狼放肆地闯进来的人,正是顾屿。
此时,祁青暮和许晋刑还保持着令人误会的姿势,状似亲密地贴在一起,正准备做更加令人血脉偾张的情丨事,服务生略显尴尬地朝门边靠了靠,试图用半掩的门遮住自己。
男生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戏谑,他在姿态亲密的两个人之间徘徊,目光像是利刃,悬浮在空中充满威胁地指向二人。
仿佛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直面的同时,又止不住地烦躁恼火。
“玩的很尽兴?”
他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祁青暮可以感觉到顾屿做出这副挑衅的姿态是对着许晋刑,但是那似有若无瞟过来的眼神,却让人无法忽视。
祁青暮用力推开许晋刑,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即使他和许晋刑并没有做什么,但是碍于顾屿的身份,他都不好在三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的时候与许晋刑如此亲密。
而之前一直强势的许晋刑也随着那不算大的力道撤开,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
手背上的青筋刺眼,显然被打断后心里也是不爽快。
“顾屿,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顾屿轻嗤一声,“你总是用‘规矩’两个字教导我,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
身为他法律上的监护人,许晋刑当然有资格,可是偏偏他不愿意提起这层关系……
许是因为祁青暮在场,有或许是因为其他一些原因。
他不说话,正中顾屿下怀。
目光落在一旁默默无声整理衣物的青年身上,他穿的还是工作时的衣裳,白衬衫和黑色侍者马甲,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马甲有些短,却正好衬得他那双裹在黑色裤子下的腿又直又长。
温润青年的头发从不刻意打理,所以即使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也显不出凌乱。
好像至始至终,他都置身在外,叫人生不起气来。
原本在和许晋刑的对峙上占了上风,看见祁青暮,顾屿又徒增一丝烦闷感。
他迈开腿,在许晋刑骤然冷冽的注视下直直来到祁青暮面前。
“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
祁青暮巴不得立刻就走,闻言侧了侧身,不理顾屿,而是对他今晚的客人说道:“许先生,那我就先离开了,今天离开酒吧之后的时间不会再额外收您的费用。再见。”
这笔钱他也不想赚了,反正酒吧那边会给他结算加班的工资。
此时此刻,他只想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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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更多委屈
离开的时候很顺利。
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声音。
祁青暮在父子俩无声的对峙中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没有忽略服务生眼中的打量,即使他依然很有礼貌地为自己带路。
电梯抵达一层,祁青暮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离开新莱斯会所。
大雨仍然不停,哗哗雨落的声音仿佛置身于山林瀑布之下。
祁青暮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大雨,服务生很是殷勤地给他撑起一把透明的伞,走过来询问道:“需要帮您叫车吗?”
“不需要。”祁青暮浅浅地勾了一下唇,道:“可以买你手里的这把伞吗?”
服务生愣了一下,他手中的伞是会所批发的,只用作雪雨天为客人们撑过大门口到上车的这段路。他在这里工作了几年,也有爱贪小便宜的人直接趾高气昂地要走这把伞,不过开口要求买伞,这还是第一次。
经理给他们培训的时候倒是提过这一类的事,因为金莱斯会所极其看重口碑,所以遇到这种顾客,送出去几把伞也不是什么吃亏的事,如果有人要,就给出去。
祁青暮见他愣愣的,以为自己的请求对他造成了困扰,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是我的问题。不用叫车了,我去坐地铁就好。”
地铁站距离这里有一段路,淋雨是必然的,不过一直沿着街边店铺的屋檐下走,应该不会太惨。
虽然脑子里很乱,但他不会自暴自弃,如果因为淋了一场雨而生病,实在是得不偿失。
正当他准备冲进大雨里的时候,服务生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地拦住了他。
“拿着伞吧,客人。”服务生把伞递给他,“为客人解决困扰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把伞您拿着用就是,不需要购买。”
祁青暮顿了顿,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说道:“我和许先生没有关系,我跟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即使讨好他,也未必能在许晋刑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谁知服务生笑了笑,道:“人人都是平等的,您在我看来,就是需要帮助的客人而已。”
祁青暮呼吸一滞,半晌,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他微微垂着头,一侧的光线将一半面容照亮,却也将最真实的情绪埋没在黑暗中。
“谢谢。”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柔和些许。
接过伞,他又一次朝服务生道谢,此时再看外面的瓢泼大雨,一阵温暖的感觉涌遍全身。
这是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愉。
撑着伞踏下一层台阶,雨水砸在伞面上的声音瞬间占据了大脑,专注踩踏台阶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响起一道轻呼声,直到一个人霸道地挤进了这片被雨伞遮挡的空间里,在祁青暮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把伞接了过去,一只手从后面绕在他的腰上,很是用力地朝怀里拢了拢。
祁青暮惊慌地朝一旁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顾屿那张冷峻的脸。
他已经成年了,面容轮廓还没有彻底成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瘦的缘故,他的脸颊上多余的肉很少,文字描述中描述的冷面瘦削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使得五官在视觉上更加立体帅气。
不笑的时候,他冷漠的有点吓人。
这是祁青暮转头看见他之后,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半靠在顾屿的怀里,祁青暮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挣扎了几下,却被抱得更紧。
“借把伞而已,反应不用这么大吧?”
说话的时候,他又勾起唇,语调微扬,笑得有些混蛋。
他强势地揽着自己朝街边走去,步伐很大,接着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半抱着祁青暮跨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祁青暮险些跟不上,一直走到了路边,才有机会推开他。
向后趔趄了一步,半边肩膀瞬间被大雨淋湿。
下一秒,又被顾屿拉着手腕拽了回去。
“伞就这么大,你还在乎这些干什么?”他挑衅似的眨了眨眼,一道模糊的光从那双黑漆漆的瞳孔中一闪而过,“难道真的要生病了你才满意?”
一句话戳中了祁青暮的软肋,他别过头,不跟顾屿对视,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点,道:“我坐公交车,你自便。”
本想坐地铁回去,能快一点,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此刻,他只想回酒吧之后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赶紧回到宿舍去,洗个热水澡,早早睡觉。
简而言之,和顾屿周旋并不在他临时制定的计划之内。
哪知同一把伞下的男生狡猾地眯起眼,理直气壮地哼笑一声,“真巧,我也坐公交车。”
祁青暮:“……”
这个人着实追的有点紧,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跟孟洋洲的性格有所不同的是,顾屿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他不在乎尊严、不在乎内心的想法、不会端着专属于自己的那份傲气,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是为了让祁青暮不痛快。
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顾屿。”祁青暮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正视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大男生,“你的心里其实很清楚,我的存在并不能改变什么,而你的针对也毫无意义。”
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穷大学生,如果许晋刑查过的话应该知道,他身上背负的‘债务’有很多。
既然许晋刑能查到,顾屿想要知道也不会太难。
即使许晋刑对他稍稍表露出有所兴趣,但这种关注也仅限于‘玩乐’,更别提祁青暮本人从未有过逾越的行为,更加没想过躺平不反抗。
一时的温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路更好走一点而已,但凡触犯了底线,他都不会言听计从。
顾屿是聪明人,或许从日料店见过那一面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了衡量。
“你未免太看轻自己了。”顾屿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与祁青暮对视的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精明,“你信吗,许晋刑想跟你共度余生。”
“不可能。”祁青暮坦然地回望他,“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的母亲,他都有所顾虑。”
忽然,顾屿眯起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他抿着唇,眼底似乎酝酿着一场祁青暮无法抵御的风暴。
祁青暮思绪一滞。
——母亲。
顾屿的母亲,是一个让许晋刑和他都十分在意的人。
不对,顾屿理所应当会在意自己的母亲,但是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让祁青暮感觉到一丝恐惧?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各怀心思,直到顾屿冷着脸把伞塞给了祁青暮,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入大雨中。
“喂……”
祁青暮愣了愣,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他。
可最终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顾屿的背影越来越小,被大雨隔绝。祁青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伸出去的那只手,半晌,缓缓垂下。
走了也好。
今晚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祁青暮沿着路边走,他的脑子里很乱,但是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声,他拿起来,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手指顿了顿,没有立刻点接听键。
不过最后他还是接通了。
“你在哪?”电话里,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不在酒吧。”
哗啦啦的雨声已经暴露了一切,祁青暮也没打算隐瞒,“在外面,有客人带我出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什么客人?带你出去干什么?你现在在哪?”
三连问,即使隔着手机,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满。
祁青暮抬头看了看,找到标志性的建筑,道:“我就快回去了,现在还在路边,等着坐车……”
“我问你在哪里。”
对方的声音骤然变得冷酷无比,语调没有起伏,与其说是在担心,不如说是在发怒的边缘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