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眉毛一挑,“又见面了。”
祁青暮沉默几秒,叫出对方的名字:“顾屿。”
距离上次的雨夜已经过去两周了,这两周的时间里,他没有见过许晋刑,也没见过顾屿。
可以说,这是他在酒吧打工期间过得最舒畅顺心的一段时间了,毕竟除了许晋刑,没人会做出逾越的举动。
“在圈子里许晋刑不是什么路人甲,他最近没去找你,大概没人敢找你麻烦。”顾屿忽然说道,仿佛看透了祁青暮内心的想法,说道:“最近你过的很不错吧,学长。”
祁青暮眸光微闪,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你叫我什么?”
“学长啊。”顾屿懒洋洋地摊开手,“再开学我就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了,怎么,校长都认我,你不认啊?”
思绪回到被许晋刑带到新莱斯会所那一天,他的求证在今天终于得到了当事人的证实。
“为什么选择南大呢。”
“因为你在这儿啊。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顾屿语气轻挑,话中的每一个字都不可信。
“撒谎。”祁青暮不理会他的‘深情告白’,甚至不去看他,拿出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面不改色道:“因为南大的地质学很有名。”
顾屿眯了眯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他没有胡搅蛮缠地否认,倒是让祁青暮对他的感观好了一点。
“我没有时间跟你闲聊了。”祁青暮看了一眼时间,道:“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要去哪,找工作吗?”
祁青暮站起来,望着街上行驶的车辆,忽然有一种养孩子的无力感。
就是明明对方什么都不应该知道,可是每问一个问题,都能问到点子上。
要不是知道他玩世不恭的性格,祁青暮就要相信他会读心术或者窥探灵魂这种不科学的能力了。
祁青暮本想不理,不过转念一想,他停住了即将迈出的脚步。
“是。”他转身,神色平静地凝视着顾屿,无比认真地说道:“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面试,所以不能陪你玩了。”
顾屿仰着头,似乎有些惊讶祁青暮的回答。
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故作嘲讽的嗤笑一声,“面试?带我一个怎么样?”
“如果你想去的话。”祁青暮回答说:“用地质学发誓,你不会破坏我的机会,我就带你去。”
或许从旁人听来这句话很好笑,但是在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祁青暮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词汇。
以顾屿为中心点,许晋刑、母亲、朋友、已故的父亲……
包括祁青暮自己。
这些角色围绕着他,一定会有一个身份在顾屿的心里占据重要的地位。而很不适时宜的,他想起来许晋刑说过的话。
顾屿选择南大是因为南大的地质学很出名,而他已故的父亲,是一名地质学家。
心中有了打算,但祁青暮还没有卑鄙到言语打扰已故的长辈,于是横架在顾屿和他父亲之间唯一的桥梁,变成了顾屿的软肋。
果不其然,顾屿脸色沉了下来,仿佛那晚在车里一样,俊俏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冷意,浓密细长的睫毛颤了颤,投下的片片阴影遮住了瞳孔中的烦闷情绪。
片刻之后,他紧盯着祁青暮,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你从许晋刑那打听到了我不少消息。”
“不多。”祁青暮说:“归根究底,还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里。”
“我第一次来南大的时候?”
“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第一次来南大,但是那一次确实是我第一次在南大附近看见你。”祁青暮长呼出一口气,道:“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男生,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乐子罢了,有时间就看上两眼,没时间便抛在脑后,所以你说你那天出现在南大校门口是为了我,我不信。”
“就因为这个?”顾屿笑了,“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个理由你竟然不信。”
“我应该信吗?”祁青暮的嘴角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脸上多了一丝无奈的色彩,“没有一见钟情是这样体现的,顾屿。”
日料店的那个充满强迫性的吻,是祁青暮不愿回忆起来的噩梦。
有那么一瞬间,顾屿觉得自己在被说教。
不过也确实,面前的男生比自己大了几岁,性格和阅历更加丰富……
但他顾屿是谁,能在这种事情上认输?
当着祁青暮的面,顾屿慢悠悠地拿出手机,随手滑动两下,一张照片呈现在手机上。
他举起手机,将屏幕正对祁青暮。
“看看这个。”
迎着光,祁青暮的视线落在上面,仅仅是一眼,便震惊地瞪大了眼。
“眼熟吧。”满意于他做出的反应,顾屿又一次笑起来,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恶劣,“当时我跟你还不熟吧,吻过你之后,你把我好一顿说教,确实让我有一点动心了。”
屏幕上的照片太过暧丨昧,令祁青暮不自觉地想起那一天。
顾屿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亲吻的力道很重,完全没什么技巧可言。他像个霸道的初学者,不愿承认自己技术很差,强行拉着别人接受自己的深吻,
祁青暮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被晨光拂过面庞后,白的近乎反光。
“你说你不信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认了。但是在感情这方面,我从来不撒谎。”顾屿站起来,笑意盈盈地拉住祁青暮的手,不顾他的反抗,把他带到街边,然后叫停一辆出租车,“不是要面试吗?再不去就晚了。”
祁青暮冷着脸,“我不坐出租车。”
“我坐,顺带你的。”顾屿把他抵在自己和后车门之间,低声威胁道:“要是不想我当着司机的面把你压在车上亲,就坐进去,我保证乖乖听话。”
祁青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又一次被顾屿给拿捏了。
对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坐在出租车上,祁青暮紧贴着另外一边的车门,报上目的地之后,头靠椅背,闭目养神。
顾屿就坐在他的旁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刺骨的视线无法忽视,祁青暮轻蹙眉心,睁开眼不解地看过去,“你看我做什么?”
“长得好看还不让看啊?”
“别闹了。”祁青暮眉头皱的更紧,“想说什么就说,我又不会跳车逃跑。”
话音落下,司机大叔趁着红灯的时间扭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这俩小伙子着实有点怪。
顾屿笑了两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拍照片吗?”
话题又被扯了回去,祁青暮扭过头,看向窗外,冷声道:“不知道。”
“我是想给许晋刑看的。”顾屿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让他知道,他得不到的,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如果是羞辱祁青暮的话,或许把‘许晋刑’说成‘继父’更能达到效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屿没有那么说。
或许是因为有司机在,又或许是他不想提到‘继父’这两个字。
毕竟‘父亲’这一身份对于他来说十分珍贵。
但是这句话本身的含义也足够让祁青暮冒出一身冷汗了。
“你疯了吗?”祁青暮认真地质问他,“顾屿,你真的疯了。”
“大概。”顾屿不置可否,“虽然我没给他看,但是我承认自己很疯。说不定哪一天你让我感到不快乐了,我就那这张照片去报复他……相信我,如果他看到这张照片,找不了我的麻烦,而是会用点强制性的手段‘对付’你。”
说完,他啧啧摇头。
“男人的嫉妒心啊。”
祁青暮缓缓闭上眼,只觉得精神上带来的疲惫感快要拖垮了他的理智。
沉默在车厢内蔓延开,顾屿扭着头,盯着祁青暮那张苍白的脸看了许久,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戏谑和挑衅,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所以我说,我有点喜欢你。”顾屿喃喃道。
这张照片在最危险的那一刻,只隔了一扇门,就会被许晋刑看见。
当时他兴致勃勃地拿着照片去找许晋刑,但是在门口的时候,莫名停下了脚步。
顾屿想到了被自己强吻的青年,在强忍怒火的情况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你的行为很幼稚。
——其实许晋刑不会看你一眼。
嗯……
真的没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攻受双方家庭背景都很复杂,感情线是有点互相救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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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面试
郭金对顾屿最多的评价就是喜怒无常。
作为屿哥手下的头号小弟,在很多事情上郭金都很有发言权。
可能前一秒对你感兴趣,下一秒就把你抛在脑后,想起来的时候,再反过头来逗你。
此时此刻,祁青暮对顾屿的看法竟与不相熟的郭金不谋而合。
这张照片没有出现在许晋刑的面前就是最好的例子。
距离在日料店相遇那天已经过去了很久,祁青暮突然有些好奇,冷静下来的顾屿存着这张照片的意义是什么。
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屿,思量片刻,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祁青暮抵达目饥工作室的时候还不到八点,虽然已经开门了,但是里面有点暗,祁青暮站在门口正朝里面张望,腰后忽然抵住一只手,把他往前面轻轻推了一下。
“你是跟大门面试吗?”顾屿在后面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祁青暮转过身,垂头看着台阶下面的顾屿,正色道:“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顾屿轻叱一声,“快进去吧。”
说完,他慢悠悠地走上台阶,在祁青暮的眼神注视下,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
长椅的高度有一点矮,他坐下后,双腿曲起,不知怎么的,看起来委屈中透露出一丝好笑。
祁青暮挑了一下眉,被顾屿看到,他有些不爽地伸直了双腿,出口叫嚣:“再不进去我就替你进去。”
祁青暮这才收回视线,推门进入到工作室内。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还没开始工作。”接待员正在收拾局部卫生,头也没抬,说话倒是很客气。
祁青暮走到柜台前,道:“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的接待员这才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是跟傅先生约好早上八点来面试的那位吗?”
“是的。”祁青暮点了点头,“我知道时间有些早,所以没关系,您忙您的,我在一旁站一会儿就好。”
接待员点了一下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你去那边坐吧。”说罢,他指了指大门右侧靠窗的两张沙发。
祁青暮道谢,走过去之后,隔着窗看见了背对工作室而坐的顾屿。
他低着头,正在摆弄手机,或许是在跟别人聊天吧,手指动的飞快。
祁青暮不感兴趣,他坐在距离窗户比较远的位置,打开自己文件袋,认真仔细地细数带过来的设计稿以及面试资料。
忽然,他听到一道细微的响声。
咚咚。
祁青暮循声望去,只见窗外的男生做了个手势,像招呼什么似的。本不想理会,可是对方不泄气,只要他移开视线,咚咚声就会再一次响起。
为了不打扰到工作人员,祁青暮无可奈何,坐到了紧靠在窗边的位置上。
顾屿一条腿搭在椅子上,另外一条腿仍在支撑,很是休闲自在地侧坐着,在祁青暮坐过来的时候,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然后翻过来贴在玻璃上。
[怎么还没完事?]
祁青暮有些无奈,他摇了摇头,没说话也没做出回应。
顾屿又开始打字。
[已经八点十分了,那个老板不会故意搞你吧?]
[我无聊,出来陪我说话。]
[那张照片我已经看腻了,你考虑考虑,什么时候陪我拍一张新的?]
……
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着调,祁青暮的脸上越来越平静,似乎对顾屿说出这些话已经不意外了。
又或者说,这才是顾屿。
耐不住寂寞,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说实话,他能答应祁青暮不踏进工作室一直守在外面,已经很令人感到震惊了。祁青暮也怀疑过他的诚信度,不过就目前来看,顾屿还算守信。
——就比如说现在,他无聊地叫自己出去,也没有贸然闯进来。
隔着窗户没办法交流,祁青暮只好也拿出手机,打开便签,开启新的一页。
‘牢记你答应我不闹事’几个字打出来之后,在顾屿看不见的角度,祁青暮一点一点删除了,以顾屿的性格,威胁他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祁青暮很擅长观察他人,也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情况来应对突发的麻烦,此时此刻,顾屿就是他身边最容易爆发的麻烦。
所以祁青暮选择了另外一种话术。
[你乖乖的,我很快就出来。]
安抚、宽慰、承诺。
窗外的男生定定地看着手机上的一行小字,久久没有回答。
直到祁青暮听见前台的接待员叫了一声‘祁先生’。
祁青暮应了一声,然后对顾屿指了指前台的方向,示意自己必须离开了,才关掉手机,一边站起来一边放进口袋里,快步朝前台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顾屿望着他的背影,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烁着宛如星辰般充满希望的光。
“傅先生请您进去。”接待员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说道:“从左侧的楼梯上楼,然后会有一张指示图,找到标有‘傅’字的房间,按照地图找过去就好。有问题的话您可以再下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