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不是看不出来,其实他今天过来并没有这样的心思,也该在一开始就跟林东东和高琦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高琦,总会让他想到盛放,鬼使神差的,竟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高琦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他没有拒绝,便理所当然留下来,还挑了一杯酒递给他。
“有幸陪你喝一杯吗?”
回过神来的周夏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只是都到这份上了又实在没办法拒绝,考虑片刻,还是笑着说:“我不喝酒,可以换一杯吗?”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高琦眼里闪过惊喜,立刻回答:“当然可以。”
说着放下那杯鸡尾酒,在那些五颜六色的饮料里挑了一杯,重新递给周夏:“试试这个,果汁莫吉托,口感很清爽,只含有一点酒精,也是为了调和口感,放心,不会醉人的。”
一点微量酒精,应该没事吧,周夏心里这样想着,便接过了那杯酒。
这边两个人对酌交谈,气氛也算柔和愉悦,林东东躲在一边偷偷观察,甚是满意。
他虽然跟周夏认识的时间不久,但两个人性格投缘,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他又是个热心肠,暴躁脾气,看不得好朋友深陷暗恋直男的痛苦里不能自拔,今天既然周夏已经勇敢迈出第一步跟盛放坦白了,那他这个好朋友自然要适时在后面推他一把。
高琦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先不说能不能成的事,至少可以让周夏转换一下心情,不再那么苦闷不是。
林东东小算盘打的如意,美滋滋地啜一口酒,再抬头时却看到让他眼珠子都要跳出来的一幕。
不远处的周夏和高琦本来正是气氛和谐融洽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出来一个人,来人气势汹汹,面如罗刹,硬生生把这美好暧昧的画面给撕的粉碎。
高琦也是一头雾水,本来跟周夏聊的好好的,突然就窜出来一个人,还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低下头逼近他,面色愤怒的低吼:“你竟然敢让他喝酒!”
高琦被他的气势震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旁边的周夏突然哼了一声,轻轻晃着脑袋,朦胧暧昧的灯光下,他染上了绯意的面容漂亮的惊人,看着倒像是喝醉了。
可自己刚刚给他的饮料明明就是低酒精度的,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喝醉的人?
看周夏这个模样,盛放也没有心思再去管其他的,扔下手里的高琦,把周夏一把抱起来。
“夏夏,没事了,我带你走。”
他这么一闹,宴会厅里顿时嘈杂一片,林东东在门口拦住他,仰着头,面色冷寒:“盛校草,你竟然没走。”
盛放低头看着他:“让开。”
林东东自然不让,身体靠在门上,双手抱胸:“我还以为你这么崆峒的直男,看到这样的场面,早该恶心的有多远跑多远了,没想到你竟然一直没走,怎么,你该不会是因为周夏,所以才忍着恶心没有离开吧,我如果是周夏,可真要感动死了。”
盛放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林东东却一点也不惧怕他的气场:“盛校草,就算你再不想承认,也该认清这个现实,周夏他喜欢男人,是你最讨厌的同性恋,你待在他身边,只会给他带来痛苦。”
这句话似乎戳动盛放心里某个角落,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动摇,低头看一眼怀里的人,拢紧手臂,又看向林东东:“就算会让他痛苦,我也不可能对他放手,让开。”
林东东为他的这句话感到诧异,顿了片刻,还是起身让开。
等人出去了,门也被重新关上,林东东才低头嗤笑一声:“疯子。”
盛放抱着周夏走到外面,刺骨的冷风吹在身上,让周夏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了短暂的清明,他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模糊的轮廓。
“盛放?”
盛放低头看他一眼,结冰的脸色略有缓和:“是我。”
周夏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傻笑出声,想抬手去摸摸他的脸,够不到,有些生气。
盛放便停下来,低头凑过去让他摸。
周夏终于摸到了,小脸上露出笑容:“真好,你还愿意出现在我梦里,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是同性恋的事,肯定气都要气死了,再也不愿意理我了。”
盛放听着他的话,心里疼得像是有刀在绞,他的傻夏夏,一直以来,他因为这件事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可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他身边,竟然片刻都不曾发觉。
周夏真的以为眼前的这一幕是他的梦境,因为是梦,所以他仍然可以肆无忌惮,对着梦里的盛放倾吐心肠。
现实中的盛放已经被他出柜的言论吓跑了,那么在梦里,还不允许他自私的再多拥有盛放片刻吗。
周夏笑得柔软可爱,一只手摸盛放还不够,干脆两条手臂都伸出来,抱紧他的脖子,嘴唇贴到他耳边,轻轻的,软软的说:“盛放啊,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喜欢你好多年啦。”
第33章
周夏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枕被间也都是熟悉的味道,才知道这是他宿舍里的床。
脑袋有点疼, 这是宿醉后的常规反应,周夏想起来他昨天喝酒的事,林东东邀请他参加联谊, 还有他跟盛放坦白他喜欢男人的事。
终于还是说了。
周夏现在想起当时的心情都还是觉得不容易,他到底是怎么鼓起勇气说出来的啊。
盛放当时又是什么表情来着。
周夏回想的画面很模糊,脑袋一胀一胀的疼,总觉得除了这些, 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起来,头反而更疼了,干脆直接放弃,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掀开帘子。
隔壁的楚季南探着脑袋过来:“夏夏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想不想喝水,我这有蜂蜜茶,给你来一杯吧。”
周夏头的确疼,嗓子也干,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 仰头喝了小半杯,喘过气, 才扭头看他:“我怎么回宿舍的?”
楚季南听他这样问就来了兴趣, 把耳机摘掉挂脖子上, 拖着凳子离他近一些:“昨晚上放哥抱你回来的啊, 大半夜的, 把我跟北子吓一跳,夏夏,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喝酒哎,好家伙,醉得一把手指头都数不清,还闷着脑袋往马桶里钻,那画面,啧啧。”
楚季南边说边回想,表情活像是近距离观赏了一部人类返祖大片。
周夏不想承认楚季南口中描述的那个智障是他自己,适时转移话题:“那盛放人呢?”
“放哥?”楚季南摇头:“不知道,他送你回来后照顾你半天,好不容易等你不发疯了,他就走了,还说今天可能不会回来,让我们帮他请个假。”
周夏穿鞋的动作顿顿:“他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啊,放哥的行踪你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们。”
周夏看他一眼,没再继续跟他废话,起身去了厕所。
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在身体上冲刷时,他也尽量回想昨晚发生的事。
从林东东邀请他参加联谊,到他跟盛放坦白出柜,再到他跟高琦喝酒,记忆就是从那杯低酒精度的果汁酒开始模糊的。
再后来,再后来怎么了?他好像就醉了,高琦的脸在他眼前晃晃悠悠,他跟盛放有点像,就总给他一种眼前的人真的是盛放的错觉。
然后他的意识就变得更加模糊不清,身体好像也漂浮起来,像是被人抱着,抱着他的人跟盛放长着同样的脸,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是梦,所以他就放下了防备,毫无芥蒂的,将心底最后一个秘密吐露出来。
他告白了,他亲口说出了喜欢盛放。
当着盛放的面。
想到这里,周夏倏然睁开眼睛,乌黑的瞳仁澄澈而清透,像是森林里被猎人惊到的小鹿,在仓惶的颤动。
楚季南说,昨天是盛放送他回来的,那当时抱着他的人一定就是盛放,他听到了自己的告白,他肯定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会一声不吭的离开。
周夏抬起双手掩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想哭还是想笑。
昨天对盛放来说一定是在他的人生里程碑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要一天吧。
不仅直面了青梅竹马的出柜,甚至还被当面告白,一天的时间受到了这样严重的双重刺激,也难怪他要跑。
这事如果放在他身上,可能也不会比现在的盛放好到哪里去。
他没有资格责怪盛放什么。
所以,之后自己跟盛放之间是不是就要面临被他躲避,疏远,直至变成陌生人的经典桥段了?
这样也挺好,周夏抬手把阀门拧到最大,仰起脸,好像只要水流足够密集,就可以掩盖掉他脸上的泪痕。
失踪的盛放却并不是因为大受刺激故意躲避周夏,他直接连夜回了盛家,因为时间太晚,除了岗亭的门卫热情地迎接他,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回了家。
盛放当然也不是回来做他的大少爷享福的,直接去了二楼他哥的房间,大半夜的一阵夺命连环敲。
盛澜裹着睡袍开门,脸阴的像是马上要登陆十级台风。
看到敲门的人是盛放,想也知道只可能是这不怕死的臭小子,嗓子里压着喑哑的怒意。
“说。”
盛放知道这个男人起床气有多严重,此刻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一手按住门框,神色急切地看着他:“老哥,江湖救急。”
盛澜眉峰低压,深眸里闪过疑惑。
十分钟后,弄明白了盛放这次回来的目的,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盛澜此刻也有些许惊讶,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没有吸,好一会才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小放,你确定?”
盛放坐在他床上,微弓着背,盯着手里的薄荷糖盒子,语气里没有半分犹疑。
“确定,哥,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来问你的,我身边只有你喜欢男人,这些事我也只能跟你来商量。”
盛澜沉吟片刻,有些好笑:“我早就看出你跟周夏那孩子关系不太正常,只是觉得你崆峒成那样,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还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天真了,你们俩还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盛放没有说话,手中的小盒子被反反复复的打开又盖上。
盛澜看得出他现在的混乱,没有再给他施加压力,轻吐出一口烟圈:“小放,因为小时候的那些事,这些年你可没怎么给过我好脸色看,现在就因为周夏跟你告了白,你就能把以前所有的心理阴影放下,跑过来跟我咨询感情,这个周夏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你觉得你还需要来让我帮你确定什么吗?”
盛澜的话让盛放身上肉眼可见的焦躁略微缓解几分,好像只要提到周夏,仅仅只是让他听到这两个字,就可以让他与所有的负面情绪和解,慢慢褪除所有的戾气。
这是他心里的一片净土。
“哥,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让你帮我确认周夏对我的重要程度,我是想知道,我对同性恋抱有那么大的偏见,这个偏见是我这么多年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可能还克服不了,但我不想被这件事情影响我的判断力,所以我要你帮我,让我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接受男人。”
盛澜被咽呛了一下,觉得好笑:“你小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盛放抬头看着他,目光澄澈无畏。
盛澜跟他对视片刻,摇摇头:“算了,我看你真是陷进去了……”
顿了一会,盛澜才又接着说:“你要是着急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盛澜走到旁边的书架前,在一个隔层里找出两个盒子,然后递给他。
盛放接过盒子打开看看:“光盘?”
盛澜点头:“你哥的私藏,好东西。”
盛放瞬间就明白这光盘里的内容是什么了,想到以盛澜的性向,这片子里的人必定不是男的跟女的,而是男的跟男的,顿时觉得这玩意有些烫手。
刚想扔到一边,又想到他老哥给他这东西的目的,还是忍耐下来,虽然如此,却也止不住他想吐槽的心情:“你在你房间的书架上放这玩意?对得你身价千亿的盛氏总裁身份吗。”
“谁规定总裁就不许有点私人小爱好了,做人不能被外界的框架一直束缚着,不然不要憋死了。”
盛放不想理他的歪理,又看一眼手里的光盘,不确定地问:“看这东西,真的能帮到我吗,我要是看不下去怎么办。”
“不看怎么知道。”盛澜淡淡的:“放心,你哥我的品味你还不知道吗,能被我视为藏品的,都是市面上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堪称是g.v界的东方明珠,说不定真的能帮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盛放听他说得夸张,表情却还是纠结。
盛澜给他又下一剂猛药:“实在不行,你就把里面的人代入周夏的脸试试,说不定有奇效。”
盛放:“……”
还能这样?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盛放觉得他好像又可以了,拿着光盘起身,朝外面走:“借你书房一用。”
盛澜在后面叮嘱他:“别在里面瞎搞,我明天还要远程开会。”
盛放:“搞屁啊,我又不是你!”
盛放在盛澜书房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盛澜照例端着咖啡要去书房开会,刚一开门就迎面撞到一张虚空无光,眼下发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