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潺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语言回答他,事到如今,他能确定自己不讨厌虞知颐,可不讨厌不代表爱。
虞知颐让他回答这种近乎于告白誓言的问题,孟潺没法回答,他也不能去哄骗虞知颐。
“你是特别的。”孟潺嗓音磁沉,沉稳而冷感,给人一种隐藏的安全感,他拧了一下眉,试图用稍微温情的话哄一哄现在脆弱敏感的虞知颐,但想了半天,也只有这句话。
虞知颐的确是特别的,他是唯一一个让孟潺产生疼惜想法的人,在他过去二十多年冷漠荒芜的生活里,旁人都是看不见五官的杂芜,没有值得献出温情的必要。
但虞知颐不一样,他总是让自己处于一种无奈的心软。他漂亮,很脆弱,是不安敏感且十分依赖自己的小孩。
他的所有情绪总是牵连在孟潺身上,孟潺没被谁这么依赖过,以至于他不忍心用过于冷漠的态度去对待虞知颐。
他是让孟潺冷漠心脏心软的存在。
可孟潺并不能把这份心软称之为爱,他还没蠢到分不清爱的地步,这个字眼太深重,又太轻浮。
它太复杂了,它是欲望,是贪婪,是自私,是疯狂,可这些孟潺一个都没占到。
他对虞知颐有怜惜之情,却并不爱他。
在没有确定的心动面前,孟潺是不会轻言这个字眼的。
虞知颐伏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哑哑地笑了一下,“……这是什么回答,不是最爱的存在吗?”
孟潺掰着人的肩膀将他的面容呈现在自己眼前,语调很淡,但是不敷衍:“是特殊的存在。”
虞知颐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唇角弧度极浅,眼睛却是无神空洞的。像是两枚黑漆漆的黑色窟窿,没有一点生机,眉眼与唇角极其割裂。
笑意与死寂相生,挂在皮相昳丽的面容上,有种很违和的怪异感。
他在笑着,但并不开心。
孟潺看的心里不舒服,遮住了他的眼睛,“去睡吧。”
好不容易把虞知颐哄睡着以后,孟潺却睡不着了,他索性坐到客厅沙发上。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眼,双腿随意地岔着,一只手搭在腿上,呼出一口烟雾,硬朗的五官线条深刻而清晰,抽着烟的模样冷峻而懒散。
他以前觉得虞知颐脑子可能有病,没想到他是真的有病。
孟潺不理解他的过去生活,以前舍友给他讲剧情的时候也只是把他的过去随口带过,孟潺只知道虞知颐和自己亲爸,继母以及继母的儿子生活在一起,但是他是格格不入的存在,从小过的不太好。
但是如何不好,孟潺不知道。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虞知颐会出现幻觉,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导致孟潺单纯的认为虞知颐只是记忆有问题,现在看来,他的精神也不太好。
外面风声呼啸,孟潺看了一眼阳台,突然后知后觉,如果自己晚点醒来,虞知颐恐怕就跳下去了。
这一瞬间,他被后怕感占袭了脑海。
与此同时,他总觉得刚刚那一幕有点熟悉,好像自己曾经也这么救过一个人。
但他记不清了。
孟潺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走近了房间,虞知颐已经睡过去了,整个人不安地蜷缩着,被子也被他踢歪了。
孟潺帮他把被子整理好,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描绘他精致的五官。
“小可怜。”他轻声地喃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P
第15章
第二天孟潺没课,虞知颐是十点多钟的课,两人都可以在家里休息一会。
虞知颐睡的很晚,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摸向旁边,没有人。
他立马起身,眼神迷糊的走到客厅,孟潺在厨房做早餐,听到动静,侧目而视。
虞知颐靠在门上,可能还没睡醒,眼神还是呆呆的,半睁着眼,嗓音沙沙的,又绵又软。
“哥哥。”
孟潺正煎着培根,看了一眼虞知颐,皱起了眉“给我穿鞋。”
虞知颐没听到,他走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孟潺,小狗似的蹭个不停。
“哥哥。”
“哥哥。”
“哥哥。”
他没什么目的,就想叫叫孟潺,好像这样叫就会安心。
孟潺被他黏的头大,赶他“没睡醒就再去睡,别在这烦我。”
虞知颐哼哼唧唧。
“快点。”孟潺说,“听话。”
虞知颐确定了孟潺没走,睡意袭来,就安心的回房睡了。
孟潺做好早餐,就去房间催他起来,虞知颐有点起床气,没怎么睡醒,赖在被子死活不想起来。
“哥哥,再让我睡一会,我困着呢。”虞知颐哼哼着。
孟潺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吃完早餐再睡。”
“不想吃。”
“胃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吃。”孟潺说,“给你一分钟,不然我就走了。”
这话一出,虞知颐立马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一把抱住了站在床前的孟潺的腰,“你不能走。”
“那就起床。”孟潺语气平静,捏了捏他白皙的耳垂,“别让我再催你。”
虞知颐不开心,脑袋在他腰上拱来拱去,小声控诉“哥哥就知道用这个威胁我。”
不得不说,孟潺还是喜欢这样随意撒娇的虞知颐,而不是昨晚绝望死气的虞知颐。
他极轻的哼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捏捏他的后颈嫩肉,“赶紧的。”
虞知颐洗漱完坐在餐桌上,两个人都没有提昨晚的事,默契的忽略了。
虞知颐明显不想提,孟潺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
“把牛奶喝了。”孟潺抬了抬下巴,示意虞知颐喝牛奶。
虞知颐嫌弃地皱了皱眉,“不要,我不喜欢喝纯牛奶,好腥。”
孟潺啧了一声,“你怎么那么挑食。”
这也不吃,那也不喝。
脸颊都没什么肉了,还挑食,孟潺无语。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热了以后放在虞知颐面前,“喝了,别噎死了。”
虞知颐对酸奶还能接受,接过来喝了,朝他笑了一下“谢谢哥哥。”
他的笑容太好看,眸光流转,长睫卷翘,又乖又温顺,孟潺忍不住摸了摸他柔顺的发。
离去学校时间还早,孟潺打算等会和虞知颐一起出门,他先帮虞知颐换了绷带,他的手已经好了挺多,能稍微动动,就是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
在帮他换药的时候,虞知颐的眼神直勾勾等落在他身上,炽烈的很。
孟潺习惯他直白的眼神,涂完药以后自顾自的把药箱放回原位。
他还有一点公司的事要办,便坐在沙发上用平板办公,虞知颐靠在他的肩膀上 ,黏黏糊糊。
孟潺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这种亲密接触,一边看着电脑,一边没情绪地说“你就不能好好坐着吗?”
“不能。”虞知颐很理直气壮。
孟潺:“……”
他被虞知颐的黏劲给弄无言了,想去喝口水,结果水杯空了。
虞知颐自告奋勇“我帮哥哥榨果汁吧。”
“不……”他还没说完,他就兴冲冲地走了。
孟潺随便他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切水果的虞知颐问了一句。
“虞知颐。”
“嗯,怎么了。”
“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孟潺一只手撑着脸,看向虞知颐的后背“又是因为什么契机才在一起?”
“我有点好奇,你不是说我们是情侣吗?”
孟潺很好奇他们的关系起源,这段时间他们两一直待在一起,孟潺一直觉得虞知颐只是玩玩的,过了不久两人就会分开,所以他根本没把两人的关系当回事,也就无所谓虞知颐的接近。
但是接触的越久,孟潺越发现虞知颐是认真的,他对自己的喜好很了解,也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分不开的那种。
孟潺终于开始正视两人的关系,如果虞知颐的记忆是真的,那就是他的记忆有问题,所以他很好奇两人是为什么在一起的。
他是个直男,这点孟潺从未怀疑过,他从来没想过和男人在一起,这是很荒唐的事。
就是因为荒唐,他才更好奇,自己一个直男为什么会和男人在一起,他一个炮灰角色是怎么和主角受搞在一起的。
孟潺实在是好奇极了。
虞知颐切水果的手一顿,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因为——”
他的神情突然僵硬。
因为什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什么契机。
虞知颐想回答,但是他开不了口,因为他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什么契机,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虞知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慌乱瞬间爬上了他的脸。
要回答。
不回答的话,哥哥会认为我在骗他。
可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虞知颐的大脑一片迷茫,完全没有思绪,他拼命的回想过去,但脑子里只有一片荒芜,他兜兜转转的想在里面找出自己的花朵,可只有一片空荡荡。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虞知颐用没受伤的手死死的握着另外一只手,缓和手的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试图平静下来。
可没用,慌乱感如白蚁爬满了他的全身,他拼命地回想,到头来还是空无。
他的大脑里完全没有这份记忆,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耳边突然一阵耳鸣,虞知颐闭了闭眼,水果刀被他毫无意识地割在了指腹,企图平静。
“虞知颐?”孟潺见他迟迟不回答,提醒了他一下。
虞知颐的背影很僵硬,垂着头一言不发。孟潺以为他又出现幻觉,放下电脑走到他的身边,就看到了流理台的血迹。
孟潺迅速的将水果刀抽走了,冷着嗓音,压着怒气“你他妈什么毛病!”
他没想到虞知颐还有自毁倾向。
虞知颐茫然地看着他。
脑子里全是“我为什么会忘记和哥哥在一起的时间?我这么爱他,为什么会忘记,为什么?为什么?”的想法。
我们是不是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虞知颐的脑海,他被吓到了,立马寻求安慰似的抱住了孟潺。
孟潺对他的精神脾气已经无语的说不出话来了,他拽开了虞知颐,压着眉“别抱我,一手的血。”
他又拿起了医药箱,帮他止血,一边随口说“你怎么回事?我就问了你几个问题,你就发疯了?”
“……我没有。”虞知颐轻声说。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孟潺帮他贴好创可贴,幸好伤口不深,他不在意地问“这很难回答吗?”
虞知颐的垂着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语气带着一分自暴自弃,更多的是不安,“我回答不出来,你会不要我吗?”
孟潺有点意外,他并不觉得这几个问题很难回答,可是在虞知颐眼里,这仿佛是某种极其恐怖的送命题,答不出就死。
很难回答吗?
还是……因为没记忆,所以回答不出来?
他没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因为虞知颐的表情太不安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孟潺不想再摧残他脆弱的精神了。
两人的关系以后再琢磨吧。
反正来日方长。
“别多想。”孟潺的声线低沉硬冷,很沉稳的嗓音,“你没做错什么,没必要不安。”
看着虞知颐依旧无措的神情,孟潺拧着眉,突然有点烦躁。
这份烦躁是对于自身的烦躁。
虞知颐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安而敏感,容易快乐,却也容易伤心。
口口声声说和我在一起是愉悦的,为什么总是不安。
他在害怕什么。
孟潺没再追着问了,虞知颐也差不多上课了,两人走出小区,一路上虞知颐都在沉默。
孟潺是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都分不清虞知颐现在是不是在生气,完全搞不懂他多变的情绪。
虞知颐的情绪变化简直比教科书理论还要难懂。
两人缄默无言的分开了。
虞知颐今天没开车,直接打车去学校。他坐在车上,脑袋靠着车窗,目光涣散。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些问题,像是有细细的针扎在他的骨肉里,不痛却足以让人无法忽视。
在一片浑浑噩噩的思想里,他的大脑飞快闪过一个真相,但那真相太残忍,虞知颐自动忽略了。
他很茫然。
*
孟潺在外面买了一栋公寓,离虞知颐的小区还挺近,虞知颐为这个可高兴了好几天。
孟潺这段时间都没住寝室了,和路黎的关系越来越僵,孟潺倒无所谓,落了个安静。
他今天回寝室拿落下的东西,寝室依旧只有路黎,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恶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孟潺看也没看他,自顾自的从柜子将自己的手表拿了出来,这块腕表是原主的妹妹在自己高考结束以后送给他的,孟潺用着挺习惯。
路黎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把手上端着的热水往旁边一侧,滚烫的热水倒在了孟潺的手背上,迅速泛了红。
“不好意思。”路黎毫无诚意道歉。
孟潺狭长的眼皮一压,唇角似乎极轻极轻的勾了一下,嗓音却没有一丝笑意,毫无情绪地开口“真是——”
他随意地路黎手上的水杯往前一按,水杯里的水全倒在了路黎的胸前,宿舍开了空调,路黎只穿了一件薄衬衫,滚烫的温度直直的贴在他身上,路黎操了一声,表情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