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出了卫生间,一口气跑回了沙发上坐好,立刻抱住了头。
陈洲怎么起得那么早?他刚刚没有露什么不该露的地方吧?真是的,进卫生间该先敲门的。
“我好了,”陈洲拉开卫生间的门,对着客厅道,“你来用吧。”
张向阳回头,脸色镇定,“陈工,你今天要开早会?怎么起那么早?”
“没有,”陈洲摸了摸下巴,“昨晚不是说好今天我做早饭吗?”
张向阳:“……”他忘了。
“还早,你可以睡个回笼觉。”
“不不,我醒了。”
一前一后地洗漱,一起吃早饭,各自换好衣服,在门口一起换鞋。
两个人的早晨连空气都变得比平常热闹,昨晚那些情绪仿佛都已烟消云散。
“我送你。”陈洲道。
“真不用了陈工,”张向阳道,“不顺路,我走两步就到了,就当早锻炼了。”
陈洲道:“带你到门口,地面很绕。”
张向阳短时间内没法连续拒绝陈洲,于是跟着陈洲去了地下车库。
“晚上想吃芥兰。”
张向阳第一次听陈洲主动说想吃什么,忙道:“好啊,陈工你还要吃什么?”
“小龙虾吧,现在小龙虾还有吗?”
“当然有,我们卖场就有,晚上下班我带回来,不,我中午就要先买好,晚上剩下的都不肥了,买好了我存在那,应该不会死……小龙虾要怎么吃?十三香?”
“水煮吧,简单一点。”
“好,水煮也好,可以蘸料吃。”
陈洲听他说得兴奋,心情也很好。
“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吧。”
“龙虾在路上会坏。”
张向阳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好,目送着陈洲开往相反的方向。
同居的生活也没几天了,好好珍惜吧。
张向阳心情不错地上班,袁靖在他旁边碎碎念,他也没觉得烦。
【陈洲:到了吗?】
张向阳看到陈洲发来的微信,不由会心一笑。
【Zz:刚到。】
【陈洲:今天加油。】
【Zz:嗯嗯,一定会努力卖出更多的锅!】
【陈洲:别忘了小龙虾。】
【Zz:不会的,我定了个闹钟提醒。】
【陈洲:大拇指。】
【Zz:^-^】
【陈洲:\(^0^)/】
张向阳一下笑出了声,挺普通的表情由陈洲一发,就让他觉得特别好玩,因为他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陈洲一脸严肃地输入表情的样子,光想象那个画面,就能让他忍不住笑。
他托着脸自顾自笑得开心,袁靖瞄了他好几眼,搓了搓胳膊,“喂,你怎么笑得花枝乱颤的。”
张向阳收敛了笑意,“你别乱说。”
“我昨天给你发那么多微信,你怎么不回我?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
“你发的那些,我不知道怎么回。”
全是表情包和笑话。
“切,你回我一下,说不定我就给你介绍房子了呢?”
张向阳眼睛亮了一下,笑容从他脸上完全消失了,“有人要合租吗?”
“有啊,就在我隔壁,三室一厅,还剩个小房间,一个月1200,怎么样?”
张向阳犹豫着没吭声。
“一月一付,很划算的,还是个朝南的房间呢。”
“现在住了几个人?”
“两个啊。”
“男的?”
“废话,”袁靖嗤之以鼻道,“你还想跟美女合租啊,美得你。”
男的……当然是男的……张向阳已经想好了要搬出去,那样贺乘风就不能拿这一点去做文章了,但选择真摆在了面前,张向阳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没准备好。
要与两个陌生的男人住在一间房子里……
“你考虑考虑吧,那房子挺抢手的。”
“嗯,”张向阳拿了围裙系上,“我明天答复你。”
“行,记得别屏蔽我微信啊!”
“只要你别乱发。”
“嘿,被我诈出来了吧,你还真把我屏蔽了……”
两天用一样的招数就不灵了,因为别的展台也都在学,人气显然就没昨天旺,搞得袁靖很火大,“怎么那么喜欢抄呢?”他见张向阳还是一脸淡然,忍不住道:“你不生气吗?他们偷学你?”
张向阳平静道:“又没有知识产权,怎么算抄呢?”
“那我们怎么办?”
“昨天已经赚足了一笔,今天就平常心吧,卖东西不可能天天卖得好。”
“你心态真不错。”
张向阳笑了笑。
袁靖盯着他,忽然道:“我发现你今天笑得比昨天开心。”
张向阳不笑了。
“昨天那个开迈巴赫的是你什么人?”
张向阳不理他,低头切菜。
袁靖却是突然靠了过来,“我看到他想摸你,是不是?”
张向阳猛地扭过脸。
袁靖冲他坏笑,“我没看错吧?”
张向阳盯着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心想:这还是个小孩儿,算了,不理他就行。
“别不理我啊。”
“昨天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哎呀,我就好奇问问,你干嘛这样。”
无论袁靖怎么磨,张向阳的嘴始终紧紧闭着,明摆着一副不想跟他多聊的态度,袁靖切了一声,“无聊。”手插在口袋里摇摇晃晃地走了,把摊子就丢给张向阳一个人。
*
陈洲强行加了几天班,倒真给自己空出了一下午的空闲。
中午他收到张向阳发来的小龙虾的照片,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闲聊特别能杀时间,不知不觉就从12点聊到快1点,张向阳说他要上班了才没继续聊下去,而陈洲显然还意犹未尽。
把聊天记录从第一天开始一直细细地翻到了底,陈洲颇为冷静地下了个结论:现在的距离刚刚好。
朋友之间也可以走得近一点儿,再说了,像张向阳这样迟钝的个性,除非他开口,否则,他想他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陈洲想象他垂垂老矣的时候,与张向阳见面,对他说,他以前曾对他很有好感,张向阳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瞪着眼睛,对他说陈工,你可别开玩笑了,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
陈洲笑了笑。
在他的想象中,老了的张向阳,依旧很可爱。
“陈工,出去办事?”
“嗯,辛苦了。”
陈洲与办公室众人招呼过后,开车径直往城东方向,去帮张向阳解决那个瞒着他的麻烦。
大白天的,事务所人不多,蒋弥章把人迎进办公室,笑容满面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迟早有一天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说吧,犯什么事了,要我怎么帮忙?”
陈洲坐下,道:“倒杯水,谢谢。”
蒋弥章骂了一句,“给你牛的,要我亲自给你倒水,阿曼达,来壶大红袍。”
“我不喝茶。”
“我喝!”
蒋弥章真是见到这表弟就来气。
全家最叛逆的“乖乖牌”。
喜欢不声不响地干惊天动地的大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我的时间可是按分钟计费。”
陈洲掏出手机,备忘录上写了个地址。
“和平新村?什么意思?”
“我朋友之前住这儿,租房子,房东吞了他半年的房租还有押金,麻烦你这边帮他出面解决,最好不要惊动我朋友。”
“咚咚——”
阿曼达敲门进来了,“蒋律,你要的茶和水。”
蒋弥章:来得好!正好给他败败火!
蒋弥章喝了口茶就开始骂,这么点小事也配他出手?他们律所最低的单也要金额千万,这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两万的事还找他?还说什么?不要惊动他朋友?淦!“就这单能提的钱,餐补都不够!”
陈洲抿了口温水,“钱我另出。”
蒋弥章惊讶了,“你这不是一般朋友吧。”
陈洲静静地喝水,打量了下办公室,见他桌上摆了份喜糖,转移话题道:“你们律所有人结婚?”
蒋弥章知道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也逼不出来个所以然,随即不悦道:“结个屁啊,吹了。”
“哦?”
其实陈洲这个“哦?”并不是他对这件事有兴趣的意思,属于是不怎么走心的敷衍回应。
蒋弥章误认为他想知道,倒起了谈性,“不是我们律所的,是我老师的女儿,喜帖喜糖都发了,酒店都订好了,突然就说不结了,礼物我都买好了,搞得我很尴尬!”
“嗯。”
“小姑娘任性得很,婚不结了,跑去国外说一个人度蜜月,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请了好长时间的假,还说什么归期不定,我靠,真是服了。”
陈洲敷衍了太久,稍微认真了一点,“他们律所不开了她吗?”
“开个屁啊,她爸是大法官!”
“哦,”陈洲笑了笑,“这不是小姑娘,是小祖宗吧?”
蒋弥章瞪他,“你才是我祖宗!”
两人交流了一会儿,蒋弥章解除了狂暴姿态,恢复成了风度翩翩的模样,“两天之内给你解决。”
“谢谢。”
蒋弥章拍了下他的肩膀,“陈院长给你介绍他们医院新来的博士了吧?那妹子玩赛车,特带劲。”
陈洲一脸无动于衷,“我不结婚。”
“不结婚也行啊,谈恋爱呗,试试。”
“没意义。”
“感情的事,要什么意义?想那么多干嘛?开心就好!”
陈洲目光淡淡地扫向他,“这就是你离三次婚的理由?”
蒋弥章被他噎住,“这至少说明我敢爱敢恨!”
“哪像你,马上三十了,人到中年你懂不懂?油箱里都快没油了,你现在再不抓紧时间就晚了!”
陈洲坐在车内,他想:才三十,已经晚了吗?
手机在沉思中震动了一下。
【Zz:陈工,我快下班了,你要来接我吗?也可以不来的,我跑快一点儿回去。】
【陈洲:等我,马上到。】
张向阳在路边等陈洲,袁靖一直赖在他身边不走,说要看看张向阳的朋友长什么样。
“我不信有人比我还幽默。”
中午休息的时候,袁靖看张向阳躲在一边跟人聊天,嘴角笑容就没降下来过。
奇怪的胜负欲立刻就冒出来了。
“你快走吧,”张向阳小声道,“他没你幽默,行了吧。”
袁靖正要让他具体展开描述,眼睛扫到不远处,顿时就亮了,“哇塞,市中心豪车就是多,这车太酷了,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车!像蝙蝠侠开的!”
张向阳被他孩子气的描述逗笑,他招了招手,陈洲便减速靠了过来。
袁靖傻愣愣地看着他的梦中情车停在了他们身边,而他的搭档上了车,对他说了再见,开车的是个跟车一样酷的酷哥,也对他点了点头。
张向阳在后视镜里看到袁靖仍傻站在路边,忍不住要笑。
陈洲道:“有什么好笑的事?”
“没有……”张向阳压住唇角的弧度,“我同事说你这车太酷了,像蝙蝠侠开的。”
陈洲也勾了勾唇,“不至于。”
“小孩嘛。”
张向阳笑道,低头看手机,却是袁靖给他发了条微信。
——“蝙蝠侠是你男朋友吧?”
第35章
“怎么样?这房子不错吧,看这采光,简直绝了。”
房间很小,就在卫生间对面,地板有点脏,还残留着一些垃圾,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就什么都没了,床是一米五的,裸着个灰扑扑的床垫,光线确实很好,充足的阳光将空气中的灰尘全暴露在了眼下。
“挺好的。”张向阳道。
袁靖手插口袋,一脸骄傲,“我帮你砍了价,一个月1150,不用谢了。”
张向阳看向他,轻点了点头,“谢谢你。”
袁靖又露出他招牌的坏笑,“这样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张向阳没说算,也没说不算,只是笑了笑。
“喂,你都要住这儿了,就不能跟我交个底吗?”袁靖道,“我跟人也有个交待啊。”
张向阳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那天袁靖的微信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否认了后还是被袁靖追着问。
袁靖好像已经认定了他是gay,旁敲侧击地问了无数次,看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张向阳一直都没理他。
深柜了这么多年,忽然要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是同性恋,张向阳还是不习惯,总觉得怪怪的,其实也不见得异性恋与人交往时,都要先交待一下性取向。
更何况,他与袁靖并不是很熟,袁靖总是满嘴跑火车,张向阳怕他承认了,袁靖会到处乱说。
同时张向阳也更深刻地意识到他在陈洲身边,有多大的可能性给陈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什么时候能住进来?”张向阳回避了。
袁靖道:“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就能住,我把他微信发你,你自己跟他聊。”
“有合同吗?”
“合同?那没有,”袁靖道,“他也就是二房东,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月一租,搞合同太麻烦了。”
没合同?张向阳犹豫了。
“有没有合同都无所谓的,反正你也是短租,交一个月钱住一个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