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昀活了三十多年,从他明白床。上事儿开始,还从来没因为这种事儿像现在这样纯情过,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眼前的对象不同。
杨若可不是他的那些床伴,尤其是在他知道了杨若对他存了好感的现在,更是不能拿他开什么别的玩笑。
这就像流氓调戏良家小孩儿一样,有点儿无耻了。
齐昀把杨若就那么碰了他一下,他就有了反应这件事儿,跟上次一样,他把这归结于自己禁欲太久的缘故,算算已经有四个多月了,所以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觉得就是纯粹憋得,但后面还得继续憋着,他手现在这样,也做不了别的。
反应过神来之后,齐昀的注意力回到手上,被洗澡水泡透纱布的手很疼,丝丝的疼。
最后裤子是齐昀自己穿的,杨若帮他穿了上衣,从浴室出来后又帮齐昀换了一次药,也算平静的结束了一场说起来其实都不算什么的慌乱。
齐昀磕了那一下之后彻底长了记性,老老实实待着不多动了,要什么,需要什么,都让杨若帮忙。
杨若晚上也没走,齐昀虽然几次想张嘴,说让韦欣然来,但看杨若自己已经把包放回自己房间了,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既然杨若都不觉得有什么,他更没什么可矫情的,他现在这样儿,家里还是有个人会更方便一点儿,要不然自己在家再出点别的事儿更麻烦。
晚上林嫂来做晚餐,看杨若也在,说晚上给他做两道他爱吃的菜。
杨若也跟在厨房里帮忙,齐昀吊着胳膊,什么也不能做,跟个老太爷一样仰靠在沙发上。
电视声音不大,厨房门开着,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时不时从厨房里传出来,倒是比电视里的声音还清楚一点儿。
“小若在,这大房子里总算是有点人气儿,我之前以为你会一直在这儿,没想到前段时间你就搬出去了。”
林嫂其实是个爱热闹的人,但齐昀平时话不算太多,又不常在家,她每次来做饭,除了跟齐昀必要的交流之外很少说别的,就算说起来了,唠点家常也不超过三五句。
但她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时间长了也能摸透齐昀脾气,觉得家里就他自己,还是冷清更多一点。
“我前段时间是借住在齐先生这里的。”杨若说。
林嫂回头看他,“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跟齐先生是一对儿呢。”
杨若手里拿着一捆韭菜,连忙抬起来摆了摆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一对儿。”
怎么林嫂也这么八卦呢,齐昀坐在沙发上心里嘀咕了一句,小心侧了侧身往厨房里看。
杨若背对着他,脖子上还戴着之前的围裙,细细的绳子系在腰后,还是个蝴蝶结。
刚刚他看到杨若戴围裙了,上次他以为是林嫂帮他系的,没想到是他自己背着手在腰后系了个蝴蝶结,还挺规整。
“是我看错了,但你们看起来就莫名的般配。”林嫂还在说。
林嫂什么时候爱拉郎配的?齐昀心说,他跟杨若光岁数上就差了那么多,杨若亲爹不过比他大几岁而已,他们哪儿合适了?
齐昀决定专心看电视,不再琢磨。
杨若却因为林嫂那句般配,胸口砰砰地跳。
晚饭后齐昀按时吃了药,他受伤之后两天没怎么睡好,白天又坐了几个小时飞机,晚上沾了枕头就睡沉了。
但一墙之隔的杨若却没睡好,他其实没有自己表现的多么镇定,手上忙着活儿的时候不觉得什么。
但人总爱在睡前自我思考跟反省,真说起来,大多数时候不算一件特别愉快的事儿,如果单纯只想明天还好,但杨若偏偏想不到明天,他想的都是今天,昨天……
他一直不太敢直接看齐昀,即使他穿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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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过完,一场夜雨之后就入了秋,早晚温度降了不少,院子里的海棠已经陆陆续续都摘净了,杨若也在自己总爱穿的白衬衫外面加了一件薄外套。
齐昀手上的纱布回来的第三天就拆了,一个手能使唤之后方便了不少,但另一个胳膊毕竟还吊着,杨若也一直没走。
他们谁都没提过这个问题。
人呢,在懒惰这点上总有超强的天赋,不废吹灰之力就会陷入舒适区,不用刻意强迫自己去适应。
才短短五天而已,齐昀已经习惯了杨若的照顾,手没拆纱布之前,凡是用到水的事儿,像是洗脸刷牙,杨若一直都站在洗手池旁边,帮他递递毛巾或者牙杯,再问上一句“齐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但拆了纱布之后,齐昀看到浴室台面上的牙杯时下意识里还想喊杨若,好在提前一秒注意到了已经拆了纱布的手,紧急闭了嘴。
齐昀一直到现在才知道杨若上午居然还有一份给餐馆送餐的工作,他算了算杨若一天上班的时间,从早上到晚上,除了中午休息的几个小时之外,他每天要忙十几个小时,每晚回来都得十二点。
齐昀每天吊着胳膊往拳击馆跑,晚上等杨若一起下班。
他给杨若提议辞掉餐馆的工作,杨若说考虑考虑。
提辞职容易,老板问他着不着急,杨若说不急,餐馆老板说找到新人之后再让他走。
就这么又拖了一个礼拜,杨若最后一天送餐是刚下过雨,天彻底凉了。
杨若之前在监狱里那两年,磨出了闹人的胃病,以前犯病的时候成夜成夜的睡不好觉。
出狱之后还一直没犯过,送餐之后肚子里灌了一上午冷风,算是彻底把他胃病给勾起来了,吃饭是越来越少,明显又瘦了一圈儿。
齐昀只以为他是入秋之后胃口不好,每天都让林嫂多准备点儿开胃菜,中午跟晚上他都拎着一个大食盒,直接把饭带到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里给杨若单开小灶,两顿之后知道杨若是胃不舒服。
齐昀看着杨若一只手捂着胃,一边小口小口喝汤,问他:“胃疼?”
“有点儿。”
齐昀拉着杨若就想去医院,“去医院看看。”
杨若没起来,“不算特别严重,我已经吃过药了。”
周末杨若休息,齐昀还是带着他去了医院,最近总是下雨,就算不下雨也是阴天。
出了门就是低悬厚重的灰云,压得人喘不上来气。
杨若做了胃镜,是慢性胃炎,医生开了药,又说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无非都是按时吃饭,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我说没事儿吧。”杨若出了诊室门口之后拿着胃镜单子冲着齐昀甩了甩。
他刚刚做完胃镜之后有点不耐受,去卫生间吐了两次,现在一张小脸儿煞白的。
齐昀拿过他手里的检查单跟药,带着他往电梯口走。
周末医院人多,电梯要等,杨若指了指右手边的楼梯,“就四楼,我们还是走楼梯吧。”
齐昀还是带着杨若去等电梯,电梯正好下行,门开之后齐昀拉着杨若往里走。
杨若低着头跟在齐昀身后,他的视线一开始一直被齐昀挡着,但电梯里人很多,杨若走进去之后没法转身,背对着电梯口。
齐昀小幅度动了动肩膀,杨若猛地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电梯角落里,戴着白色口罩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虽然他的大半张脸都被口罩挡住了,但眼睛上的金丝边眼镜让杨若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裴明远。
裴明远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下的两个光点在电梯门开的时候闪了闪。
杨若看出裴明远在冲他笑,同时他也注意到,裴明远的视线在齐昀身上扫了一下,杨若只觉得头皮一阵莫名的发麻。
身旁的人快步往外走,杨若被推着后退了两步。
齐昀以为杨若是做完胃镜不太舒服,后来才发现他眼睛有点直,他一边带着杨若防止他被人推搡着摔倒,一边回头看了看,很快锁定在杨若视线那头的男医生身上。
“小羊?你认识?”两人彻底走出电梯之后齐昀才问杨若。
杨若还没回答,裴明远出了电梯摘了脸上的口罩,两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脸上带着标准式微笑跟上他们。
“杨若?这么巧,才认出你来,不知道你已经出狱了,怎么来医院了?”
杨若自然不信裴明远说的刚刚才认出他的话,他知道裴明远刚刚在电梯里冲他笑的时候就认出他来了。
他不理解,裴明远为什么还会跟一个捅了他一刀的人这么云淡风轻,带着微笑寒暄的?
有这个必要吗?
裴明远又看看齐昀,问:“杨若,这是你朋友?”
杨若没应声,齐昀感觉到杨若的排斥,没什么情绪的反问道:“您是?”
“我之前是杨若妈妈的主治医生,”裴明远笑眯眯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齐昀,“裴明远。”
他拿着名片又转头问杨若:“对了,你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裴医生下次最好不要未经允许就去看我妈妈。”
杨若不想再看那张让他发寒的脸,拉着齐昀手没让他接名片,拽着他转身就走。
第22章 不就雪山上的雪吗,我给你带回来
做胃镜要空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齐昀带杨若直接去了附近一家餐厅,点了几道养胃的菜跟汤,杨若喉咙还是不太舒服,吃的不算多。
一直到回了家,齐昀看杨若好点了,才又问了他医院里那个医生的事儿。
“的确是我妈妈以前的主治医生。”杨若答。
“你跟那个医生,之前有过节?”
杨若过了半天才点点头,“之前我就是因为捅了他一刀,所以才入狱的。”
齐昀后背靠着沙发边,“能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吗?”
齐昀不爱刨根问底儿,以前韦欣然也问过杨若这个问题,他也看得出杨若不想说这些。
而且他之前也一直没想过多了解杨若以前的生活还有坐牢的那些事儿,但话头既然已经赶到这儿了,他还是问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我不是不想说。”杨若垂眼看着脚尖,眼角滑进一点灰色,因为努力回忆而咬着腮帮子,颈侧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
“我是不记得了,跟做了梦似的,脑子里只有一点黑黑的影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太想去回忆。”他有点害怕。
齐昀知道杨若说的是真的,见他有点排斥也就没再追问,只说:“出了这样的事儿,那个姓裴的医生竟然还能笑着跟你打招呼,这样的人,以后别跟他来往。”
杨若躲还来不及,“我知道,我不跟他来往。”
齐昀自己心里又琢磨着给杨彦彤再找个更权威的医生,不过他没跟杨若说,想着等找到之后再说也不迟。
吃了午饭,齐昀按照医生之前交代过的,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晒着初秋的太阳补钙,听风看云,好不自在。
他胳膊受伤的事儿没跟身边的朋友说,但他毕竟天天去拳击馆,拳击馆里认识他的人不少,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又赶上周末,电话一直没断过,基本上都是来问他胳膊的事儿,最后齐昀干脆发了个朋友圈,说自己胳膊挺好的,大家也就直接在他朋友圈下面留言问候。
韦欣然直接开车来了,他前段时间被他爸妈派到外地出差,前两天才回来,来了就嘘寒问暖,大事儿小事儿无一巨细,连齐昀每天吃什么,几点睡觉都要关心一遍。
齐昀闭着眼晃着藤椅,一副退休老大爷做派,最后听得有点烦了,掀起眼皮瞅韦欣然,“无事献殷勤。”
韦欣然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插了几块苹果塞进嘴里,连忙表爱心:“齐哥,我对你可是真心的,我来是想照顾你的。”
“我这儿有杨若就够了,”齐昀瞥了眼桌上的果盘,果盘是杨若特意给他洗的,已经被韦欣然造下去一大半了,就剩个盘底,他捏起最后一个草莓吃了,“你吃的最起劲。”
韦欣然直接蹲在齐昀旁边,嘿哈着笑了两声,开始说正事儿。
“齐哥,这回听说你们准备去登希夏拉玛峰?你胳膊现在能行吗?”
“行,我这胳膊就轻微骨裂,再过两周就能拆了,拆了我就走,我跟其他几个人已经做好了计划跟攻略,每年的十月跟十一月这两个月里,会出现多个连续的晴天,时间正合适。”
韦欣然听他这么说,又靠近了一点,笑呵呵地问:“齐哥你这次带我一起呗?”
齐昀就知道韦欣然想说的是这事儿,之前韦欣然有一次偷偷跟他跑出去,结果半路上就被他爸妈派人给揪回去了,韦欣然是家里的独子,他爸妈还等着他好好的继承家业结婚生子呢,不可能他胡来,旅游的地方倒是没意见,但像这种七八千米的雪山,是绝对不会让他去的。
后来韦欣然妈妈还特意因为这事儿找过齐昀,所以齐昀不可能带韦欣然。
“你如果想登山,后面我可以带你去一些入门级别的山脉,这回的就算了,这次去的,地形复杂,天气多变,还有可能会发生雪崩,随时都可能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突发状况,这次跟我一起的,都是以前有过丰富登山经验的。”
“齐哥,老大,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韦欣然给齐昀捶腿,“我要是说服了我爸妈,你会带我去吗?”
齐昀还是不同意,“就算你说服了你爸妈我也不带,这回是真不行,下次再说。”
齐昀这边一直不松口,韦欣然说破了天儿也没用,他知道齐昀决定的事儿很难改变。